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寶看著滿目瘡痍的重明墟市,一天前這里還是承載著重明宗當代掌門復興偉望的地方,現今卻只有野家的商鋪還孤零零地立在原地,其他的建筑都如重明小樓一般,成了斷瓦殘垣。
“呼,世倫和昕然沒嚇著吧?”康大掌門轉身走到裴奕身旁,關切問道。
重明墟市毀便毀了,康大寶這吝嗇性子心疼歸心疼,但道理卻是懂的。所謂成敗利鈍;本就非常人所能逆睹。
康大掌門前半輩子做事情就沒成功過幾次,受得住這份酸楚。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靳世倫跟周昕然并未受太重的傷。
他們在墟市法陣被破后不久,一陣亂戰過后還未來得及躲進重明小樓里頭,就被一頭一階中品風鷹逮了去。
這畜生是個沒吃太多香氣的,腦子清醒得快,帶上他兩便往自家巢穴遁去,多半是想著帶回去給幼鳥喂食用的。
萬幸這途中被駕著靈舟尋人的裴奕與袁晉截住了,那風鷹是個有眼色的,帶著靳世倫與周昕然死命飛了一陣發現甩不開,旋即便想也不想地扔下二人,振翅一飛,兀自逃命去了。
裴奕與袁晉是圖著救人來的,沒心思尋那扁毛畜牲的麻煩,馬不停蹄地將二人帶了回來。
周宜修這老頭見了周昕然,差點沒哭死過去,口中一直念叨不停。
反倒是周昕然雖然臉上的驚慌之色也未褪去,但卻比她老爹要鎮定許多,還能出聲寬慰。
靳世倫的傷則要重上許多,他運道不好,被風鷹擒走前就挨了一頭赤鬃山豬猛撞,有處傷勢被獠牙刺得很深。
偏偏修為又低,那空中的罡風硬得跟刀子一樣,靈力護罩擋了幾下就不濟了,被弄得渾身都是傷口,連他的臉上都多了幾條口子。
是以這會兒傷勢不輕,裴奕才剛施了藥,但還是要躺著不能起身,正由段安樂帶著墨兒在旁照顧著,看樣子要將養不少日子。
“師父放心,弟子無事。”靳世倫忍下痛楚,強做個笑臉出來。
“沒讓你說話,逞什么能!”康大掌門眼中的心疼之色一閃而過,出口卻是責備之言:“本來是告假回家的,怎么無事又跑墟市來轉一圈,落得個如此下場。”
“哼,得了吧,沒你這徒弟出來逞能,你這破墟市內怎么才止死這點人,又從凌河墟市逃下來的說,上頭都沒幾個活人了,連代元江都死在上頭了。”葉正文也湊了過來,表情戲謔,出聲暗諷:“步子太大扯著蛋了吧?你這點本錢也學人家開墟市,這下賠得還有褻褲穿沒?”
“代元江死了?這倒算是個好消息。”康大寶聽了心頭居然有些高興,果然安慰人的最有用的方法是講一個更慘的故事出來分享。
不過康大寶愣沒理葉正文,又朝著裴奕問了幾句,后者表情輕松,“師兄放心,都無大事,調養即可,當真是道祖庇佑。”
“那就好,那就好。”康大寶長出口氣,對著葉正文冷哼一聲,朝著野家鋪子走去。
野家人似是非一般的幸運,連賀家花了不菲價錢建了一階上品法陣的鋪子都被妖獸撞得稀爛,野家這間鋪子居然能獨自撐到最后,連里頭的凡人武師都活下來大半,簡直是不可思議。
不過倒也不是所有野家都如此幸運。
野平林死了。
康大掌門曾以為這個心性出眾的少年家主能憑著一股子堅韌不拔的毅力,或許可以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一個似薛家薛笏、陸家陸巽甚至自己這樣不錯的當家人。
然而他卻就在這天平平無奇的死了。
“法陣一破,一頭赤鬃山豬撞了上來,就那么輕輕地一拱嘴,晃過了野平林的防御法器,撞爛了他的身子。”
一個僥幸活下來的散修向康大寶平靜地敘述了野平林戰死的經過,簡簡單單的,只用了不到五十個字。
或許野平林死得要遠比這散修說得悲壯許多,或許他臨死前還念叨著年幼的弟妹,有留下過一言半語的眷戀之言,或許...
