曹教習一行四人是坐了盛京驛站的夜送貨車來的,一直到今日清晨才抵達中興郡。
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既省了一天的房費,夜行車送人還只收半價,精打細算冠絕天下。
不過好就好在修仙者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入定一個時辰便能充沛數日。
等今日清晨抵達了驛站,裴如意也已經到了,她是從豐州乘馬車而來,早了他們一個時辰。
四人匯合之后就看到了季憂留在客棧老板那里的紙條,隨后就趕來了此處,結果剛剛入園就感受到的一陣靈氣波動,于是便看到了那對面小樓的顏書亦。
飄飄若仙,氣質華貴,眼眸里帶著傲然與不怒自威,讓人一眼定神。
曹勁松對這道身影其實是有些眼熟的,但思來想去卻記不起是誰。
而班陽舒、溫正心和裴如意三人,則是覺得此生似乎都未曾見過這般動人的仙子。
顏書亦此時也正看著他們,雙手扶于欄桿之上,巍然不動,睫毛輕顫。
她剛才在想著棒子的事情,腦海里的東西有點滿,有那天撞到季憂準備沐浴的畫面,還有在竹林被頂起的觸感,以至于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接近。
等到注意的時候,顏書亦已經只剩下開溜的時間。
她落于后面小樓的時候,曹勁松他們已經看過 來了,她必然不能轉身慌張離去,于是便做出了一個憑欄賞景的姿態。
其實還是有些慶幸的,嘴巴還沒啵上。
因為若是啵上了,她很難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出鑒主威嚴。
此時的顏書亦蜷了蜷腳腳,感受著地板的微涼,發現自己好像又忘記了穿鞋…
曹勁松四人其實也沒敢看太久,畢竟那女子的冷傲確實給他們帶來了一種壓力,此時聽到季憂開門,于是便回神看去,正遇到季憂從房中出來。
“你們怎么今日才來?”
“天道會的前幾日都是宴請,我們又不在其列,多住一日純是浪費錢財,今日來還節省了兩日的房費,何樂而不為?”
曹勁松聽后一臉老謀深算地開口。
班陽舒也隨之看先季憂:“師弟這兩日過的如何?”
“還好,吃吃喝喝,還不用花錢,倒比在天書院劫錢過日子舒服一些,只是生意不好發展,這幾日沒遇到一個客戶。”
不過好就好在有個傲嬌鬼能天天見到,季憂在心中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溫正心和裴如意此時才剛將目光從對面的小樓移回,忍不住好奇地開口:“師弟,方才那棟小樓上的女子是誰?”
“靈劍山的人。”
溫正心聽后有些驚訝:“原來是靈劍山的弟子,卻不知其氣質為何會如此超凡脫俗。”
季憂朝對面的二樓看了一眼:“不奇怪,怎么說也是鑒主嘛,有點氣質是應該的。”
四人聞聽此言后豁然回頭,眼睛緩緩睜大,在看到季憂并未開玩笑之后露出幾乎同款的驚愕表情。
神特么靈劍山的人這么風輕云淡。
他們還以為是哪位閉關太久的女弟子!
隨后不等季憂說話,四人瞬間奪門而出,向著方才的二樓繼續張望。
怪不得那女子就像是神女臨凡一般,光是一個眼熟就可以威嚴的令人抬不起頭,原來那就是靈劍山下一代掌教顏書亦。
青云天下最有權勢的女子,親傳之中唯一的一個執器者,千年來最為年輕的無疆境高手。
他們剛才竟然有幸見到了這等人物,卻還不自知!
只是等到四人找了半晌之后,才發現靈劍山似乎早就轉身回了房間,只剩下空蕩蕩的二樓。
見到這一幕,四人瞬間有些暴怒地看向季憂。
“你剛才怎么不早說她是靈劍山的小鑒主?”
