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木界內,竹屋已經建擴了幾倍,倒像是成了個園子,淡淡霧氣彌漫竹林。
著一身淡藍色長衫的李元正端坐在林間石桌旁,他閉目凝神漸漸感應到了祁靈門宗祠里,秘堂角落中擺放著的數盞魂燈。
其中兩盞幽藍色火光正在逐漸升騰,這些魂燈上無名無姓,甚至沒有任何裝飾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擺放的數序不同。
每一盞魂燈代表的主人只有掌門知曉,此外就只剩下他李元了。
第三盞魂燈是代表李玄月的燈芯,第七盞代表的是崔懷秋的魂燈。
他神念一引,魂燈上火光漸大,照亮了數盞燈前的一面小鏡。
鏡中幽火閃爍,鏡面上閃過靈光。
正在山中教導弟子煉器的千世妍心中猛然一動,她停下了講學授技,道:“今日先到此為止。”
說罷,便消失在了一眾煉器弟子面前,這些煉器弟子們面面相覷卻也不敢多問,他們是專用于精修煉器之法的弟子,每月都會有一次這樣的親自得到真修指點的機會,所以也并不會太過惋惜。
千世妍悄無聲息的來到秘堂,她知道陳觀那小子定然防備自己,不知道收走了秘堂里多少隱秘,反正如今的秘堂只用來存放一些靈物、法器、靈器,而且大都不是精品,還都有陣靈封禁著,于她而言確實沒什么可以防備的。
走過閣架,她看到了臺上的九盞魂燈都靜靜的燃燒著,唯有兩盞火光升騰,十分不穩定。
千世妍看到這一幕,心中一驚,暗暗道:“這些魂燈定然都代表著祁靈門埋藏的暗子,聽陳觀說是李元師弟傳下來的。
沒想到李元師弟如此為宗門考慮,擇選出來的真修種子竟然又有兩個突破真修!
門中大興之像,唯有眼前這向家一劫,若是渡得過將來兩百余年里說不得也會出個上位真修,成為一方大宗!”
她心中略有考量,卻還是用祁令傳了魂燈變化給陳觀,畢竟出了這樣的喜事,定然是要張揚一番以振聲威的。
但千世妍等了許久,得到的回應卻是萬不可聲張泄露!
“陳觀到底在圖謀什么?”
西邊城中,一處殿內,陳觀端坐上首,雙目微微失焦的思索著什么,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章啟走入殿內,笑道:“掌門可有事來尋我?”
“是有些大事,只怕這內城不大隱秘。”陳觀抬起頭來,四下打量了下這城池。
“這倒簡單。”章啟笑著抬起掌心,三枚古錢虛影浮現在三才位上,化出一道暗黃色光云罩住了內殿,“我這古衍云光最善屏蔽天機窺探,就是上位真修也不能覺察。
掌門盡管說便是了。”
“千師姐方才傳話來,門中魂燈有變,多半是有兩人突破真修了。”陳觀展顏一笑,“祁峰上的魂燈大半都是真的,只有少數真修種子的魂燈被放入了秘堂,這法子還是你師尊留下來的。
看位次,多半是李玄月和崔懷秋二人。”
“當真是天大的喜事!”章啟聞言也不由得喜上眉梢道:“師尊在世時曾言,崔懷秋只要破除心魔,哪怕兩百歲也是能突破真修的。
至于那姐弟二人中,李玄明倒是大有希望,李玄月反而難成。
沒想到如今她也成了,真是意外之喜!”
陳觀點頭道:“既然他們在暗處,那便先不用出來,后頭我自有大用。只是崔懷秋多年不曾見了,若是他突然回了山門那便暴露了。”
“這倒是好辦。”章啟笑道:“師尊當年早有叮囑,特意留下了崔懷秋的一只舊劍鞘,待我起卦算出方位,再去尋一尋便能早作謀劃!”
“如此便好。”陳觀笑瞇瞇的道,“這局面便大有可為了。”
一個月后,廣元山脈,愁云山附近。
一伙修士潛伏在陰暗中,緩緩靠近這座祁靈門最大的靈木產出駐地。
領頭的竟然是個八九歲的孩童,老氣橫秋的道:“你們可都做好準備了?”