不過此刻這些都不重要了,勿論是怎么死的,死就是死了。野平林擋在妖獸的最前頭,尸首被糟蹋得不成樣子,拼都拼不回來了。
野瑤玲的哭聲比康大寶想象中要停得快,這個小丫頭長大得也很快,是在其兄長故去的那一刻便長大了。
反倒是康大寶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便叫來張楽與她說會兒話,但這個木訥的女孩哪有安慰人的本事,好在不一會兒周昕然也來了,她沒受什么傷,又與野瑤玲相熟,倒是正好。
周昕然的到來使得康大掌門得以從憋悶至極的野家店鋪中退了出來,哭得人豈止是剛才野瑤玲呢,蒯家也在哭、薛家也在哭、入目的廢墟之中遍地都是哭聲。
“還有得死人呢。”費司馬的話又在腦海中響起來了。
康大寶突地有些怕了,倒不太怕死,是怕自己有一天也跟著眼前這些人一樣哭。
葉正文走了過來,面上沒笑臉了,出聲說道:“這事情有蹊蹺,不是單沖你家來的,倒像是沖著岳家。可為什么岳家沒來人,是仙朝 “你多久能得到確切消息?”康大掌門出聲問道。
“事涉筑基,難說。”葉正文搖搖頭,“便是要買,也得出大價錢才買得來,還不如問問別人。”
“你是說鐵流云?”康大寶輕聲念道。
葉正文頷首,接著說道:“你家黑履前輩也可去問問,如今他一戰成名,好多消息不消買,都要往他那兒送。”
康大寶一時未再說話了,這時候蔣青也匆匆回來,聽了靳世倫、周昕然盡都無恙,他這才放心,念叨了好幾句“道祖庇佑”。
他與葉正文顯也相熟,打了個招呼,才摸出個儲物袋來遞給康大寶道:“師弟先前出去撿了個儲物袋,其中有一些這次我們重明墟市無端遭襲的線索。”
“怎么沒把人帶回來?”康大寶接過儲物袋,對蔣青的行為不太滿意,一皺眉頭。
“沒收住手,唉!”蔣青說起此事也是懊喪不已,臉上露出原以為那虎襖女修有些本事的,那一劍只能將她擊傷而已,不意卻直接將其斬了。
“還是高估了那女修的手段了,怕是連裴師兄都不如。”蔣青在心中暗暗腹誹,轉頭卻道,“師弟搜出了一面普州三香教的令牌...”
蔣青還未說完,康大寶便板著臉示意其不要再說,“你今天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身邊,記住了嗎!”
“...是,師弟記住了。”
見得蔣青老實應了,康大寶這才收好儲物袋,轉頭面色不善地看向葉正文。后者先是一愣,隨后臉上登時冒出怒色:“姓康的,難道你茍日的以為老子會把蔣老弟賣啦!”
“事涉筑基,我還是要小心些好!”康大寶聽了這話面色并未轉好,仍直愣愣地看向葉正文。
后者聽了回話面上怒色更重,更是破口大罵:“好好好!娘的,老子這就把你家師弟殺了普州三香教弟子的消息賣出去,看他家的筑基什么時候來滅你家的門!”
只看蔣青聽了葉正文這話都不慌張便可看出,后者與康大寶的關系定然不淺。
卻見康大寶也不慌亂,從儲物袋內掏了一物出來,塞進葉正文手里頭,開口說道:“你把這東西拿好了,老子才放心。你要是敢扔了,老子的重明宗滅不滅門不一定,我先讓老三一劍斬了你這茍日的。”
康大掌門說完帶著蔣青便走,反倒弄得葉正文一頭霧水,他也只好看向手中之物,這是個鐵木牌子,有些古意。
翻轉端詳過后,眼見牌子正面印有“長老”兩個燦金大字,葉正文那還能不知道這是何物,氣得他罵出了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