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號,《魔術達人秀》的第二場表演。
翟達同樣在藝術館,完成了一次完美表演。
這一次,他挑選了一名來自滬上的觀眾,“瞬移”出現在了外灘,在眾目睽睽之下用“觀眾的手機”拍了張外灘夜景。
夜風穿城,吹動藝術館頂樓的殘旗。那道黑影佇立如石像,斗篷在風中獵獵作響,胸前符印泛起微不可察的幽光,仿佛感應到了什么。
他緩緩抬頭,望向流星墜落的方向西南群山深處,云霧繚繞,古木參天。那里曾是百年苗寨與漢人村落交錯之地,如今卻成了被地圖遺忘的角落。而就在那片死寂的土地上,一座灰瓦土房靜靜矗立,二樓窗后,少年手腕上的刻字仍在滲血:“丁峰”。
可此刻,屋內已空無一人。
床板被撬開,繩索斷裂,墻角留下一道掙扎過的劃痕。老婦人癱坐在門檻上,手中玉米早已涼透,眼神渙散,嘴里喃喃自語:“不該回來的…他回來了,他們都會回來…雙獅要醒了…”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跌跌撞撞爬進屋里,顫抖著從灶臺底下拖出一只銹跡斑斑的鐵盒。打開的一瞬,幾張泛黃照片滑落:一群孩子站在破廟前合影,臉上沒有笑容,眼神麻木。每張照片背后都寫著編號df09、ly13、xh21…而最中間那張,赫然是一個戴面具的男人,手持一根纏繞黑蛇的權杖,背后題字:“守門人”。
老婦人哆嗦著點燃火柴,正欲燒毀,窗外忽地傳來一聲貓頭鷹的啼叫。
“別燒。”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從地底爬出,“這些東西,留著才有用。”
她驚得轉身,只見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名男子,身穿舊式中山裝,面容模糊不清,唯有左耳處一道蜈蚣狀疤痕格外猙獰。他一步步走近,每踏一步,地面竟凝出霜花。
“你是誰?!”老婦人尖叫。
“我是來收賬的。”男人冷笑,“十年前你拿了‘組織’三萬塊,拐走七個孩子,其中六個已經找回家了。只剩最后一個xh21,小名叫星星。”
“我不知道他在哪!”老婦人往后縮,“他們把他送去了‘那邊’!說是獻給‘守門人’做祭品!可我沒親眼見過!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鐵盒里的照片,忽然停在一張邊緣焦黑的圖像上那是座石殿,門前兩尊石獅相對而立,口中銜著鎖鏈,鏈子盡頭拴著一個小男孩。
“找到了。”他低聲說,“湘西,烏嶺峒。”
話音未落,整間屋子驟然降溫,墻壁結出冰晶。老婦人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已消失不見,只余下一枚冰雕的小獅子落在鐵盒之上,緩緩融化。
與此同時,東陽市人民醫院。
丁峰躺在病床上,手臂插著輸液管,臉色蒼白。dna確認父子關系后,警方依法將他交還樂樂撫養,但因長期營養不良和心理創傷,需住院觀察一周。唐葵每日都來探望,帶著親手燉的湯和一本《小王子》。
這晚,她正輕聲讀著最后一章:“我的靈魂太沉重了,帶不走它…我必須像一棵樹一樣離去…”
丁峰忽然睜開眼,盯著天花板,呼吸急促。
“怎么了?”唐葵放下書。
“我又夢見那個地方了。”他聲音發抖,“不是我家樓下,也不是火車站…是一座山洞,里面有好多孩子,關在籠子里。有人穿著黑袍,在念咒語…還有兩只獅子,眼睛是紅的…他們在說話,但我聽不懂…”
唐葵心頭一震。
她想起三天前秦文悄悄告訴她的話:“‘尋親契’系統不僅能喚醒記憶,還會引出隱藏線索。有些孩子不是普通拐賣,而是被卷入某種地下組織,專門用于非法交易甚至更可怕的用途…我們救回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她握住丁峰的手:“你還記得什么?任何細節都重要。”
丁峰閉上眼,努力回想:“有個孩子,手腕上有星星圖案的胎記…他總在哭,說媽媽答應過會來找他…后來…后來他們把他帶走了,再也沒回來…”
唐葵瞳孔微縮。
當晚十一點,她撥通秦文電話。
“秦老師,我需要你幫我查一件事。最近全國尋回的孩子里,有沒有一個叫‘星星’的?或者乳名帶‘星’字的?年齡大概十一二歲,右手腕有紅色胎記,形狀像北斗七星。”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
