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樹看來,段颎的這種威脅就好像是小孩子用玩具槍指著他問他怕不怕一樣。
我會怕這個?
袁樹大笑。
“段校尉,你是不是忘記了什么?你都說了我是白身小兒,沒有官職,你司隸校尉管的是整個三河三輔之地的官員,我又不是官員,要抓捕我也不是你來抓捕,你在這里狗叫什么?”
“好膽!我說抓你就能抓你!”
段颎大怒道:“天子侍讀怎么不能抓?汝這小賊休要繼續胡攪蠻纏!否則本官真的要動手了!”
袁樹冷哼一聲,收刀入鞘,雙手拄刀而立。
“我便站在這里,看看你怎么動手?你要殺我嗎?盡管來殺!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
段颎都要被氣瘋了,握著刀的手一會兒舉起一會兒放下,一會兒想要不顧一切,一會兒卻又想起了王甫的告誡。
王甫的陰沉面容不斷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家里人的容貌也一一在腦海中閃過。
他到底是年紀大了,不復年輕時那般的不顧一切。
咬著牙,氣得快要爆炸,卻始終揮不出手中刀。
場面就這樣僵持住了。
好在沒過一會兒,一個年輕宦官急匆匆地騎馬而來,一眼看到如此大的陣仗,給他嚇了一跳。
“哎喲喲喲!這是在干什么呢!這…段校尉!段校尉!不得無禮!”
段颎和袁樹都愣了一下,一起轉頭朝著聲音來處望去,一眼望到了那個年輕宦官。
袁樹不認得,段颎卻認得。
“王少府?你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中常侍王甫的養子王萌,時任長樂少府,段颎一見他來了,頓時有點慌了神。
“聽說這里出了事情,能不來嗎?”
王萌氣喘吁吁地跑上前來,沒好氣地瞪了段颎一眼,然后擠出一臉笑容向袁樹行禮。
“袁公子,真是冒犯了,咱們也沒想到抓一些心懷不軌的叛逆居然能抓到您這里,實在是冒犯,小人在這里給您賠禮道歉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袁樹也沒有繼續表現的很生氣,伸手虛扶了一下王萌。
“王少府是吧?您和王常侍是?”
“王常侍乃小人之義父。”
“哦,原來如此。”
袁樹看了看王萌,又看了看一臉憋屈不爽的段颎。
看來有人把這個事情告訴了王甫,然后王甫立刻讓自己的義子過來主持局面了。
看得出來,王甫不想讓這件事情鬧大,不想招惹袁氏。
王萌見禮之后,便沒好氣的看著段颎。
“段校尉,聽說您是抓錯了人,抓奸佞抓到了袁公子那兒,這不是亂來嗎?袁公子的門生,怎么會有叛逆呢?”
段颎老臉一紅,氣急敗壞。
“這…這也不能就說明不是吧?要是沒問題的話,咱們抓人怎么會抓到他們呢?平白無故怎么會抓錯人呢?我…”
“還狡辯!”
王萌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都說了,袁公子的門生沒有叛逆!叛逆只在太學,不在知行學府!立刻放人,按照袁公子說的賠禮道歉!”
“我…賠禮道歉?”
段颎滿臉驚愕,而后便是一臉濃濃的憤恨、不爽之色。
“怎么,這可是王常侍說的,段校尉是覺得王常侍說的話有什么問題嗎?”
王萌感到不愉快,厲聲道:“陛下限期要你查出散播謠言的奸佞,不是讓你禍害忠良!”
段颎心中有千般萬般的怒火,可是在自己的后臺的面前,實在是發不出來。身為一個涼州武人,一個沒有王甫的照料就無法立足在雒陽的涼州武人,他沒有選擇,除非他辭官不做了。
最終,昔日里縱橫涼州戰場、殺死數萬羌人、平定羌亂的大將只能向袁樹低頭,懷著無限的凄涼和憤恨,表達了歉意。
“袁公子,此間事都是段某的錯,段某行事粗暴,冒犯了袁公子,還請袁公子諒解!”