季憂心說還怪我咯:“你們也沒早問啊。”
溫正心的表情充滿了遺憾:“這等人物,今生怕是也只能見此一面了,卻沒想到還是不經意之間的偶遇。”
季憂心說那有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機會見,畢 竟你們都是我季寨里交錢上班的供奉,說不定以后還能見到個迷你版本的小小鑒主呢。
想到迷你版的小小鑒主,季悍匪忍不住想了竹林之中的那一幕。
剛才玩棒打老虎雞吃蟲的時候,自己出了一張棒子,絕對是讓她聯想到了什么。
裴如意看著對面的小樓不禁產生了一絲疑問:“有點奇怪啊,為何我天書院弟子會和靈劍山的人住在一起?”
“可能是有什么暗中的關系吧,不為人知的那種,不過就算沒有也沒什么好奇怪的,陳氏仙族和山海閣有圍山之仇,不也是住在隔壁。”
“這么說來,你這運氣還真好,竟然能和這等人物住的如此接近。”
“若是能再強些,說不定還能更近。”
班陽舒此時也頗為感嘆:“你第一次見到靈劍山小鑒主在你對面,是何反應?”
季憂思索許久后開口:“當真與我絕配。”
四人聽后瞬間嚴肅起來,不約而同地離他遠了三步,還對著空曠無人的小樓高聲宣揚自己和季憂沒有半分關系。
直到確認對面那小樓沒有動靜之后,他們才稍稍放心下來,對季憂的色膽包天不禁咋舌。
“下次說話之前,先通知本教習一聲。”
“為何?”
“我好提前清理門戶,免得濺我身上”
曹勁松說完之后率先邁步進屋,朝著周圍打量了一番,內心之中隱隱發酸。
這才叫屋子啊,哪像他們住的那個客棧,光放了一張床和一張凳子就什么也放不下了,關鍵還死貴死貴。
溫正心和裴如意此時也在房間內閑逛,對房中配飾格外感興趣。
不過逛著逛著,兩人的腳步就忽然一頓,毫無意外地看到了擺在季憂的床邊的一雙,鞋子旁還有散落的兩只白襪。
見此一幕,兩位仙子不禁屏住了呼吸,隨后對視一眼,神色古怪地轉頭看向了季憂,心說這天道會的服務還是過于周道了些。
季憂順著他們的眼神,很快就發現了地上的鞋襪,才意識到顏書亦又是光著腳丫子離開的,于是靈氣一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鞋襪收走。
溫正心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師弟很有興致啊,光天化日的…”
季憂也看著他們,一時間不知道這“光天化日”該理解成形容詞還是動詞了。
此時裴如意忽然拉了拉溫正心的袖子,眼神瞥向了茶桌的方向。
桌上有兩只茶杯,都還冒著熱氣,說明是剛剛才倒上的。
她們對視了一眼,分別向著宅屋左右看了兩圈,將各個角落都找了一遍。
在她們看來,房間里的那個女子可能還未離開,茶是佐證,鞋襪也是,而且他們來的時候根本沒有看到人影向外走去。
不過找了一圈兩人都沒找到人,臉上不禁出現一絲疑惑。
曹勁松和班陽舒此時從房間精致的裝扮上回神,看著溫正心和裴如意的表情忍不住開口:“怎么了?”
“師弟的床邊有女子剛剛脫下來的鞋襪,我們以為屋子里還有個女子來著。”
曹勁松聽完之后眼神瞬間變得古怪了起來:“孽徒,你來參加天道會也一點都不閑著啊?還說自己是童子,別抹黑我們童子。”
班陽舒高很莫測地點了點頭,覺得和曹教習之前有些英雄所見略同 季憂聽完之后忍不住瞥了一眼對面的小樓,心說我這純陽童子的名聲就是這么被顏書亦給毀了。
不過曹勁松他們來此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操心季憂的私生活的,聊著聊著,話題便被轉到了明日的對戰之上。
季憂將那封折子取了出來,隨后遞到了他們的手中,引得四人一陣觀瞧。
天道會的賽制算是有些復雜的,因為參賽人員眾多,分組也是五花八門,幾人研究許久才明白參賽者該如何取勝。
“你明日午后才會進行第一場?看來我們趕得還真是巧啊。”
季憂一邊倒茶一邊開口“通玄境的參賽者太多,我的組別靠后,所以才會被排到明日,不過雖說是差了一天,但一場也不會少打。”
曹勁松聽后又看了一眼折子:“六人對戰,角 逐出三位,那剩下三人如何對戰?”
