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城郊外,趙宮。
書房。
趙昊一頭黑發,只兩鬢微白,闊面高額,目光威嚴。
晴空陽光照進書房,但趙昊的眼中,浮現淡淡的陰云。
他的孩子,都死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疑色。
怎么會這樣?
按照原本的計劃,一切都會很順利。
莫非,最高庭和其他武閥,聯手針對趙家?
但所有信息都顯示,最高庭按兵不動,各武閥都沒有撕破面皮。
最高庭有一個傳統,那就是引蛇出洞。
自己沒有出洞,最高庭引而不發。
世界從來不是鐵板一塊。
當年對鷹盟的時候,國內妥協勢力極大,即便后來趙圣戰勝鷹盟,也沒有完全瓦解那些人心中的辮子。
這么多年,武府里從來不缺崇拜鷹盟的管理者。
更何況現在龍國的對手,是遠超鷹盟的魔物世界。
現在的趙家,并非只是趙家。
而是對魔妥協勢力的大旗,不能倒。
甚至于,哪怕大部分中立勢力,也承認過,妥協派或許有一定用處,萬一人族戰敗…
只有強硬勢力,堅決反對這種錯誤的意識。
不只有武府勢力,一些垂垂老矣的武圣,也在支持趙家。
趙昊前思后想,尋找了所有細節,但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可如果沒有問題,為什么自己三個兒子都死了?
甚至自己的寶貝外甥女也死了。
到底是什么力量?
黃孟派?
趙昊搖搖頭。
黃孟派的力量強弱,趙昊最清楚不過,他們只能通過刺殺暗殺的手段解決問題,殺一個趙通,已經是極限。
周冷?
他也就能殺個高天鳳,好像從來沒針對過趙家。
天禍使?
趙赫之死,只是個意外,是他自己為了白湖母果,激怒了神靈,只能說利令智昏。
李神空?
他更像是一時的義憤,甚至有外界傳言,他自始至終,都在叫琮哥。
他更像是一個熱血青年,想要挽救昔日的兄長。
只是意外。
王搏熊、陳狩虎?
他們的確因為馬行空敵視趙家,但也僅此而已,并沒有與趙家敵對。
趙昊的本能告訴自己,大量的偶然聚集在一起,那一定存在自己未曾覺察的必然。
那個必然,是什么?
隨后,他突然想起趙圣說過一句話。
武者并非注定永遠跟著趙家走。
莫非…武者與人民自發行動?
怎么可能。
趙昊嘴角浮現一抹自嘲中帶著輕蔑的笑容。
他靜靜地坐在辦公臺后,望著窗外,反復思考這個問題。
他目光深邃,他實力強大,他經驗豐富。
像每一個王朝的末代帝王那樣,思考到底是哪些亂臣賊子,把好好的國家,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想了許久,喉嚨動了動,抬手從魔靈袋中取出一個普普通通的紙袋。
普通的紅色紙袋,帶著些許節日的氣氛。
打開一看,里面只剩一個空空的塑料袋,塑料袋上還寫著土特產的字樣。
趙昊眉頭微皺。
“以后想吃家鄉的味道,難了…”
趙昊心里念著高天鳳,將東西扔進紙簍里,從魔靈袋中,取出包裝更好的紙袋,取出錫紙,剝開。
露出一個干癟的、豆子形狀的暗紅色血肉物品,嬰兒拳頭大小。
他一口咬下,撕扯掉一部分,慢慢咀嚼。
斷口處,殷紅的血珠冒出。
吃完魔袋豆,趙昊輕嘆一聲。
懷念家鄉人的魔袋豆。
隨后,又想起多年前,在魔獄戰敗被俘虜后,與妖嬈的魅魔一起吃的第一顆魔袋豆。
當時,那批被俘虜的人中,還有一些武府的熟人。
有幾個人,已經身居高位。
趙昊想起拜魔教傳來的消息。
天禍使之死,魔獄震動。
魔獄領主們怒不可遏。
天禍使活著,天禍神降臨所需要的資源和血珠不會太多。
但天禍使死了,天禍神與魔獄的橋梁中斷,接下來的神降,是全新的。
這意味著,魔獄要付出比之前百倍的資源。
之前只需要不斷獵殺各界生靈煉制血珠就行。
現在,各界人已經不夠用了。
必須要屠戮大量的魔物才行。
他們不在意惡魔的死活,但他們在意總賬上的統計數字,數字小了,他們很不高興。
至于怎么小的,先不管。
這一次,他們失去了耐心。
他們要在天禍神陛下降臨前,放一個大煙花,以此來取悅神靈。
趙昊靜靜思考。
趙太君院子。
梳妝臺前,一個相貌約二十許的年輕美貌女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伸手輕輕碰觸面龐。
滑嫩柔軟,富有彈性。
女子雙目迷醉,不斷撫摸。
許久后,女子從魔靈袋中取出紅色的紙袋,從印著土特產的塑料袋中,取出一顆魔袋豆。
她慢慢咀嚼。
鏡子中,鮮血順著牙齒流淌。
“可惜,天鳳不在了,以后只能吃那些普通的魔袋豆。都怪周冷…”
女子目光一冷,開始偽裝,皮膚徐徐老化。
不一會兒,老化成趙老太君的正常樣子,像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
她低頭看了一眼最后三顆魔袋豆,眉頭深皺。
“我家老頭子付出那么多,到老了,怎么就不能讓我好好享福?”
