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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三希

熊貓書庫    荒沙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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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和三十一年,四月十五。

  月滿如盤,冷照神京。

  皇宮御書房,因“士希賢,賢希圣,圣希天”三希古諺,得名三希殿。

  樓宇四周白玉鋪就,七隊共四十九位渾然境御前侍衛動靜散布,金刀銀甲、月下生輝。

  大殿門前二十米,一紫袍武者孑然負手,雙目微瞑。

  其人姓蕭名隆,是當今皇帝偏房堂兄,地榜列位一百,尊號“紫氣東來”。

  越過薄紗窗格,廊側墻壁貼著桑皮褙紙,紙上浮雕通景畫以海州日出為題;入門者轉身先見千百浪涌,再擊天中新日,兩側浮云則依透視比例漸漸傾斜,立體微妙。

  殿內以青花瓷磚鋪地,鎏金貼縫。

  正堂一匾高置,上書四字。

  琳瑯盛大。

  “自初九到十二共四日,蟲潮累計補充了兩千許真蟲,在十三日起第三次攻勢,持續十個時辰,剩下真蟲一萬。”

  低沉的男聲在殿內回蕩。

  說話者年紀三十左右,戴烏紗幞頭,身著大紅緙絲龍袞。

  “三次作戰,爾白城戰損累計三萬一千;尤其是第三戰古意新被蕭堂皇擊斷兩肋,受電火侵肺重創,好在已服下皇妹隨身所帶的九轉青光丸,能恢復到七成戰力。”

  他將一封拆過的短信推過紫檀長桌。

  信未被接起。

  “太子殿下勿憂,長公主殿下還未曾使用亂界——爾白城至少能再守半個月。”

  說話者與太子隔桌對坐,端詳著桌上琺瑯瓶。

  燭火蕩漾,在瓶中寶石仿真牡丹的花蕊里散出細碎的光。

  太子蕭延聞言臉色微沉,手在桌下握拳。

  “半個月,也就到四月底而已。”

  長桌正位,一位年級五十許的中年人開口。

  “觀院尊,喚龍節還有十六日,能讓祂出來嗎?”

  他頭戴金絲翼善冠,身著明黃緙絲團龍袞,自是當今九五之尊蕭策,而他口中的“觀院尊”則是監察院院長觀千劍。

  “不能。”

  觀千劍斷然回道。

  桌上檀香被此人說話的吐息吹亂,傾倒在墨玉鎮紙。

  “昨日老夫又作了嘗試,但龍軀負荷太大,幾乎讓祂醒來。”

  他說話時重重按著眉心,額間披下的幾縷灰白發絲扭曲頻閃,迸出紫色華彩。

  “什么時候能行?”

  蕭策問。

  堂下靜了片刻。

  殿側窗欞下的閑余板上,微型漆器畫屏正幽幽映著紫光。

  “按照當前進度,明后年都還不夠,得侵蝕得更深…”

  觀千劍垂目回道。

  蕭延換了個坐姿,呼吸稍重。

  蕭策橫起雙眸刺了長子一眼。

  “五年吧,至多還要五年。”

  觀千劍揉著膝蓋,給了個準數。

  “不是朕非要逼著院尊,只是時間不等人,這幾年試探得越來越密集了。”

  蕭策頷首,短嘆一聲。

  “先是西北那蛇魔肇事;彼時祂還不敢直接派元磁,而是當場血祭鉆了個空子。好在金海出了個洪堅,倒算是歪打正著解了圍。而后是海族,現在又是蟲族…”

  他微微瞇起雙眼,掩住大廈將傾的憂慮。

  “從正和十一年至今,祖龍一直沒有現身,祂們心思自然活泛了。”

  觀千劍語氣倒是灑脫。

  “何止是活泛了?”

  蕭策聲音陰晴難定。

  “明晃晃地派出兩位樹神親衛,當真是…”

  “陛下,這不都在意料之中嗎?祂們畢竟是大陣不可或缺的節點,何況海族那位越了界的元磁至今也好好的呢。”

  觀千劍靠在椅背,習慣性摩挲著眉心。

  談話在此中斷,三人沉默了許久。

  “父皇、院尊,皇妹三日一問,勝州半闕糜爛,難道我們就繼續等下去?”

  蕭延突地問道,用袖口吸去掌心的汗濕。

  “紅豆城樊公今日發來第三封信,對局勢極關切;此次是蟲族先壞規矩,若得上命,他愿西出斷腸谷,掃蕩勝州全境。”

  樊龍丘證得天人合一,尊號“三尺獨步”,是勝州排位前三的天人尊者。

  蕭策不答,看向觀千劍。

  “殿下,沉住氣啊!”

  后者捻須調笑。

  “規矩沒有壞。只要祖龍在,規矩就在;規矩在,祖龍就在。”

  觀千劍看著恢復筆直的冉冉檀香,意味深長。

  “等喚龍節,祭典辦最大的,先請下諭旨,再犁庭掃穴。”

  他以手按桌,首出決斷。

  蕭策默然頷首。

  “好,那本宮便讓樊公再等等。”

  蕭延舒了口氣,卻被笑聲打斷。

  “他等個甚?姓樊的小家伙要殺那兩蟲一人都得費番功夫,怎么個犁庭掃穴?”

  觀千劍大笑。

  “待老夫寫個條子,到時讓萬歸徹去罷。”

  四月十七。

  爾白城。

  朝霞自地平線迸發,云天如油膜般潤澤。

  蟲潮在破曉前發起第四次進攻。

  古意新此前受傷太重,雖有良藥亦未痊愈,戰力衰竭,與蕭堂皇糾纏大半日后明顯不支。

  如此,哪怕他本人不愿,依然被蕭楚勒令避戰。

  次日凌晨,失了對手的蕭堂皇無人可制,果然上城。

  當紫色電光炸碎角樓的時候,坐鎮城后的蕭楚解下背上金傘。

  手握傘柄,她發力上推,霎時感到傘桿上長出兩排利齒刺入手掌,帶起的痛感尖銳中混有酸麻,仿佛牽連到五臟。

  嵌著金絲的鮮紅血液沿傘柄流下,旋即隱沒不見。

  數秒內,蕭楚的右手由紅潤轉為煞白。

  此時她已感受不到疼痛,只在天旋地轉中憑意志發力推傘。

  濃云不知何時遮蔽了城池。

  蕭楚的雙頰亦失了顏色。

  亂界被推開的一瞬,無形狂瀾以城墻為中心拔起排開,震散漫天云氣,露出如洗蒼空。

  明月廣照。

  洪范聽似未聽、見似未見,只知針對先天靈氣的第六知覺全然失靈,體內真元亦停止恢復。

  一息后,巨大的陰影吞沒城頭,消隱月光。

  蟲群驟然失了指揮,或停或退。

  洪范以大斧斬下兵蟲頭顱,借隙仰望,見一把如真似幻的恢弘巨傘罩在高處,傘面上龍紋浮凸扭動,仿佛要掙脫而出。

  沉重的鐵甲簌聲自城后上來,是最精銳的公主近衛。

  “蕭堂皇!”

  古意新的呼喝遠遠迫來。

  蕭堂皇心知不妙,先一步縮回后陣藏入蟲群。

  城頭溢滿了“殿下威武”的歡呼聲。

  全體將士趁勢反撲,其中最狂暴的是卿士首席戴忘塵——他一馬當先下城屠戮,不計后果地揮霍真元…

  一面倒的戰斗持續了一個多時辰。

  直到四月十八日清晨,民夫出城收拾戰場,爾白城第四戰在持續二十六個小時后宣告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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