“回大人,屬下已經竄通其中一位守山執事,只待我等一到,便能將其一鍋端了。
最近一批靈木也正剛要運送回祁靈山,到時候我們也能小賺一筆!”
有一個妖媚女子低聲笑說。
“好,既如此,有我壓陣,你們便待三日后行動。
那時正逢陰煞日,這愁云山的一眾陣法禁制都要被削弱三分,我等再直取愁云山,定要叫祁靈門損失慘重!”
眾人皆言稱是。
隨后這一群十余人的修士就暗暗潛伏在山野里,靜待陰煞日來。
三日后,天光匿形,寒風陣起,愁云山上陰氣森森,各處陣法都開始緩緩運轉,愁云山雖然靈氣濃郁,可每隔幾年都會有這樣的陰煞日,這也是為何曾經暗尸鴉常年久居于此的原因。
如今山上種植了各種靈木,每隔幾年就會運送回山中一些,用于制作符紙、煉制傀儡等方面。
這些靈木多半是不能被陰煞侵蝕的,所以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弟子嚴陣以待的催動陣法抵御陰煞。
山外潛伏許久的修士看到這一幕,當即行動。
愁云山中,陣法核心處,兩名執事專心運轉大陣,一道道火陽之力升起沖散各處匯聚而起的陰煞。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慌張的闖進來,大喊道:“不好了,二位師兄,山外來了許多盜修,正在攻打大陣!”
見他這般慌張,兩名執事中一個年長的分神答道:“岳師弟,你慌張什么?愁云山大陣可是靈陣,哪怕是下品靈陣都不是尋常煉氣后期可以輕易攻破的。
直接傳訊山中,再取出五傀環玄大陣和符陣,就是有雙數位的煉氣后期來了,沒有幾日功夫都是打不進來的。”
“哦,是!是!師兄教訓的是,是我太慌神了。”那岳執事擦了下額頭好似急的冒出了汗,“我一看那十幾個煉氣后期沖出來,嚇得有些六神無主了。
我就去。”
說罷,他轉過身就往外走去。
可在其轉身的一瞬間,腳下撲出兩道陰影竄向正在主持陣法的二人。
兩個執事只覺得身前一陣寒意來襲,當即各自亮起法光,法器飛出護在身前。
岳執事則是直接扔出一張法符,轟然炸碎了大陣核心。
頓時整個愁云山一陣地動山搖,許多處的陣法禁制紛紛黯淡下來,各地陰煞紛紛化作黑霧四散開來。
“岳師弟,你想做什么?”“看來你是想當叛徒了!”
兩名執事驚怒喝道。
“哈哈哈,那又如何?”岳執事冷笑一聲,“向家的人已經闖進來了,來不及了!你們等死吧!”
說完,他就閃身而退。
藏匿在山外的一眾向家修士當即闖入山中,開始四處劫殺掠奪起來。
兩位執事心中大寒,連忙飛出山外,取出符陣罩住一片地域,一個則傳音道:“祁靈門弟子速速至符陣中抵御盜修!”
兩位執事一個催動符陣,一個則是甄別收斂逃難而來的弟子,并發出一道道傳音符,捏碎求救玉符。
那群盜修則是瘋狂劫掠山上各處靈物,劫殺弟子,搶奪儲物袋。
一個個盜修都驚喜不已的看著滿山靈木,其中有兩人還在感嘆道:“這內陸就是不一樣啊,不像咱們海邊的人只能靠海吃海,想收什么靈物都還要海族的同意。”
“就是,這些弟子儲物袋里的靈石靈丹哪里是咱們這些附庸能享用的?”
“轟~”
忽然愁云山中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震響,一股冷到心底的陰寒之氣升起。
正在聚攏人手攻打符陣的孩童也是雙目一凝,驚疑片刻后心頭一喜道:“這只怕是地脈深處有什么陰煞寶物將要出世了!”
當即他也顧不得這些煉氣小雜魚,急忙遁入地底深處而去。
地底深處,厲淵心神顯化道像,接引天地之間的玄冥陰炁之力四周天空上浮現出一只只惡鬼,張牙舞爪的潛伏在各處。
這些陰魂鬼怪藏匿之后,天色漸漸黑沉下來,仿佛是漆黑的深夜,不見一絲光亮。
杳杳黑夜中有無數鬼哭狼嚎之音響起,四周不見光亮,愁云山中無論是祁靈門弟子還是那些盜修都被這一幕嚇得瑟瑟發抖,躲藏各處。
黑冥噬人,百鬼夜行,游行山川。
剛到地底的孩童看到身前一道陣法,猛然一怔,反應過來道這是有人在突破真修,而非是靈物出世。
他心中一驚,自己只是具法身,面對真正的真修,哪怕只是初入真修境界,自己也不是對手。
可眼下這人能成真修嗎?
