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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由龍子為師獻宗、原佛宗禪師現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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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見山外  蔣三爺照舊沖鋒在前,他從費天勤那處得來的飛劍不過粗粗煉化、一身丹元亦未轉化許多,卻照舊能壓得悅見山一冒死出來的羽衣上修難得支應。

  便連那只巴掌大小的通明劍猿,亦能安穩落在蔣青肩上片風不侵。倒是令得陣內陣外兩家金丹都不禁出聲驚嘆;

  此役由費家主持,袁二立不得大纛,只將一面牙旗豎起,居中指揮。

  解意上修制成的三階靈傀現下已經被幾名丹主的臨死反撲弄得殘破非常,也不曉得此役過后還能不能再用。

  三階簽軍符到底珍稀非常,若是不得用了,那于重明宗而言便就是又少了一金丹坐鎮;

  葉正文與康大掌門立在一路,他現下已參與不得這等陣仗了,便連留守宗門的差遣,亦被段安樂等后生晚輩接了過去。

  是以此役過來,大抵也只能起些安撫軍心之用。

  康大掌門漠然看著眾家弟子領著附庸、義從在前廝殺。

  陣前靈霧被血沫染得愈發渾濁,似是連日光都透不進半分。

  蔣三爺的飛劍在陣中穿梭,看不出來半點新晉上修的生澀,那羽衣上修剛捏訣召出靈盾,肩頭通明劍猿鳴啼一聲,蔣青似是得了提醒,混元鎮霄須臾而成、劍鋒倏然一亮,

  “噗”地刺穿靈盾,那羽衣上修身子即就被釘在了斷柱上頭,如不是不顧血肉身軀、自己生生用法體將劍鋒擠了出來,下一劍再挨實了,真就難留命在。

  侯勁上修一系的金丹見了皆都驚怒,手頭卻仍不得空,驚嘆聲剛出口,就被新的廝殺聲吞沒。

  袁二握著牙旗的手青筋暴起,三階靈傀左臂已斷,胸口裂痕滲著黑血,卻仍用右臂將撲來的丹主攔腰撞飛。

  這些丹主此時舍了手頭門人弟子性命,盡都冒死要先來斬袁晉這主陣之人,足見得是如何忌憚。

  牙旗下頭的護軍結陣攔下來其中大半,獨一名悅見山丹主本事出眾、趁機繞后,靈刀劈在靈傀腰間,“咔嚓”一聲,靈傀腰間即就又添一道深痕。

  袁晉身側還有數位隨扈的假丹丹主,怎料剛頂上去,即就被從陣中破口涌來的燦亮靈矢洞穿軀干、消了性命。

  這靈矢可不是外強中干的貨色,只這么一輪箭雨投來,不單是袁晉身周涌來的數位丹主散作齏粉,便連這中間的軍陣,不分敵我、亦是盡都破滅。

  這又濃了一分的血腥味道令得葉正文面色嚴峻起來,本是焦心十分,值這時候,袁晉身前卻又冒出來一持戟修士,只三兩下工夫,即就劃開一片靈矢,將急襲袁晉的悅見山丹主斬落下來。

  “袁不文老當益壯啊。”

  葉正文才贊一聲,那頭袁不文劍眉一豎,將戟鋒上頭的赤血抖落一陣過后,方才發聲冷笑:“當真廢物,若是老夫生在元嬰宗門,如何還能結不得丹?!”

  康大寶看得連連點頭,自他投桃報李、反授過袁不文一番《木府星君執戟郎授兵法》真義過后,這老修實力卻又有長足進步。

  當年岳、袁二位頂尖假丹從來都是被人相提并論,可袁不文實則確要挨上一頭。但若是如今再看,岳檁或已都比不得這位老朋友了。

  “惜的是道途已斷.”

  也就在康大掌門輕呼落下時候,袁不文援過袁晉過后亦未有停下步子,與著三階靈傀一路,一時竟是將來襲的丹主們壓得難以喘息。

  此時本是僵持時候,悅見山主事之人難得選處破局、卻被橫空出世的袁不文出來打破,足以能令得一直關切此處的悅見山上修側目了。

  那焦姓上修踩著紫靴從陣中出來,身上寶光流轉不停,似是生怕人不曉得他是元嬰弟子。他這張揚性子,便連從掠過對面假丹時候都懶得隨手這宰了,自是要先尋袁不文晦氣。

  值這時候,袁不文面上才閃過一絲猶疑之色,康大掌門在一旁倒也看得清楚,只朝著身旁的不色輕聲言道:“或要請前輩相幫。”