“三人之中會有一人輪空,等待兩人決出其一,隨后進行挑戰,反正最后也只會有一個能進入第二輪,與守擂也有些相似。”
斜陽西落之際,如升園中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何靈秀等人歸來,掌事院的弟子也依次歸來,還有幾位長老,此時同時聚集在院中。
石君昊、柴澤、王高岑、余詩柳四人今日都進行了第一場對決,四戰全勝,被掌事院與幾位長老大贊揚。
雖說這和顏昊對決呂啟峰一樣,對整個天道會而言都只不過是一道前菜,但開門紅在他們看來必然會是個好兆頭。
除此之外,他們還聊了一下其他仙宗、世家子弟的表現,以及某些暗中所收集到的情報。
昨夜的聚仙宴之后,他們都看到了閉關沖境的獨特靈流,知道有人必然是在打臨戰破境的主意,今日也算是摸到了一些眉目。
有一位出身于雍州世家的五旬老者,名叫藺鴻,在昨夜子時成功破境,進入到了應天初境。
此人早在數年之前就感受到了修行瓶頸,對前路信心不大,于是將期望全都放在了先賢證道地之上,據說他在一年前就已經決定要為天道會壓制著境界,一直憋到如今。
修仙者的資質導致了每個人能達到相同境界的時間并不相同,而天道會不限制年齡,只限制境界,也就導致會有許多的老登登場。
這個人,對何靈秀等人算是個威脅。
因為超越一個大境界門檻,對于戰力提升是無法預估的。
至于通玄境,也有三個破了融道上境,不過好消息是,他們并不在天書院四位通玄境的組別之內,也就是說四人最起碼不會在第一輪就遇到他們。
不過,這還只是到第一日的比對。
只有四人臨賽破境成功,并不代表只有四人在嘗試臨賽破境。
因為根據昨晚的靈氣流向來看,最終會在賽程過程之中成功破境的,最起碼會有十分之一。
谷澤濤所在的組別之中,有一個名叫盧修文的修仙者,據說他也是暗中沖境的人之一,盡管還沒能成功破境,但并不能排除其存在的風險。
此時,回歸的眾人都看到了曹勁松四人,正在季憂那間宅屋的窗前飲茶。
季憂是個獨自入仙宗的私修,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就連聚仙宴上,身影也顯得十分孤獨,此番總算是有人來于他觀戰助威了。
雖說天道會的對戰所比較并非是身后的觀戰人數,但氣勢有時也會影響道心。
在他們這些背景強悍的人看來,這季憂不免有些孤軍奮戰的意思。
曹勁松四人隨后便離開了小院,畢竟是連夜趕路,也要回去歇息一下。
季憂將他們一直送到如升園之外,回來的時候便被何靈秀給叫住了。
“季師弟今日莫非一直都沒外出觀戰?”
“去了,你們走后不久我就出了門,隨便選了個道場觀戰了一番。”
“就看了一場?”