這童子還在猶豫不決中,卻聽得一道長嘯傳來,身后一道道陰魂厲鬼伴隨著鬼哭狼嚎之音響起。
這些鬼魄紛紛穿過地下,匯聚投入地底深處。
看到這一幕,這童子眼皮狂跳,竟然敢吸收那么多的陰魂,就算是鬼修,也未免太兇殘了。
他腳底一滑,便轉身逃走了。自己雖然有七子分魂,可每一具都珍惜異常,若是毀了只怕都要肉疼許久。
如此一想,曲不明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了。
他剛一出地底,就見四周有無數獸類陰魂被牽引而來,如同群獸環山,兇潮跌宕。
曲不明兩眼圓睜,驚聲道:“此人怎么會引動如此之廣的陰魂獸?”
身邊,還有其他盜修笑嘻嘻地走來道:“大人,除了在那符陣和傀儡陣中的弟子外,山中靈物都被我們劫掠一空了,收獲之多遠超其他幾家所得!
大人,就差等您出手,破了那符陣和傀陣,再收走那些弟子的儲物袋,又能大賺一筆!”
“混賬!”曲不明心頭怒起,反手扇了他一巴掌將其打翻在地上。
“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那點身外之物,命才是最重要的,命都沒了還要那些東西有何用?”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這人連忙捂著臉,從地上爬起來,急聲道。
“叫他們速速回來,來遲了就留在這里自己走吧!”
曲不明冷聲道。
“是!大人!”
這人連忙飛身而去傳音。
曲不明倒也不是有什么責任感,非要帶著這些煉氣弟子一起走。
而是山外層層疊疊的陰魂獸,潛伏隱匿在山外,不知幾何。若他一個人強沖只怕勢必要被拖累,反而帶著這些煉氣弟子一起走還能吸引火力,他自然能走得更加輕松。
這群煉氣弟子都是向家的各種附庸小族子弟,眼界淺顯,看到如此多的財物,人心貪婪,一時間有些人竟然還想著多搶一點靈物。
倒也不是他們太貪,而是他們窮怕了,苦怕了。身為底層的附庸,處于西海貧瘠之地,海中雖富可向家自己獨享,哪里有他們這些附庸家族的肉吃?
于是曲不明等了會,見只有五人聽命歸來,也不再等了,直接架起遁光沖向山外。
“吼~”
他們方一踏出愁云山,潛伏在山外的陰魂獸紛紛狂嘯嘶吼,把其身后五個弟子嚇得魂外飛天,大人也沒說山外有這么多的陰魂獸啊!
“壞了,這里竟然有如此多的陰魂獸!
大家分頭突圍,若是走脫了就去老地方匯合!速走!”
說罷,曲不明當即身化一道流光,迅即無比的飛逃向遠方。
而被留在獸群中的五名弟子則是心中一懵,什么老地方,他們只是來廣元山脈劫掠的啊,什么時候說了另外的匯合點?
不待他們細想,四周的陰魂獸已經瘋狂涌來,玩層層圍住了他們。
五人急忙各施展手段,逃向五個方向,吸引了許多陰魂獸追逐而去。
這一亂便讓愁云山中眾人發覺了山外如同潮水的陰魂獸,眾人皆心頭一顫。
爭奪靈物,劫殺弟子的幾名盜修也紛紛停下,想要往山中各處尋找生路。
但陰云密布的天穹上飛過一只黝黑的鴉,怪叫一聲,響徹山谷。
“嘎~”
暗鴉掠過處,出現了一抹黑影,這人長發披肩,身姿高挺,一襲玄色長袍隨風揚著,卷起他的長發肆意飛揚,那雙冷峻的臉上卻升出一雙令人看之而森寒的重瞳。
那只黑鴉飛到其上空收翅落下,駐足肩上,一人一鴉,靜望山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