  后者遲疑片刻,似是在腦子里頭過了千百個念頭,最后卻還是招呼了手下幾位丹主,一同迎了上去。

  不過康大寶也未見得這老熟人大發神威,只看得他被那焦姓金丹逼得險象環生,最后卻還需得包括袁不文在內的一眾丹主相護,這才能勉強支應過來。

  按說只看焦姓金丹那身行頭,便算不色下場,難得支應卻也該在意料之中。

  然這景象卻令得康大掌門愈發奇怪起來,“這和尚怎么于此時候還在藏拙?!”他目力不差,自是能覺出來這老僧本事不差,不該是如此丑態。

  這一幕自也難逃過費天勤的眼睛,這老鳥正待遣身邊人去催不色賣力,可就在此時候,識海卻就倏然冒出一蓮臺卍輪印蓋來。

  登時激得它銳目圓睜、驚疑過后、再無動作。

  只是待得它再看向不色時候,目中那居高臨下的味道已然盡去,卻有著些不可置信的意味。

  這異樣它自不敢表露出來,只是翎羽一點,勸住要去催令的費家丹主,竭力將心思盡都放在戰陣之中。

  康大寶固然詫異,但到底不色不歸他直管、且后者到底將這焦姓金丹糾住了,而今悅見山中內訌未止,此處用得一個、別處便就要少一個用。

  是以不色只是虛應故事也不打緊,侯勁上修手頭乏人可用、早晚要露出來破綻。

  悅見山山門處的四階護山大陣,雖只剩五成威能,卻仍如一頭瀕死卻仍張牙舞爪的巨獸,將靈威鋪得滿山滿谷。

  灰紫色的靈霧裹著殘碎的鎏金陣紋,在山門上空翻涌不休,每一次脈動都引動山腹地脈震顫——腳下的靈土裂開指寬的縫隙,淡青色的靈液順著縫隙蜿蜒滲出。

  費家聯軍陣前,百余門雷光靈砲早已架成三排,砲口凝著碗口粗的幽藍雷芒,砲身雷弧滋滋跳動,將周遭的靈霧都灼得往后退。

  費東古立在旗艦艦艏,墨袍被靈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抬手按在砲身,指尖靈力探入,確認砲芯靈晶充盈后,嘶啞的吼聲穿透戰場喧囂:“校準!放!”

  剎那間,百余道雷光砲柱如天罰般直沖天際,再齊刷刷砸向大陣光幕。

  可預想中的崩裂聲并未傳來,雷光砲柱撞在光幕上,只炸開一團細碎的金屑,光幕連個凹陷都沒有,反被彈回的靈波震得砲身嗡嗡作響,砲架下的靈土都往下陷了半寸。

  陣中侯勁上修一改悶頭挨打之法,甫一發力,即就令得費家這一陣吃一小虧。

  操砲的修士們虎口瞬間開裂,鮮血順著砲管往下淌,滴在靈土上濺起細小的靈霧;

  更有一群聯軍修士,被靈波掃中胸口,當場噴出一口黑血,癱在地上抽搐,經脈已被震斷,也不曉得救不救得回來。

  “這他娘的五成威能?”袁晉握著牙旗的手青筋暴起,忍不住罵了一句。

  他身前的三階靈傀,左臂早已斷裂,斷口處的靈紋還在滋滋冒火星,胸口的核心靈晶裂著蛛網般的縫隙,黑血從縫隙里滲出來,模糊了上頭的大半靈紋;右腿膝蓋處的靈甲被悅見山修士的靈刀劈得外翻,露出里面纏繞的靈絲。

  方才那輪砲轟,連帶著這三階靈傀都被陣威波及,靈絲斷了大半,靈紋閃爍不定,像是隨時會熄滅。

  “這還是趁著人家云孚真人將宗內大半家當都帶去了山北道”

  康大掌門再發輕呼,多虧了上頭那些元嬰真人未將費家所領的這支偏師看得太重,如若不然,費家所領的這隊伍怕是連入得古玄道都是難事。

  連康大寶都是如此,陣外的聯軍修士更是看得心頭一沉,連費天勤都皺起了眉頭。

  它立在高臺上,金羽沾著煙塵,神識探向大陣,卻只覺一股厚重的靈壓撲面而來這大陣雖殘,卻照舊還是元嬰難破。

  好容易湊足靈晶用上雷光砲這種剛猛無匹的手段,撞上去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連點波瀾都掀不起來。

  “讓義從們先沖!”費天勤厲喝一聲,翎羽指向陣前,

  “傳令下去,今日一陣聞金而還,當得尋常三陣!歸陣即發、絕不拖沓!老祖我這是在許他們前程!

  今番流血、是在謀將來道途,人活一世、總不能純如個草芥一般沒得份量!”

  這老鳥用散修要比一般人有章法的大多,至少曉得先有重賞、才得勇夫。

  但又換句話言,值此時候你勇與不勇,卻也由不得你自己了。你自可以不求賞、卻不能不沖陣。

  正在陣外與重明盟一眾艱難鏖戰的悅見山眾修斷尾而回,康大掌門未催追擊,反按下轄內修士亦是暫退三舍。

  后頭那些渾不起眼的散修們,卻是最先涌了上去。

  這大戰相持了這般久,他們卻好似如個雜草一般取之不盡,費家有專門的捉生營檢索四方、每每都能滿載而歸。

  最當先的人中有的提著銹跡斑斑的靈刀,有的握著連符篆都沒貼的木劍,這些人便是才揉進來的新卒,陣型雜亂無章、不比個尋常羊群好上多少。

  在后頭的勿論法衣、甲仗,確要光鮮許多,各樣金鼓旗號亦也識得,連數樣基礎陣法都能運轉得有些模樣,這便是費家人從一條條人命里頭淬出來的散修精銳。

  這般大浪淘沙下來,總能從渣滓里頭篩得些人物。

  然而這二者在悅見山的四階大陣前頭,似也未見得有什么顯著區別。畢竟勿論是刀子還是豆腐,都是抗不得剔骨鋼刀的。

  一身材長大的費家家生子號令才落、黑壓壓的散修軍陣才得湊近、大陣陣紋突然亮起,無數道金芒從霧里射出來,像細密的針雨,每一道都帶著割裂靈力的銳勁。

  沖在最前的散修是個煉氣后期的漢子,剛舉起刀想劈,金芒就穿透了他的胸膛,靈血順著金芒往下淌,把刀身染得通紅;