季憂點了點頭:“下午便回來了,正巧曹教習他們來了此處,便喝了些茶水,閑聊了半晌。”
說話之際,掌事院的秦掌事對其開口,將之前說給王高岑、余詩柳他們的話重復了一遍,主要就是說了那些個可能會臨境破關的通玄境。
季憂聽后若有所思,隨后便到了聲謝,轉身回了房間。
見到這一幕,石君昊不禁抿嘴:“這季憂竟沒有半點緊迫感,要知道能參加天道會的人,與他先前戰敗的劉啟辰、吳鎮可不是一個貨色。”
何靈秀抿了下嘴:“他這性子向來如此。”
閑聊期間,靈劍山的弟子也從外歸來。
他們今日出戰的幾人也全勝,唯有公輸仇用的時間長了一些,一方面是因為他所遇到的對手比較強,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昨晚熬夜寫書了。
世家子弟對上仙宗子弟,終究還是差了一些的。
對于這樣的結果,并沒有人會覺得意外。
往常的天道會都是這樣的,最后的名額基本都會落在仙宗手中,也唯有不世出的世家天才能占一席,但比例并不是很多。
季憂目送靈劍山弟子離開,隨后便進來屋中。
他對九州的世家都不太熟悉,所以掌事院光是叫他注意這個注意那個的,他根本就對不上誰是誰,只能回來翻看對決的折子,來確定他們的組 翻看良久之后,他望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感覺天色已經晚了不少。
若是按照尋常的安排,他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完成了一次煉體,正要脫光衣服進行沐浴,但因為今日曹勁松的到訪,時間被耽擱了。
他明日還有一場對決,今日便不打算繼續了。
季憂將折子合上,將茶水倒掉,清洗了茶壺,隨后便要起身前去睡覺,但剛邁出一步便又瞬間靜止了動作。
此時,不遠處的空氣中浮現出一道淺淺波紋,接著便是無聲涌動的玄光。
光著腳的靈劍山小鑒主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的房間,所落地的位置就在他的浴桶前面,假裝無意地向桶的方向瞥了好幾眼…
發現浴桶之中沒人,顏書亦微微一怔,轉過頭才發現了坐在茶席之上的季憂,瞬間有些故作鎮定地冷在了原地,像是要滅殺一切一般。
季憂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說傲嬌鬼算的還真準啊,無論是時間還是位置。
小鑒主此時轉頭看著他:“只見過幾次的陌生男子,把本鑒主的鞋襪還來。”
“鑒主大人貴為靈劍山下一代掌教,沒想到卻只有一雙鞋襪,竟然還要深夜來取,時機和位置還選的這么恰到好處。”
“本鑒主如何做事,何需你這小小天書院弟子過問。”
顏書亦語氣淡淡,理直氣壯間里帶著一抹兇意。
想看洗澡就看洗澡,還專門留了鞋子在這里打掩護。
季憂暗忖一聲后起身,隨后從櫥柜之中拿出了先前放好的鞋襪,走過去的同時還從盆架上抽了一條毛巾。
小鑒主此時已經坐到了地板上等著穿鞋,忽然就感覺自己的腳腳被抬了起來,隨后就被浸濕了溫水的毛巾貼在了腳心。
“你這小臟腳…”
季憂此正在地上,握著她的腳腳輕輕擦洗,又一個個揉凈了她那起珠圓玉潤的腳趾。
看著他這般溫柔細致的摸樣,靈劍山小鑒主愣了許久之后,直到聽季憂說她腳臟才將眼睛瞇起,忍不住伸腿蹬了他兩下。
丁瑤很晚才回到如升園的小樓,因為她也去觀戰了。
靈劍山弟子的對決看了兩場,其他宗門的對戰看了三場,其中一場就是天書院的。
此時剛剛進入小樓,丁瑤忽然聽到一陣似有若無的旋律,忍不住微微一愣,于是看向正端著茶水朝此而來的卓婉秋。
“誰在哼歌?好像是我們靈州的民謠。”
“噓,是鑒主。”
“鑒主今日怎么這么開心?”
“去找姑爺了,剛剛才回來的。”
丁瑤看了一眼漆黑天色,又朝著鑒主的房間看了一眼:“季公子明日還有對決的,卻只看了一場對戰,又和鑒主玩到這么晚,是不是有些的過于松 弛了?”
卓婉秋看向丁瑤:“你怕姑爺會輸?”
“公子自然是天驕般的人物,但能參加天道會的卻也都不是什么等閑之輩,我只是怕公子會過于輕敵,他想迎娶鑒主,就比別人更需要進先賢圣地的,而且公子他還說要替鑒主斬去天劍峰些威望的,總該慎重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