“有。”秦文聲音低沉,“廣西玉林,2007年失蹤,報案人是他奶奶。孩子本名許星辰,父母在外打工,由老人照看。某夜家中失火,老人重傷昏迷,醒來后孫子就沒了。警方調查無果,列為懸案。但我們從未收到相關記憶激活信號也就是說,他的意識還沒被‘流浪魔術師’喚醒。”
“為什么?”唐葵問。
“因為…”秦文頓了頓,“‘尋親契’只能觸及尚存希望的心靈。如果一個人的記憶被強行封印,或靈魂陷入極度恐懼狀態,系統無法穿透。除非…施術者親自介入。”
唐葵明白了。
她掛掉電話,走向陽臺。夜空中,繁星點點。她取出一枚折好的紙鶴,默念丁峰描述的畫面,然后輕輕拋向空中。
紙鶴迎風而起,竟在半空燃燒成灰燼,化作一道流光直射西南方向。
這是“尋親契”的逆向追蹤術以記憶為引,以信念為火,點燃通往真相的路徑。
翌日清晨,秦文出現在醫院。
他帶來一份加密文件,封面印著四個篆體大字:烏嶺秘錄。
“這是我昨晚通過特殊渠道調取的湘西地方志殘卷。”他壓低聲音,“明代起,烏嶺峒便是苗巫禁地,傳說中有‘雙生祭壇’,每逢甲子年開啟一次,需獻上七名純陽童男,以鎮壓地脈邪氣。解放后雖已禁止,但上世紀九十年代仍有村民舉報秘密祭祀活動,警方介入后發現多具兒童骸骨,案件最終以‘封建迷信致人死亡’結案,主犯逃逸。”
唐葵翻到一頁插圖,渾身一僵。
畫中正是那對石獅,口中鎖鏈相連,下方刻著一行小字:“雙獅鎮魂,閉門止亂;若有妄啟,則百嬰泣血。”
“這不是迷信。”她說,“這是掩護。真正的‘守門人’利用古老傳說作為屏障,暗中建立拐賣祭祀網絡,把孩子當成商品和祭品雙重使用。而‘df09’‘xh21’這些編號,很可能就是他們的內部分類方式。”
秦文點頭:“我已經聯系省公安廳,申請成立專案組。但這類案件牽涉極廣,地方保護主義嚴重,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我們需要確鑿證據,最好能救出活著的孩子。”
“我去。”唐葵突然說。
“你說什么?”秦文皺眉。
“我去烏嶺峒。”她目光堅定,“我不是警察,不會引起注意。我可以偽裝成民俗學者進山調研,順便尋找許星辰的蹤跡。而且…”她頓了頓,“我能感覺到,‘流浪魔術師’在指引我。”
秦文沉默許久,終于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劉根財,準備一輛車,我要去一趟湘西。”
三天后,東陽飛往懷化的航班落地。
三人同行:秦文、唐葵、賴成寧。后者堅持加入,理由是“尋親會不能缺席任何一個孩子的救援”。他們在懷化租了輛越野車,沿著崎嶇山路駛向烏嶺鄉。沿途村落稀少,民風閉塞,村民見外人到來皆神色警惕,閉門不出。
抵達烏嶺峒村口時,已是黃昏。
夕陽斜照,一座殘破牌坊橫亙路中,上書“禁地勿入”四字,油漆剝落,像是多年無人修繕。村中房屋大多傾頹,唯有一棟青磚大院燈火通明,門口掛著“烏嶺民俗文化研究基地”的牌子。
“假的。”賴成寧冷笑,“這種窮山溝哪來的研究基地?肯定是掩人耳目的據點。”
夜深人靜,四人在山腰帳篷中商議行動計劃。
唐葵取出隨身攜帶的銅鈴這是她師父留給她的法器,據說能感知亡魂執念。她輕輕搖動,鈴聲清越,卻在某一刻驟然變調,發出刺耳嗡鳴。
“有東西在回應。”她閉目感應,“東北方向,地下三十米,至少二十個生命體征…全是孩子。”
秦文立即打開衛星地圖標記坐標。
就在這時,遠處大院突然亮起紅光,伴隨著低沉吟唱聲隨風飄來:
“雙獅開眼,魂歸無門;
七星引路,血飼新神…”
三人對視一眼,心知不妙。
“他們在舉行儀式!”賴成寧起身就要沖下去。
“等等!”秦文攔住他,“貿然闖入只會害了孩子們。我們必須等支援。”
“等?等到孩子被殺嗎?”唐葵聲音冰冷,“你們可以等,我不能。”
她脫下外套,露出里面緊身黑衣,腰間別著一把短刃,刃身刻滿符文。隨后,她咬破手指,在額心畫下一道血符,低聲念咒。
剎那間,她的身影開始模糊,如同融入夜色。
“隱身術?”賴成寧震驚。
“苗疆借影遁。”唐葵淡淡道,“最多維持半小時,夠我摸進去救人。”
“我和你一起去。”秦文果斷起身,“我知道怎么激活‘尋親契’共鳴,只要找到許星辰,就能喚醒他的記憶,讓他主動求救。”
兩人悄然下山,潛行至大院外墻。借助藤蔓攀上屋頂,掀開一片瓦礫,向下窺視。
地下室燈火通明,石壁刻滿詭異圖騰。中央祭壇上,七個孩子跪伏在地,雙手反綁,脖子套著麻繩。其中一個瘦弱男孩右手腕赫然有七星狀胎記正是許星辰!