  他身后的少年想退,卻被擠在中間,金芒從他的太陽穴穿入,腦漿混著靈血噴濺出來,濺在前面人的背上;

  更后面的人被同伴的尸體絆倒,還沒爬起來,就被后續沖鋒的人踩在腳下,骨骼碎裂的聲音混著慘叫,在陣前此起彼伏。

  這慘狀放在哪里當都會勾得人心生惻隱之心,然這里的高修們,卻是早被這滿地血色燒成了鐵石心腸。

  只幾息時候,眾修即就見得連帶好些費家家生子在內的散修軍陣塌下來好大一塊。

  本來還算齊整的軍陣登時凹了下來,費天勤身后袒胸鼓手稍稍一怔、沖鋒的鼓聲即就倏然亂了拍子,擾得場中揚起的軍樂“祛怯”之功倏然一滯。

  這便出來亂子,惶恐顏色紛紛開始攀上某些散修的臉上,似是場急疫一般飛速蔓延開來。

  十數個義從軍陣開始不受控制的崩散開來,過后不久,似連前陣所有義從都已有了動搖之象。

  這場面本該緊張十分,然費天勤卻仍是不疾不徐,他只將那袒胸鼓手淡淡看過,后者噤如寒蟬之下,亡命尋回節拍過后,這才聽得費天勤冷聲發令:

  “金聲未鳴,退陣者死!”

  被嚇得失了魂的散修們幾無意識來做選擇,好些人才得轉身,都未跑幾步,卻就撞上了后陣費家射聲營放來的道道靈矢。

  前后都無生路,好些尚得命在的幸運兒甚至絕望到癱坐地上、慟哭起來。

  此時費南応面上照舊無有憐憫之心,他只與隨扈言道:“告司歌士,改奏‘太祖破陣樂’,”

  言到此處見得費天勤并無異議,費南応才又發交待:“要各家備好,此時可由不得半點退縮!若是壞了大事,便連金丹照舊難留得性命!”

  司歌士得令,忙將十二面青銅戰鼓抬至陣前高壇——鼓身是三階“玄鐵樟”所制,裹著“裂地熊”的獸皮,皮面還留著當年妖獸搏殺的爪痕,鼓邊嵌著八枚各色靈晶,一敲便泛著淡金靈光;

  另有十二面青銅編鐘懸于靈木架,鐘體鑄著大衛太祖當年辟土百萬時候的浮雕,斑斑靈銹里頭似是裹著濃郁血氣,久久不散。

  八支“裂云犀”犄角號角、十面鐵鈸、六支骨笛、四具石磬分列兩側,皆是能引動天地靈氣的戰樂法器,尋常征戰根本舍不得動用。

  “擂鼓!奏樂!”司歌士長聲喝令,十二名袒胸露乳的鼓手掄起靈木鼓槌,狠狠砸向青銅戰鼓。

  “咚!咚!咚!”第一通鼓點沉如地脈崩震,震得陣前靈土裂開的縫隙里,淡青色靈液瞬間泛起丈高漣漪,順著鼓點節奏蜿蜒成河;

  第二通鼓點加急,編鐘緊隨其后轟鳴,“鐺——”的鐘鳴壓過靈霧翻騰聲,竟將光幕上飄著的灰紫靈霧震得四散;

  第三通鼓點密如驟雨,獸角號角“嗚——”的長鳴穿云裂霧,鐵鈸“鏘!鏘!”銳響刺得人耳膜生疼,骨笛吹的《破陣曲》短促如刀光,石磬悶響撞得人胸腔發顫,與戰鼓的節奏纏在一處,織成一張滿是殺伐氣的音網。

  樂聲剛起半柱香,陣前突然炸起異象。

  戰鼓每敲一下,地面便震起一圈淡金波紋,靈液河中的水珠隨波紋躍起,竟凝成一柄柄微型靈刀虛影,懸在聯軍頭頂;

  編鐘鳴時,空中靈霧驟縮,化作一面丈許見方的虛影戰旗,旗面“費”字獵獵,與費家太祖當年橫掃古玄道的帥旗分毫不差,旗邊飄著金芒,竟能引動聯軍修士的靈力共鳴;

  號角長鳴時,虛影戰旗旁又凝出數百道長矛虛影,隨鼓點輕輕顫動,似要隨時扎向悅見山光幕。

  最奇的是戰鼓的影響,鼓手加力時,鼓音竟能穿透光幕,震得陣內悅見山修士丹元紊亂。有個守陣的筑基修士剛想捏訣催靈矢,被鼓點撞得靈力逆行,當場噴出一口血;

  連侯勁上修在祖師堂內都坐不穩,扶著靈玉柱的手不住發抖,柱身陣紋竟隨鼓點明暗不定,似要被震得崩裂。

  康大寶看著費家那套軍樂法器艷羨十分,倏然發了感想:“我這岳家前頭可未有這般下本錢,怕是還在山北道時候,便就從潁州搬來了不少家當。認真說來,這才有點天下第一巨室的模樣不是。”

  陣外,先前癱坐在地慟哭的散修,聽得戰鼓轟鳴先是一怔,隨即攥緊了手中的銹刀木劍。

  斷了胳膊的煉氣修士王老栓沒了平日閑坐酒樓的半點愜意,也不怪當時被云角州來的過路客迷了心竅,只咬著牙用單臂撐起身子,跟著鼓點嘶吼:“拼了!就是不為自己、亦要讓后人們換個活法!”

