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要以身化土,鎮封南絕島上最后一絲水德流轉的可能,一眾水德真修都急了眼。
老蛟雖然不在內島,可他欲行化龍,謀求坎水,必要有大陸憑依,從內陸之河湖,牽引大水匯入汪洋,引得天下水系土陸之變,方才能稱之為坎水。
一旦堵上,那么他可就徹底喪失了數千年心血和一生所謀。
但眼前的持棍壯漢招招舞動起漫天霞光閃耀,棍動如光,棍落如山,將它打得節節后退。
而那四位水德上位真修也被霞光束縛不得而出,即便凌秋玉不惜取出一件水德的極品靈器自爆開來,引起漫天雨落也只是沖散了那霞光束縛。
四位真修當即各自施展神通,四水合化,坎壬、癸、真、元四道之水交頸合于一水,頂在了向澤熙所化的戊土之山。
雖然這座山只有千丈遠,可這山厲害處不是空中,而是落地之后。
一旦此山落地,那么戊土連山,就會把四方戊土吸引過來,造就成為一道不可逾越的山海邊界,除非日后再有金丹證得方能改變這天地之象。
遠在天霞山脈的冰雪原上,幾位真修皆目色緊張的望著西方天幕霞光變動,他們中也多有修行水德之人。
一位真修忍不住開口道:“師祖,您當真不出手嗎?”
“出手?即便贏了又能如何?”宮寒羽掃了眼幾人,面色平淡道:“你們一個個皆不大成器,我是看不出來你們誰有金丹之資,甚至連金丹之心都不堅固,還妄想什么位格?”
這話一出,幾位真修都不由面露愧色,不敢接話。
唯有蘇遙擔心道:“可師祖您的道統…”
“我能有什么道統?”宮寒羽搖頭道:“我本就是從那紛爭險惡之地來到此處的,安安分分的待下去也就罷了。
我可不想有輪到自己來證位格的那一日,若你們日后真有了能登水德位格的機會,我自會讓本宗真人前來接引你們的。
況且,有我鎮壓天霞山域,那姜真人的戊土也不會影響到雪吟谷。
你們莫要好高騖遠,還是顧著眼下再說吧。”
“是,師祖!”幾位真修聽了這話才稍稍安心,也沒誰敢暗暗鼓動師祖出手了。
西外海上,金色霞光愈發盛大,向澤熙看著攔在自己身前的四位真修,輕嘆道:“
諸位,是我對不住你們了。
回首過往,須知少時凌云志,曾許人間第一流。
可嘆夢難成,恨難平。不道愁人不喜聽。”
說到這里,他終是忍不住閉目,眼角垂淚,哀聲長嘆息:“夢繞云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塵。”
縱然他再有不甘心,也只能負著厚重千山,緩步踏行到他該去的地方。
“嘀嗒~”
那滴淚落,卻傳在空中響起清脆的水鳴聲,這一聲雖小卻回想在眾人心間,
幾位真修都愣了神。
也讓老蛟心中狂喜的看向那負山而行的老人,只見他腳下的低空中浮現出層層青水,這青而發玄的水面上老人吃力的前行著。
他看著倒映在水面上的倒影,沒有蒼老佝僂的失意老道,只有一個雙目清澈明亮的少年,正在水中滿懷期待的望著他。
向澤熙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中不禁顫動,渾濁的眼目里倒映著年少時的自己,他有些恍惚,原來自己也曾這樣年少過。
“嘩啦~”
行走在水面上的腳因為過于專注而一不小心踏進了水里。
這平面如鏡的水面上瞬間被蕩漾起漣漪,將水中一切景物蕩得支離破碎。
老人一時不慎,陷入了這清濁二分的玄癸池里,越陷越深,越陷越沉。
當他沉入水中里,背上的巨山也撞進了這一池癸水之中。
池雖小而窄,山雖寬而大,可小池卻硬生生吞了一座巨山。
“妖孽,爾敢!”
天穹之上的三像戊土皆雙目暴怒,齊聲而喝,無盡的漫天霞光墜落而下,無論是幾位真修,還是老蛟,甚至是鮫人都紛紛閃避不敢硬接這宛若天罰的一幕。
因為他們心中清楚,這一擊根本不是他們能接得住的,即便想要保下那癸池,可也要先保命不是?
無盡的霞光墜落,玄癸池水倒映著天穹宛如身處極光世界一般絢麗多彩。
但這霞光一接觸水面,卻驀然冒起滔天大火,這火一燃就再也停不下來,火光遍照十方山峰,癸池之中竟然升起一輪煌煌大日,遍照四方,普天而下的霞光莫不景從之。
霞光從日,如星映月,落分主次。
三像戊土皆面色震驚,被眼前一幕所震撼。
其余眾人也都不明所以的愣眼相看,望著太陽之下那一池癸水,想要看個究竟。
那一輪高高升起的大日逐漸升到天穹,日暈沉沉,明媚之天一瞬變暗。
暗日之中,天地間恍然屹立一物,龐大身軀震撼人心。只見那一輪大日竟然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一只十分龐大的蛇首眉心之上,照亮了一直隱而不發的蛇身。
蛇身綿延而起,大過山岳,就那么直直的屹立在天地間,日落其眉,池水為目,天色晦暗,落雨千里,觸地成泥,落木為珠,落水為泉。
“玄癸蛇!”