臺上,一名戴青銅面具的男子高舉權杖,正準備割開男孩手腕放血。
“住手!”唐葵破窗而入,短刃劃出銀光,瞬間斬斷所有繩索。
混亂爆發!
守衛從四面八方涌來,手持棍棒利刃。秦文趁機撲向許星辰,將手掌貼在他額頭,低聲呼喚:“星星,醒過來!你媽媽一直在找你!她每天都在哭!她說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但她從來沒有放棄!聽見了嗎?爸爸來了!媽媽來了!回家了!”
許星辰猛然睜眼,瞳孔劇烈收縮。
一瞬間,腦海中炸開無數畫面:母親抱著他唱童謠,家門口曬著辣椒,她答應給他買新書包…然后是大火,黑影,窒息,黑暗…
“媽!”他撕心裂肺喊出一聲,淚水狂涌。
與此同時,唐葵與秦文已被團團圍住。面具人冷笑道:“外來者,擅闖圣域,當受千針噬魂之刑。”
他舉起權杖,地面裂縫中爬出無數黑色蟲蟻,直撲二人。
危急關頭,天空突現異象!
一顆流星劃破長空,墜落在祭壇上方,轟然炸開,化作漫天星光。那些光點凝聚成千紙鶴形態,環繞全場飛舞,每一只都映出一個失蹤孩子的笑臉。
“尋親契終章共鳴!”秦文怒吼,“所有被囚禁的靈魂,聽見了嗎?你們的親人還在等你們回家!!!”
奇跡降臨。
所有孩子同時抬頭,眼中閃過淚光。他們齊聲呼喊父母的名字,聲音匯聚成洪流,沖擊著整個地下空間。
石獅雕像雙眼驟然亮起赤光,隨即“咔嚓”一聲,其中一尊竟自行轉頭,面向祭壇,發出低吼。
“不好!”面具人驚恐后退,“封印松動了!雙獅認主了!”
“不是認你。”唐葵抹去嘴角血跡,冷冷道,“是認回了真正的血脈。”
話音剛落,地面崩裂,一道黑影破土而出正是那夜出現在藝術館頂樓的神秘人。他摘下斗篷,露出真容:竟是丁峰的生物學父親,樂樂的親弟弟,十年前被認為死于火災的丁建平!
“哥,我回來了。”他說,“我花了十年,才找到回來的路。”
原來當年火災之夜,丁建平并未死亡,而是被擄走成為“守門人”繼承者候選人。因拒絕參與祭祀,遭殘酷折磨,最后借一場山洪逃脫,隱姓埋名修行古術,只為有朝一日歸來復仇。
他抬手一揮,雙獅躍下基座,怒吼著撲向面具人,將其撲倒在地。
“帶走孩子們!”他對秦文喊道,“這里馬上要塌了!”
眾人迅速撤離。當最后一名孩子被抱出地面時,整座大院轟然坍塌,塵土沖天。
黎明時分,警笛聲由遠及近。
省公安廳聯合特警隊趕到現場,展開全面搜捕。廢墟之下挖出大量兒童衣物、鐐銬及祭祀用品,證實此處確為跨省拐賣中轉站兼非法祭祀場所。包括許星辰在內的十九名被囚兒童全部獲救,dna比對正在進行。
而在臨時醫療帳篷中,許星辰緊緊抱著秦文帶來的母親照片,哭得像個嬰兒。
“媽…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飯…你說過等我放假就給我做…我還想聽你講故事…我不想再做夢了…”
秦文紅著眼眶,輕拍他的背:“不會再做夢了。這次,是真的回家了。”
同一時刻,東陽市。
丁峰站在窗前,望著遠方天際線。手機響起,是唐葵發來的消息:
我們找到了星星。他也回家了。
他久久未語,直到眼角濕潤。
他知道,這一切不只是巧合,不是偶然,而是一場跨越生死的約定。那些被偷走的歲月,那些破碎的家庭,正在一點點拼湊完整。
而那枚藏在胸口的“尋親契”印記,依舊微微發燙。
它在提醒他:
下一個,還在等著你。
夜幕再度降臨,“未來奇妙夜”集市燈火通明。尋親墻上新增了十九張照片,市民們紛紛駐足祈禱。
秦文站在人群中,仰望星空。
他知道,在某個看不見的維度里,有一位流浪魔術師,正繼續行走于人間黑夜,用魔法縫合傷痕,用奇跡點亮歸途。
而在西南群山的某處懸崖邊,丁建平點燃一堆篝火,將面具投入火焰。
火光中,他低聲呢喃:
“師父,我沒有成為新的‘守門人’。
我選擇了開門 讓每一個迷路的孩子,都能走出去。”
風起,灰燼飛向天際,宛如群鳥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