  旁邊幾個本想逃的散修,被鼓音勾得血熱上涌,也跟著站起來,戰鼓震得他們靈力都在發燙,再加上頭頂懸著的靈刀虛影,竟生出幾分“能贏”的底氣。

  高臺上,費天勤翎羽一揚,冷喝:“攻,今日連老祖我在內,沒得哪個性命能算金貴!”

  費東古得令,再揮令旗,指向光幕西側,百余門雷光靈砲借著鼓音共鳴,砲柱不再散亂,竟隨鼓點凝成一道丈寬雷弧,狠狠砸向光幕。

  雷弧撞在西側陣紋上,“滋啦”一聲炸開漫天金屑,光幕上的細縫瞬間擴大到半尺,陣紋里的靈氣順著鼓點節奏往外漏,像被音波逼得無處可藏。

  侯勁上修恨得幾要把一口牙齒嚼爛,隨后才罵:“不愧是匡家走狗!這軍樂奏得卻有門道!”

  他罵聲未落,猛地抓過案上三枚靈晶,掌心丹元狂涌,將靈晶捏得粉碎。

  靈霧裹著碎晶粉末,盡數被他按在靈玉柱上,跟著柱身陣紋驟然亮起,原本黯淡的鎏金紋路竟順著地脈靈液往光幕蔓延,光幕上頭那些若隱若現的缺口跟著“滋滋”作響,竟是在緩緩合攏!

  這珍物便連悅見山也未攢下來幾顆,侯勁上修卻不肉痛,只看得被一群亡命撞得顫動不止的大陣光幕的驟然一亮,又是無數金芒散出,無數性命消弭。

  兩方主事之人面色卻都無把半點變化,費天勤冷聲再催、費東古靈砲又響、費南応令旗也變。

此時金聲響過三下,尚且留得性命的義從們即就哭天喊地地歸陣領賞,就在他們又哭又笑時候,被康大寶檢索來的那些小家小戶,卻又接了差遣;他們過后再是費家附庸、再是重明盟諸部、再是費家應山軍  悅見山的護山大陣或是已有好多年都未碾碎過這般多的血肉,一日下來,無分白晝,攻勢從未停止,便連縈繞在光幕周遭的靈霧亦也被熏成了黑紫顏色。

  這一日間,費天勤一雙銳目除了小心放在過不色身上幾眼之外,其余時候,盡都未離過大陣光幕片刻。

  只待得又一聲脆響發出,它見得陣中又一假丹被反噬之力融成血水,這才問過身側一長髯陣師:“尋道友,可算得出來破陣之處?”

  那尋姓陣師手頭羅盤靈光頻閃,闔目心算許久過后,方才將手頭草圖上頭標注數處。待得他奉于費天勤身前時候方才小心言道:

  “豐城侯勿怪,晚輩才疏學淺,悅見山這四階大陣家師從前雖聽過幾位修葺過的舊友閑談,且晚輩又是聽得家師轉述,自是更不曉得根本,便只能大略定下這幾處地方了.”

  費天勤仔細看過一陣、出聲問道:“依著道友意思,破陣之處當是在這其中。”

  那尋陣師面上肉眼可見地生起來赧然之色,恭聲言道:“晚輩目力不佳,或還需請得能勘破幻象的高修來做查驗、才得保險。但饒是如此,或也都不再其中。”

  令得尋陣師稍有詫異的是,這出了名乖戾難伺候的老鳥聽得此言,卻還殊為滿意:“尋陣師果不愧是北王殿下帳下股肱,行軍布陣、卻還是實事求是來得妥帖!”

  “勘破幻象.”費天勤銳目一凝,依著尋陣師所傳之法將草圖上數處地方一一看過,幾息過后,這老鳥倒是自信十分,一根翎羽連動、劃去數處。

  “如何?”

  “侯爺,晚輩定不真切,或還可求一精擅瞳術的高修過來好做印證。”

  “精擅瞳術的高修”費天勤想過一陣,調遣左右、淡聲言道:“喚重明宗康大寶、水月觀東山、浮云道一心過來聽用。”

  后面二者離得近些、聯袂過來。

  二修聽得費天勤口中差遣、好容易才學會尋陣師口傳之法,再各自竭力看過一陣過后,那衣著清涼、身材熟美的浮云道一心上修便先軟糯開口。

  她倒還清楚眼前這主事的是何存在,即就未做媚態,只脆聲答道:“侯爺在上,妾身確是看不真切。”

  “歸陣,”這結果費天勤倒不意外,待得一心上修款款離去,一旁的水月觀東山上修方才恭聲拜道:“稟侯爺,侯爺所查定是無誤,皆與晚輩認定相合。”

  費天勤聽得不喜反怒,只冷冷掃過一眼,這上修即就面生怯懦神色,想也是說了違心之言。

  “敢在此處溜須,可要小心性命。”

  “侯爺明鑒,晚輩晚輩卻也看不真切。”

  “去前陣,將重明宗暫換下來。”

  “諾,”