袁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滿臉都是期待之色的王萌,嘆了口氣。
“罷了,別的就不說了,今后管好司隸校尉府的人就行,往后不準再來知行學府鬧事,還有,兩千四百萬錢不能少!”
說完,袁樹朝著王萌拱了拱手,算是打了個招呼,轉身就招呼著保衛部的成員們帶著撈出來的二十四人離開了司隸校尉府。
王萌大大的松了口氣。
“多謝袁公子海涵!”
待袁樹一群人走遠了,王萌變了臉色,哼了一聲,走入了司隸校尉府。
段颎心中一沉,便遣散周邊護衛,跟著王萌一起走了進去。
待到只有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王萌轉過身來,臉上滿是怒火。
“義父讓我來問問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招惹到袁術?義父三令五申,不得主動招惹袁術,你這又是怎么回事?”
段颎一肚子火沒地兒宣泄,偏偏又不敢在王萌面前宣泄,只能忍氣吞聲,委屈到了極點。
“我是真不知道啊,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審人,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學生連續來鬧事兩次,我這才抓了人,根本沒有去找過袁術的麻煩,我只是抓了太學生,哪里知道會錯抓了知行學府的人?
知行學府距離太學有一段距離,一個在雒陽東北,一個在雒陽城南,我麾下的人怎么也不會認錯了道路跑到知行學府去,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定是袁樹手底下有人和那些奸佞勾結!”
“夠了!”
王萌怒道:“這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就算這是真的,也必須是假的!只要袁氏沒有公開站出來舉事,就不能主動招惹他們!明白沒?”
段颎低下頭,雙拳攥的死死的。
“明白了…”
“不要再鬧出事端來了!”
王萌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段颎面前,恨聲道:“太后新喪,主少國疑,此時此刻,袁氏這種高門士族是不能得罪的!你也不想想,你區區一個涼州人,哪里能和他們對抗?
王常侍說得很明白了,他不會為了你和袁氏為敵,你想繼續為王常侍效力,那就老實一點,你要是不想做了,你盡管走,回你的西涼老家,司隸校尉這個職位,多的是人搶著做!”
說完,王萌一甩袖子,快步往外走。
段颎那個屈辱啊,那個憤恨啊,那個火冒三丈啊。
他真的很想殺人,不殺人的話,他覺得自己都要爆炸開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轉移怒火對象,將這個怒火發泄出來。
他下令徹查知行學府門生被抓捕的事情。
一個時辰之后,查出來了,原來是一群中都官徒隸追擊逃跑的太學生的時候不小心跑到了袁樹的良莊領地,在那邊正好撞上一群知行學府的門生。
于是他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這群人和那群逃跑的太學生一勺燴了,扔進監獄里一頓拷打、追問。
不過這些知行學府的人骨頭都比較硬,這幫中都官徒隸不管怎么上大記憶恢復術都沒能讓他們多出一些本不屬于他們的奇怪記憶,就是硬挺著不松口。
與此同時,不少挺不過大記憶恢復術的太學生都被屈打成招,承認自己參與到了書寫謠言的事件當中。
然后就導致了這個結果。
段颎可能真的是憤怒、憋屈、委屈到了極點,以至于都沒有發火,而是找到了當時負責這件事情的那一群中都官徒隸,把這三十多人都給召集了過來,詢問他們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
這群人也不知道段颎是什么意思,只能交代說當時情況太混亂,他們也沒有注意到,就一勺燴了。
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吧?
嗯,確實沒有什么大問題。
也就是我丟失了作為人和司隸校尉的尊嚴,并且要賠償兩千四百萬錢罷了。
段颎怒極反笑,擺了擺手,下令把這三十多人拉出去,用切碎的方式處以極刑。
也就是把他們活生生的剁成肉醬。
段颎則在一旁旁觀,一邊喝酒,一邊看著這三十多個人被活生生剁成肉醬,以此泄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