鮫人驚訝道:“不曾想竟然還有這樣一位玄癸蛇。”
“可這蛇妖怎么能有如此強的位格?”老蛟頗為震撼道。
“癸化合水,清濁難分。傳說古時癸水證位,便以此蛇為像。
真君得道后,那蛇便被世人稱為玄癸祖蛇。看來此蛇與當年真君道像所化祖蛇有所牽連。
只是…”
鮫人話音未落,便見天地間濁水匯聚在其身下,她心中一驚:“既戊土不合,速退!”
老蛟也反應過來,大人犯了忌諱,敢在癸水面前言主位真君,當即身子一沉鉆進水中和那鮫人一同消失了身影。
天幕之上,巨蟒盤身鉆進了那玄癸池里,池水蕩漾越縮越小,眼見就要消失離去。
天幕上那中年大漢猛然重重砸下手中巨棍,宛如天柱一般砸中池水,頓時一道尖厲的蛇鳴響起,令人聞之而心寒。
卻見那長柱之下,壓住了一截蛇尾,令其不得走脫。
蛇尾之上,是顯化蛇尾人身的癸陰,他眼角浮現一似厭惡,手指一勾,那長柱便顛倒了過來,他也從容的收回蛇尾,顯化出完整的人身。
“癸陰?”
凌秋玉見了其真實面容,不由得一愣,但還是遙遙拱手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說罷,連同其他三位也都轉身便化作遁光飛快離去。畢竟直面真人三像,他們也不敢直接對上。
“蛇妖,你膽敢壞了真人大事!”
三像按照三才陣位將其圍住,佝僂老人眼泛寒光。
“你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化戊土之重?”中年大漢逼問道。
“還有這漫天丙火,又是什么妖法?”幼童也追問道。
“呵呵,真人若想知道,那便當面來問。”癸陰縱然被圍,卻絲毫不慌,只是眉心那點明光不時閃動,他撇了幾人一眼,“至于你們三個,問了又有何用?”
“今日你不說出來,我等是不會讓你離開此地的!”
中年大漢厲聲道。
“哦?當真嗎?”癸陰似是覺得好笑,嘲笑似的看了幾人一眼。
正當這漢子要發怒時,癸陰卻又擺手道:“那便告訴你們也無妨,若真人在此自然明白,你們幾個靈性淺顯,無知也正常。”
“你!妖孽!”中年漢子就要發怒,卻被老者攔下道:“且聽他一言。”
見他一副怒意的模樣,癸陰毫不遮掩的嘲笑了一聲,才繼續道:“癸水乃至寒至陰之水,最為戊、己二土所克。
但戊土含陽,乃土之老陽,可解陰寒。若是兩相無過,那自然是鎮癸困水。
可若被癸水先奪了其陽,也就是說,墜了我這癸陰池,那可就不一樣了。”
癸陰帶著笑意,眼底的眸色散開,腳底不知何時站在了青玄二色的池水上。
連同那三像,也猛然發覺腳底觸陰,紛紛用霞光托舉不敢再亂走動。
“孽畜,竟敢暗算于我!”老者伸手一托,舉起寶塔,霞光四溢,喝道:“妖孽,還不伏誅?”
面對這漫天霞光正氣,癸陰笑瞇瞇得眉心一閃,頓時火光大盛反而收攝了這些霞光。
“這…怎么可能?”幼童吃驚道:“他一個癸水陰蛇,怎么能掌丙火日象?”
“呵呵,急什么?”癸陰笑道:“聽我說完,方才講到哪里了?”
他青灰二色的眸子肆意轉了轉,才接著道:“是講了這戊土失陽,被癸水奪陽,便不復克制之能。
而是會稱為戊癸合!
戊癸合化,乃天作之合,又可謂無情之合,乃生丙火。
丙火為日,諸霞自當景從。
向澤熙被我以癸水引動心之陰像,生癸水之陰暗,種我癸水,墜入玄池,戊癸合化火。
這丙火自我孕育而出,自當為我驅使一段,就讓三位在這西方日下之地,添三分霞光美景吧!”
話音落下,癸陰雙手指眉,眉心之上火光沖天而起化作大日,霞光見日,自當應從,三像紛紛被這大日牽引化作紅金紫三色霞光掛在天幕。
癸陰回過頭看了眼日霞,一手負背,一手執畫扇,走在日下,邊行邊贊道:
“今日夕陽甚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