  滿臉苦色的東山上修去后不久,康大寶即就落到費天勤身前。此時他身上盡是血腥味道,直沖得費天勤這老鳥都覺胃口大開。

  “且看看,”

  這老鳥咽口唾沫、簡短與康大掌門言過一陣,即就不做贅述。后者顯然要比前面二人仔細許多,諸多細枝末節一一問過,結論卻還未下。

  然費天勤與尋陣師卻是不覺他啰嗦,反是目露異彩、欣賞十分。

  康大寶這番驗看許久,破妄金眸將對應陣位瞧了又瞧,這才十分仔細地在草圖上圈過幾處。他卻知道這筆筆落下皆是人命,由不得他康大掌門小心若此。

  費天勤接過一看,見得草圖上都被康大掌門劃得只剩一處,又運起法目、順著后者所留批注一一對過,倒是也都尋不出錯。

  這老鳥這時候半點都不拖沓、登時即就下了決斷,交待左右:“急令,催水月觀領義從棄了眼前第二生門,攻乾位、瑤光兩線之間。射聲士與砲手轉向!”

  軍令如電,順著聯軍陣前的傳訊靈旗飛速傳遞。

  水月觀的修士們剛從前陣第二生門撤下,甲胄上還沾著黑紫的靈霧殘渣,聽得調令當即調轉方向。

  為首的東山上修心頭懊悔不及、捏訣催法,將身前的殘軀掃開,領著身后百余名真修舉著水紋盾,結成半月陣,催著才歇不久的義從再次上陣、朝乾位與瑤光位之間的陣腳沖去。

  陣腳處的悅見山修士剛頂住第二生門的攻勢,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又有人來催命。

  悅見山這四階大陣被猛攻了這般久,到底哪里算得薄弱之處,那是需得陣師羅盤勘驗、地師念咒掐算方才能定個大差不差,便連侯勁上修這主陣之人都算不得十分篤定。

  不過眼見得水月觀眾修換了方位,他心頭粗略一算,依著陣樞主牌甫一驗過,即就大驚失色。

  與此同時,費家射聲營的修士們正扛著靈弩轉向。

  厚重弩臺的靈紋木基在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跡,箭手們手忙腳亂地調整角度,將爆炎弩箭架上弓弦。

  有個年輕箭手被靈霧嗆得咳嗽,手指一抖,弩箭竟提前射出,擦著水月觀修士的肩頭飛過,炸在陣紋上,只濺起幾點金屑。他嚇得臉色慘白,剛想請罪,身旁的小校卻一腳踹在他膝彎:“發什么愣!再慢就把你塞砲口里!”

  費東古看得又蹙眉頭,便連精銳若此的費家砲手亦都緊張到這等地步,這場仗卻不能再打久了!

  靈砲營的調動更顯笨重,百余門雷光靈砲被修士們推著轉向,砲輪碾過滿地殘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在啃噬血肉。

  費東古立在旗艦上,墨袍被靈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盯著乾位與瑤光位之間的陣紋,厲聲喝道:“放!”

  下頭軍校們跟聲喝道:“放放放。”

  三聲轟鳴幾乎連成一體,三道丈寬的雷弧直沖天際,再齊刷刷砸向那處陣腳。

  這一次,雷弧沒有像之前那樣炸開金屑,而是“滋啦”一聲鉆進陣紋縫隙。

  陣紋上的鎏金光芒瞬間黯淡,竟裂開一道尺寬的口子,淡青色的靈液順著缺口往外淌,在地上積成一灘泛著靈光的血洼。

  “破了!”

  “陣破了!!!”

  聯軍陣中爆發出一陣歡呼,水月觀的修士們趁機沖上去,水紋盾頂著靈矢,將長矛往缺口里插,東山上修不想居然這送死的活還能建功,當即高聲喝道:

  “宗門興復,便在今日!”

  義從們半數紅著眼跟著涌入,半數只盼著后陣金聲再響。

  陣內,侯勁上修看得目眥欲裂,一口鮮血噴在手頭緊握的靈玉柱上,值此時候,卻還未忘了振作人心:“許死不許退!師父定然已在回程路上了!!”

  值此時候,便連費天勤亦都失了鎮定之色,它頭回離了大纛,雙翼一振,流光一現即就現在了大陣破口,正與水月觀一眾搏命的悅見山弟子只見得兩道厚重金光蠻橫掃來,被刺得闔目躲避,但隨著下一瞬“轟隆”巨響灌耳,他們即就再睜不得眼睛了。

  “這老鳥,好生殘虐!”侯勁上修勃然大怒,才壓著已經有些怯懦的悅見山上修們去堵破口,那頭卻又有人邁步入了祖師堂中。

  “由龍子?你現下若是幡然醒悟、或還能來得及。我悅見山弟子勠力同心、不懼外頭那些宵小半點!”

  此時侯勁上修渾身精氣差不多都已被大陣熬干,腹中惡血都已難抑止得住,可說話時候,卻還在面上故作一絲苦色。

  然而由龍子卻還是不為所動,他長出口氣、口里頭還是那句問話:“侯師兄,我師何在?!!”

  “由龍子!悅見山現下是有傾覆之憂!!你這廝怎還在為門戶私計?!!”

  “我師何在?!!!”

