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姐?”
“安然姐?”
坐在火箭炮轟炸出的彈坑前,任安然跟隨著任無恙在通訊器中連連反復的誦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終一動不動。
宋思佳在這兒閑得發慌,指導了王子墨等人一番后才跑回來。
她看著閉嘴不言的任安然,不免呼了一聲。
見到任安然沒有回應,宋思佳又呼了一聲。
“你讀累了就休息休息,咱們不是玩播音專業的,一次性說話太久容易導致嗓子嘶啞,你瞅瞅我這嗓子就很干啞了,王子墨那小子聲音是完全嘶啞了,不過那小子有點愣…”
宋思佳一番叨叨,等到任安然沒有任何反應,她不免伸手在任安然眼前晃了晃。
任安然空洞沒有任何變化眼神讓宋思佳愣了愣,等到宋思佳摸了摸任安然的手,又摸了摸任安然的臉,沒有絲毫的反應傳來,宋思佳腦海不免一個激靈。
“完了完了,任姐也出事了!”
宋思佳大叫。
她們所在的爆炸區處于荊棘中心地帶,能到這兒的人稀少。
宋思佳看了看遠遠處昏迷不醒的張學舟,又看向摸了沒有絲毫反應的任安然,她不免多了幾分驚駭。
大叫一番后,宋思佳一陣手忙腳亂迅速撥打通訊。
“什么事?”
在彈坑中尋覓銅龜雕像的寧缺第一個躍出靠近,金史學則是緊隨其后。
王子墨等人看了宋思佳數眼,伸長了脖子低念的《墳經》并沒有止住,但齊齊邁動著小步伐邊走邊靠近,同樣想看看情況。
“任委員怎么也忽然沒了知覺?”
金史學摸了摸任安然的手腕。
任安然手腕極為有力,此時的脈搏依舊強烈,但睜著眼睛的任安然沒有了意識,對眾人前來的診斷沒有絲毫反應。
“她和我舟哥的情況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宋思佳驚恐道:“他們這是同時殉情了嗎?”
“這應該不是死亡”金史學皺眉道:“他們似乎是將思維意識實行了封閉!”
“也可能是轉移!”
寧缺皺著眉頭回了一句。
他看著任安然,又尋思著任安然與他誦讀的異常之處。
寧缺看似在彈坑底尋覓銅龜,但他的聽力極好,能聽清楚任安然所誦讀的內容,也清楚任安然誦讀與自己不一致的地方。
他希望鉆營向上,但寧缺不是王子墨這幫傻乎乎的小子,可以做到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
寧缺有自己的判斷力,也有自己的選擇。
他覺得當下的事情怪異了一些,也需要再次找出銅龜,而后才就近距離誦讀《墳經》嘗試。
但他的感知是一碼事,尋覓銅龜則是另外一碼事。
在這個炮擊彈坑中來回搜尋,寧缺并沒有找到銅龜。
他覺得銅龜在這個彈坑中,但他又沒找到銅龜,而當下也找不出什么人來進行挖掘。
事情卡在這兒,寧缺也沒過于著急,等到任安然出現異樣的情況,寧缺才陷入了皺眉的苦苦思索。
“一雙慧眼,一雙慧眼…”
寧缺緊緊咬牙,眼中色彩來回變化。
他確定任安然在誦讀最后一段根本不涉及慧眼,也與他所誦讀的內容不同。
張學舟所需求的是一方面,任安然對他更改的是另外一面,而任安然所達成的又是一種。
寧缺來來回回思索,只覺這其中的區別巨大。
他當下唯一能確定是張學舟不會坑自己,任安然也不會害自身,而此時又涉及西京城大動作,必然存在需要針對的一方。
在這種復雜的局勢中,他需要找到自己的定位。
“怎么有白色的光斑,我身體難道這么差了,一夜不睡就頭暈目眩?”
寧缺還不曾思索明白,一旁檢查任安然身體情況的金史學則是捂住了腦袋,多了幾分痛楚的模樣。
“慧眼?光斑?”
寧缺心神猛地一提,腦海中終于連貫了部分內容。
“金先生,你是不是誦讀后引發了變化,從而能看到什么異常的現象?”
寧缺拍了拍診斷任安然忽然捂頭不適的金史學,只覺眾人中第一個實現誦讀能力的很可能是金史學,只是張學舟忽然昏迷沒法來判斷,金史學也不自知。
“金先生?”
寧缺心中一跳,只覺猜測或許有幾分真實。
他拍了拍金史學,只見金史學身體幾乎被他拍倒,仿若身體氣力被抽竭,金史學一時半會還沒緩過來,更別說做出回應。
“我有些暈,我得躺躺!”
低語聲中,金史學倒是沒有像張學舟和任安然一樣昏迷不醒,而是依舊維持著神智,也沒出現其他方面的負面反應。
“那種光斑肯定有問題,金史學很可能借助誦讀得到了慧眼,只是沒有后續的指導才頭昏眼花!”
若任安然不曾昏迷,金史學不曾實現‘慧眼’,寧缺覺得自己心中還穩。
但在眼下,他只覺自己心神不寧,此前那種一步慢步步都慢的感覺在心中不斷浮現。
他此前被任安然所狙擊,導致與候補序列委員無緣,后腳則是被金史學狙擊,也沒了配合張學舟需求的‘慧眼’。
連連的錯失不斷,他口中不免也低念,企圖趕上最后一班車。
他沒有選擇任安然建議修改的那一版內容,而是與任安然做了同樣的復述。
“愿祭此珠助力張學舟,從此蕩平黃道仙!”
口中念念有詞而出,寧缺只覺手心一熱,眼前的世界陡然化成了黑白兩色。
咆哮聲中,他過往捧著死人頭所看見的異狀再次浮現。
一頭五爪的黑色巨龍瘋狂咆哮,仿若被無窮盡的鎖鏈所束縛,這頭黑龍屢屢飛騰而難于升空。
裹著無限的黑暗,黑龍屢屢想鉆入白色的世界中,又被牢牢拉扯了回去。
“朕不甘心,朕明明可以贏,為何就差那么一點點,這輩子永遠都差那么一點點!”
黑龍的咆哮轉成了怨念,低低沉悶的聲音如最后的呢喃。
寧缺只覺所見會像往昔一般平息下來時,只聽呢喃之聲在腦海中不斷回響。
“朕在黃道這件祭器下獻祭,你攜著朕的信念去蕩平黃道,哪怕死也要咬殘他!”
還不等寧缺做出決定,他只覺身上無數黑色鱗片浮現,身體被拉伸變形的無盡痛苦涌上了心頭。
痛楚帶來了意識的抗拒,也帶來思維的麻痹。
寧缺只覺身體仿若進入了一個打鐵的熔爐,而后被人在鑄造。
“你拖家帶口了?”
低念的聲音傳來,寧缺只覺鑄造的流程快了許多,他身體似乎被迅速成型。
還不等寧缺反應過來,他只覺身體經過了流水線快速打造,轉而迅速推了出去。
“哐當!”
穿梭黑暗落地的脆響發出,寧缺還不曾適應,他只覺口中發出一聲莫名的咆哮,隨后就一頭莽進了無盡黑暗中。
宛如刀片削肉的痛楚傳來,寧缺只見眼前浮現了數不清旋轉的花瓣型利刃,每一片利刃都在不斷削他身上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