不遠的院子里,趙昊的妻子趙夫人,吃著最后一顆家鄉的魔袋豆,唉聲嘆氣。
她的容顏,也慢慢從少女,轉化為中年婦人。
她看了一眼消息,走到趙昊書房。
趙昊道:“有些事,本來不應該麻煩你,但,趙家實在沒信得過的人了。這次,我們需要在象國召開一次會議,然后名正言順引發兩國對立,接著,從象國開始,往北進軍。”
趙夫人愣了一下,問:“象國?往北?”
象國北面,就是龍國。
“表面上是象國,實則是鷗盟鷹盟為主的我們的人,拜魔教各大勢力,都會出手。至于象國人,只是送死的炮灰。”
趙夫人道:“好,我去,不過…”
趙夫人說著,身體變化成魅魔的形態,不斷變成各種各樣的女人,在趙昊心跳加速的那一刻,停下變化。
赫然是高天鳳的樣子。
趙夫人微笑著,慢慢靠近趙昊。
昌大。
兩位老人,在櫻花樹下行走。
一位在前,一位落后半個身位。
落后半個身位的,是管理昌大的第一人。
在前面行走的那位,是從雄城來視察的法令界大人。
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聊到過去。
落后的老人道:“大人,您當年與趙昊家主并肩作戰…”
在前面的老人突然開口,望向盛開的櫻花,道:“還是魔靈師好阿,隨時都能讓我看到櫻花。”
那落后的老人立刻閉嘴,望著校園里的櫻花,深情地道:“張桑,故鄉的櫻花,開了…”
說完,環視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遞過一個紅色紙袋。
“都是昌大最新鮮的…”
前面的老人神態自若,毫無煙火氣地伸手,熟練接過,收入魔靈袋。
李閥。
李神空茫然望著前方,無心修煉。
斬殺趙琮之后,他帶著巨大的負罪感,甚至有些抬不起頭來。
但,一連串的怪事,讓他迷茫。
他敬重的王搏熊和陳狩虎,稱贊他做的好。
眼神中的鼓勵與支持,真摯熱烈。
回到樹人基地。
武者紛紛稱贊。
回到水洲基地。
基層武者熱烈的掌聲和崇拜的目光,讓他失神。
他得到過數不清的榮譽,擁有遠超同輩的戰績。
但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待。
這種眼神,他見到過。
自己的爺爺李天元,經常遇到這樣的眼神。
看到趙圣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的眼神。
離開水洲魔城,回到雄城。
一些過去因為他的出身跟他有沖突的人,要么托朋友帶話,要么親自打電話,承認自己過去看錯了。
他把事情講述給爺爺聽,本來接受批評,但爺爺嘆息一聲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李天元,一輩子不如趙東君。但我的孫子,比他的孫子強一萬倍!”
聽到爺爺這樣說,李神空受寵若驚。
因為這是這一生中,爺爺第一次對自己如此高的褒獎。
之前的爺爺,身為武圣,眼界太高,無論自己做什么,哪怕再好,也只會獲得平常的稱贊。
“不錯”,就已經是極高的稱贊。
但今天,爺爺不僅高興,在晚餐的時候,還開了一瓶趙圣當年送他的家鄉老酒,甚至給他倒了一杯。
全家除他之外,沒人得到過這種待遇。
李神空的目光徐徐平復。
直到現在,他終于知道,自己做對了。
那就,繼續向前走。
他想起有些朋友,說起的一些話,說起趙家的事。
說起,一場行動。
他之前隱約聽說,但并不在意。
但現在…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丹田。
他想起王搏熊似是無意間的一句閑聊。
“留給人類的時間,不多了,我們,應該為將來的人類,留下更多的時間,更多的資源,更美好的明天。而不是打著相信后人的惡毒旗號,留給他們一個末日。”
李神空盤腿而坐,將斬星劍橫放于膝蓋之上,輕輕撫摸著。
“你選的人,總不會錯的…”
李神空想了許久,打開武信,點擊朋友的邀請,加入一個反詐群。
群里聊得熱火朝天,似乎全都是武者針對惡魔的話題。
偶爾看到幾個熟悉的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