  侯勁上修被這四字壓了許久,過后才冷笑一聲:“好,好!待得費家人進來將山門洗成白地,你再去求匡家人問師伯下落吧。”

  “我便曉得.”由龍子面上神情之復雜,較之侯勁上修亦是不遑多讓。他淡淡言過四字、再輕聲念道:“既如此,侯師兄便莫怪師弟不念同門之誼。”

  “好畜生!!這里是祖師堂,歷代先人安享香火之所!你待如何?”

  然侯勁上修罵聲才落,外頭便就又有歡呼聲出。

  再抬頭一看,陣樞主牌靈光業已黯淡十分,侯勁上修哪還能不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你叛宗,賊子!罪人.”

  侯勁上修瞪大了眼睛急火攻心,在一陣呢喃之中昏死過去。由龍子尋來法寶將其制住,這才輕聲念道:“悅見山的罪人卻是你們師徒,如若肯告我師父下落,又何消如此?!”

  由龍子剛用捆靈索縛住侯勁,祖師堂外的哭喊聲、潰散聲就順著靈禁缺口灌了進來。

  堂外又跑過來幾名云孚真人一系的悅見山修士,看著陣樞主牌上愈發黯淡的靈光,再瞧瞧被制住的侯勁,臉上最后一絲抵抗的血色也褪得干凈。

  有個筑基后期的護旗弟子,雙手攥著繡著“悅見”二字的殘旗,指節泛白,眼淚卻先掉了下來。

  “降了吧…”不知是誰先低喃了一句,像顆石子砸進死水。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聲音跟著附和,有的修士直接扔了手中的靈刀,跪倒在地;有的想往山后逃,卻被由龍子一系修士攔在半途,靈劍架在脖子上,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唯有那名白發蒼蒼的黃袍上修,還想捏訣自爆,卻被由龍子一道靈訣封了丹田,摔在靈玉柱旁,咳著血哀嚎:“由師兄,何消若此、何消若此.”

  由龍子卻只淡淡瞥他一眼,轉身往外走。

  他現下最關心的虎泉真人安危,至于悅見山,一個沒了真人坐鎮的元嬰宗門,又算得什么元嬰宗門。

  山門處,費天勤收起雙翼,悅見山最后一批堵缺口的修士已倒在血泊里。

  灰紫色的靈霧徹底散去,露出里面殘破的陣旗和滿地殘軀,淡青色的靈液混著靈血,在山門前積成了蜿蜒淌過。

  聯軍修士們看得眼睛發紅,之前被大陣壓得憋在心里的火氣,此刻全化作了對資糧前程的渴盼。

  不知哪個散修先喊了一嗓子,數不清的義從們似也有了膽子,提著銹刀木劍就往山門里沖。

  家族世家的弟子子弟們亦也沒了半點體面,要曉得這里可是元嬰門戶,今日過后哪怕到了他們身歿時候,都未必還能再踏足半步。

  一時間,推搡叫罵、暗算爭鋒,還未竟全功即就是亂象頻生。

  然而這些腿腳快的卻是撞上了硬茬,一陣嚴肅整齊的悅見山修士卻倏然冒了出來。

  本來只盼著予取予奪的各家聯軍登時被撞得血光四濺,短短幾息時候,就被領頭的諸位悅見山上修帶著弟子們收了好多性命。

  除卻重明宗與費家之外,各家幾乎都有要害人物歿在陣中。

  這血淋淋的刀劍卻是令得場中人清醒許多,由龍子立在最前,負手看著一群惡客、眼神輕蔑得似是在看一群犬彘。

  “費世伯可舍得出來見過晚輩?”

  他話音剛落,本還在陣外的費天勤即就展翼過來。此時這老鳥再不收斂身形,似朵重云一般黑壓壓得朝著悅見山眾修蓋了下來。

  “由賢侄今日棄暗投明之功,本侯定會表予公爺知曉!”

  然由龍子顯是對著老鳥的許諾不甚在意,只是看著左右陣仗、面上添些冷色,又發問言道:“不曉得世伯信中所言,可還作數?!”

  費天勤銳目里頭閃爍一陣,先是心算了一陣時辰,又打量過由龍子一眾,顯是也在猶疑之間。

  這老鳥本還未想好該如何言語,此時識海中卻又冒出一蓮臺卍輪印蓋來。直震得它銳目一斂,識海一痛。

  這老鳥先悄悄往后陣某處一瞥,這才又看過已有不耐神色的由龍子一眾,溫聲言道:“自是當然,本侯忝為大衛勛戚、自不會與晚輩做些虛言。”

  后陣里頭縮著的康大掌門只見得那由龍子如釋重負、長舒口氣,便就聽得費天勤朗聲言道:

  “悅見山除侯勁等金丹需得交予公府論罪、其余附逆弟子,由由龍子安排弟子、封印丹田,靜待公府發文懲處;除此之外,悅見山一應要害之所,亦由由龍子遣人看管,各家不得侵擾。”

  此言一出,非但是被費家召集各家都躁動不停,便連對費天勤從無二話的費家子弟們亦也怨言四起。

  死戰一場,入得元嬰宗門,卻要空手而歸?!

  就是再往大衛仙朝上頭再數幾千年,卻也尋不出來這等道理!!

  費天勤自己心頭亦也不爽,元嬰珍藏,便算對它這等存在而言,亦也是珍貴非常的。說不得便連它自己的結嬰機緣、亦也就落在此處。

  它本就氣惱十分,此時再被手下人所擾,登時便激得它生起怒氣。

  認真說來,這老鳥兇威卻不是蓋的,掌軍這般久,便連僅有的幾個外姓金丹都不敢置喙半句。

  這銳目一通掃了下來,陣中聲響竟就漸漸弱了下來。

  康大掌門這處本也是鼓噪不停,畢竟便算本宗弟子不敢多言,應募來的那些義從、新入重明宗治下的各家各戶可不是那般好說話的。

  但又費天勤與康大寶這威望甚著的一鳥一人壓著,卻還是偃旗息鼓下來。

  只是這心頭不甘之意,自是去不了的。

  好在由龍子是個極為有眼色的主事之人,他見得費天勤目色不愉,便就上前躬身拜道、當眾許諾:

  “世伯帶各位道友奔波而來專為我悅見山撥亂反正,晚輩卻是感激涕零。晚輩已略備資糧靈珍,以為答謝,好叫世伯做勞軍之用。”

  這話卻是令得對面眾修怨氣散了不少,既然費天勤許了由龍子不做生搶,那么也只得企盼著后者能識趣些,莫想著三瓜兩棗就將眾修打發了。

  費天勤不覺得由龍子會拿重寶出來答謝,只邀著康大寶與費東古、費南応二人,將云孚真人一系的金丹盡都接過看管。

  又催著那尋陣師令人修葺大陣,它可不曉得云孚真人何時回轉、更不曉得陣中那禿驢是何打算。

  再與由龍子定下兩家各自休憩之所、各自戒備,畢竟與哪方而言,現下可都遠未到了能高枕無憂時候。

————又是一日過去  天剛蒙蒙亮,悅見山外突然卷起黑風。

  不是山間尋常的靈霧,是裹著山北道凍土寒氣的烈風,風里夾著細碎的冰晶,砸在殘破的大陣光幕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那光幕本就被尋陣師用臨時湊來的靈晶勉強黏合,此刻被風一吹,邊緣的陣紋竟簌簌往下掉金屑,像隨時會散架的破布。

  陣內的修士們先覺出不對。

  費家的砲手剛給雷光靈砲填完靈晶,突然覺得丹元一滯,手里的靈晶“啪”地掉在地上,摔成兩半;

  葉正文正拉著袁晉清點分得的靈材,從昨日到現在都未算了清楚,此時指尖突然發麻,還以為是神識扛不住了,可下一瞬竟被這滲進來的細風吹沒了力氣,手頭儲物袋“嘩啦”一聲裂開,內中珍物即就虛無;

  便連蔣青肩上的通明劍猿都覺出來異樣,正炸著毛往他懷里鉆,爪子死死摳住靈袍,喉嚨里發出細碎的嗚咽。

  “來了。”康大寶要比常人警覺許多,剛在陣眼處幫尋陣師驗過,破妄金眸突然刺痛,抬頭往西方望去。

  天際線處,一道玄色遁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沖來,沿途的云層被撕成碎片,連太陽的靈光都被壓得黯淡下去。

  他剛要喊出聲,那遁光已落在大陣百丈外,玄色道袍掃過地面,卷起漫天塵土,現出一道人影,康大掌門從前未得見過,不過卻也曉得眼前人該就是被周遭人屢屢提及的云孚真人。

  云孚真人沒進陣,也沒喊話,只站在陣外,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掃過陣內修士、被看管的悅見山弟子,最后落在那面殘破的光幕上。

  他腰間的暗金令牌“嗡”地亮起,元嬰威壓瞬間鋪開來。

  大陣殘破,隔絕不全。

  陣內的好些練氣義從登時跪倒一片,有的甚至直接昏死過去;

  便連筑基真修也不好受,袁不文握著牙旗的手青筋暴起,旗桿上的靈紋都在發抖。

  首當其沖的費天勤此時展著金翼,卻被威壓壓得翅膀往下垂,翎羽上沾著的血珠滴滴答答往下掉。

  然來人卻不先與他問,反是瞄向了另一人。

  “由龍子。”

  云孚真人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好些人心上,“你且看看,你把悅見山,弄成了什么樣?”

  陣內的由龍子臉色慘白,饒是從前已做了許多詰問之言,可此時見得真人當面生怒,竟是緊張到連張口都是艱難十分。

  云孚真人已抬手捏訣,玄色靈力從他掌心涌出,凝成一柄丈長的靈刃,狠狠劈向光幕西側的舊傷處。

  那里正是尋陣師才勉強補上的缺口,靈刃撞上去,“咔嚓”一聲,靈晶瞬間崩碎,光幕裂開口子,似也將陣中數千修士的戰心亦也削去一截。

  “快補!”尋陣師嘶吼著,從儲物袋里摸出最后幾枚陣盤,往缺口塞去。

  可陣盤才剛觸到陣紋,就被云孚真人的靈力絞成粉末,缺口反而又擴大了半尺。

  陣內的靈壓突然暴漲,靠近缺口的幾名費家弟子,靈袍當場被靈波撕裂,噴出一口血,倒飛出去。

  云孚真人沒停手,又捏訣念咒,黑紅色的火焰裹著靈力,砸在光幕中央。

  尋陣師本事不差,因了由龍子倒戈、這大陣殘破本也不多。是以修葺過后,在康大掌門眼中本還算得堅固。

  可眼瞎見得這黑炎一沾,光幕中央即就凹陷下去一大塊,陣紋像蜘蛛網般蔓延開裂縫,連山腹地脈都跟著震顫,地上的殘尸都被震得跳了起來。

  “竟就撐不住了!”尋陣師抱著羅盤,語氣里頭哭腔不掩。

  他手頭羅盤上靈光忽明忽暗,代表陣位的光點一個個熄滅。

  費天勤算得陣中難得的冷靜存在,它又瞥過陣中某處,見得還無反應,即就銳目一沉,顧不上再等后陣動靜,厲聲喝令:“射聲營護陣眼,靈砲營轟他道紋!”

  軍令傳得倉促,射聲營修士踉蹌著扛弩,爆炎箭剛搭弦,就被元嬰威壓壓得手臂發顫,靈矢歪歪斜斜齊發出去、難得建功;

  靈砲亦也難得御使,兩名修士合力塞靈晶,砲身卻因靈壓震顫,裂紋爬滿砲管,“嗡”的一聲竟漏了靈力。

  一旁軍校紅著眼踹了修士一腳:“放!哪怕炸膛也得放!”

  厲喝聲中,數不清的雷光砲柱沖出去,卻在半空頓住。

  云孚真人指尖掠出淡金道紋,像絲線纏上砲柱,竟生生擰轉方向,擦著光幕炸開。金屑紛飛之中,光幕西側缺口又擴半尺,靈液噴涌而出,落在地上瞬間凍成冰晶。

  “好兇的真人,小覷他了!”費天勤怒斥一聲,卻也無法,只得催得陣中修士盡都合力相抗。

  莫看外頭那真人形單影孤,一時之間,竟令得陣中有了些雞飛狗跳的亂象。

  但到底人力有窮,陣中眾修苦撐一陣過后,云孚真人似也消了怒氣、收了神通,反出言來勸由龍子出來贖罪,還好饒他不死。

  怎料剛剛還有些不堪表現的由龍子此時竟是一掃頹色,朝著云孚真人厲聲喝道:“云孚,你這弒兄之人、附逆之兇!實為山門之恥,有何顏面要我出陣求死?!!”

  云孚真人登時大怒,只是目中也有一絲疑色一閃而過,他還在想敢如何打算,卻又見得陣中一片靈光蓋來,擠滿身前。

  云孚真人靈寶祭出,發聲冷笑,他是一時難得破陣不假,可卻也不是陣中小輩們能傷的。

  但見得他用螭文靈盾將道道靈光悉數擋下,隨后上頭螭文一動,其他掠過他身子的靈光卻就被勾得反轉、只朝著陣法光幕襲去。

  道道靈煙生起,云孚真人聽得慘嚎才覺稍稍快意,見得有一處陣基似是生出一聲破殼輕響。即就隨手一擊,誰想竟是靈光星散、破了開來。

  “要遭?!!”康大寶登時大驚,卻也曉得此時不能再亂,云孚真人再怎么厲害,卻也不是齊心協力的萬修對手若不生亂的話。

  見得元嬰破陣、欲要進來,一時陣中亂象皆生,便連本該彈壓的費家子,亦也緊張十分。

  不過值此時候,令得康大掌門稍有詫異的,卻是不色領著他手下那些滿臉凄苦之色的公府修士沖到了大陣破口。

  “難道是?!!”

  康大寶心頭疑竇剛起,就見不色禪師周身的佛光驟然變了——先前那層柔和的淡金佛光盡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濃如熔金的烈芒,降魔杵頂端的佛紋“嗡”地亮起,竟浮現出與費天勤識海所見一模一樣的蓮臺卍輪印!

  這老僧再無半分之前“險象環生”的怯懦,身形一晃便掠至大陣破口,速度快得連金丹修士都看不清殘影。

  云孚真人剛擊碎陣基,正欲提氣沖入陣內,忽覺后心傳來刺骨的佛力威壓,驚得他渾身汗毛倒豎。

  這不是金丹能有的靈力,是元嬰!

  “爾敢!”云孚怒吼著轉身,螭文靈盾倉促擋在身后,玄色靈力暴漲,想震開襲來的佛力。可不色的降魔杵早已裹著濃金佛光,如隕星般砸在靈盾上。

  “咔嚓”一聲,四階靈寶上頭的螭文瞬間崩碎,佛光穿透靈盾,狠狠撞在云孚后心。

  云孚悶哼一聲,玄色道袍炸開數道裂口,鮮血順著衣擺淌下,滴在靈土上滋滋冒煙。

  他踉蹌著往前撲出數步,剛想捏訣反擊,不色已欺至身前,左手結印,那枚蓮臺卍輪印懸在云孚識海上方,金光壓得云孚元嬰本源陣陣顫動,識海劇痛難忍,竟連靈力都運轉滯澀。

  這一回他傷得可是不輕,如若不是靈寶得力,說不得就只能舍了肉身,僅得元嬰遁走!!

  “哈哈,阿彌陀佛,原佛宗慧明,見過云孚道友!!還請道友與我往秦國公府走上一趟!”

  不色所言無有人應,只見得云孚真人身化靈光而走、已換回真名的慧明禪師窮追不舍。費天勤是個膽魄足的,見得此幕過后,非但不覺后怕、竟是還目露異彩。

  它目光在康大寶與費東古二人身上徘徊一陣,最后卻還是用翎羽點過前者:“康小子,隨我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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