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修帶著康大掌門等人將苜蓿收割之后,叫著段安樂趕來獸車,一道拉進了重明宗新建的倉房之中。
既然鐵指揮當日在平戎縣衙上說過州廷此后大宗交易都從官辦的墟市的采買,康大掌門想著還是先將這批苜蓿留作青儲,屆時賣給州廷的好。
靈植收割下來怎么儲存同樣是個學問,周宜修將康榮泉與莫苦都叫了過去。
小老頭拿著幾樣草藥制成的湯劑細心講解如何噴灑,過后又講起來了要如何布置禁制,也叫還面帶失望之色的魏古過去幫忙。
修真百藝從不是獨立的,彼此之間同樣會有緊密的聯系。
這時候便不缺人了,康大掌門下令其余人散了,都回去各司其職。
幾小當即散開,未想過韓韻道的提議的彩頭,居然是被段安樂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家伙得了。
他做事情向來堅毅,白花苜蓿收割的比賽,不僅力壓周昕然與魏古,連幾戊悟這個老把式都差他一籌。
周昕然正帶著一眾師兄弟一起簇擁著他,揪著其衣領不讓走,非要他同意請客才行。
段安樂這個老實人自然是笑呵呵地應了,直接把剛得來的靈石一顆不拉地塞進靳世倫手中:“嗯...有勞師弟今晚準備一番了,嗯...眾位師兄弟都來我這小院就好。”
靳世倫的傷勢如今已經好了許多了,正該活動活動筋骨,能有練手的機會,當然不會推辭,“師兄真是一貫大方。”
這筆靈石莫看說著不多,實際已是許多散修約合一年的收入了,段安樂卻毫不留戀地一把塞給了靳世倫,的確是個大方人。
眾師兄弟們說說笑笑的各自散去,很快夜色降臨,大家又陸續來到了段安樂的小院。
門口迎客的是段安樂的從弟,段家在重明宗從來都是小戶人家,段安樂這從弟跟他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性子也跟他一樣老實可靠。
待眾小依次到齊,小武孟跟墨兒、宋暉、董柳兒幫著上完酒菜,也跟著一人一案的落座坐好。
“...師兄弟們撥冗前來,寒舍生輝...”段安樂作為主家,憋了好一陣子,想要學著師長模樣說些場面話來待客,卻還是說得磕磕絆絆。
坐中的周昕然樂得忙止住他說話,亭亭款款地站起身來,笑著說道:“好了好了,知道段師弟你高興我們來,莫學那些學究做派,今日宴飲,不醉不歸便是!”
此言一出,眾小盡都叫好。
段安樂對周昕然這有些喧賓奪主的舉動也無有半點不喜之意,反而只覺如釋重負,笑呵呵地跟著一抬酒杯:“師姐說得對,不醉不歸便是。”
“不醉不歸、不醉不歸!”場中便數康榮泉這個胖娃娃叫得最起勁,他近來幫著周宜修料理白花苜蓿很是辛苦,今晚還是告假才來的,旁邊的裴確拉了他幾次都沒拉住,反而差點被其一把帶起來。
不過場子倒因此被他弄得很是熱鬧,幾個年歲小的,聽了這話也將筷子落到早已盯好的靈食盤子頭去了。
靳世倫這番出山之作安排的菜色十分豐盛,段安樂給的靈石他一分未留,全用在今夜的食材上頭了。
眾師兄弟也都不是空手而來,周昕然帶來了周宜修窖藏的靈酒,裴確帶來了從裴奕處討來的靈液、幾戊悟帶上了珍藏多年的老參酒、莫苦帶來了自己做的靈米鍋巴...
就連宋暉跟董柳兒這兩個才入門娃娃,也知道去山上采了一筐紅山果才好意思攜手前來。
這些東西一一均分下去,把眾小面前本就不大的小案都填的滿滿登登,真如過節一般。
小輩們大快朵頤,吃得大呼過癮、連連叫好。
說是不醉不歸,其實靳世倫等幾個年歲大的都是知事的,又怎么會讓坐中幾個娃娃多飲呢。
連康榮泉都只給了一碗靈酒,宋暉、袁長生、董柳兒幾人更是只能分食一瓢,嘗嘗滋味便罷。
饒是這樣,也喜得他們美滋滋地瞇起眼睛。平日里靈酒這東西師長都是不讓他們嘗的,自然不能浪費了。
他們這頭吃得酣暢淋漓,康大寶也在靜室中與一眾師弟聚在一起夜談。比起吃香喝辣的一眾小字輩,此時他們各自面前只有一杯冷茶放著,顯得寒酸許多。
康大掌門淺抿一口身前的靈茶,輕咳一聲,正色說道:“此次重明墟市重建有兩個最大的好處,一是州廷撥款,州廷主導修建,我們不消再花一個碎靈子,甚至還可以在此之間給州廷提供材料、勞力賺取靈石。”
他說完一指輿圖上原本凌河墟市的舊址,接著言道:“二是州廷覺得原有的重明墟市與凌河墟市相隔太近,決定不再重建凌河墟市。如此一來,這左近便只剩有咱們一家墟市,不被別家分流,生意么自然要更好些。
且新建的墟市規模會大上許多,比草巫教的草巫墟市還大。屆時整個平戎縣中,能與重明墟市規模相比較的,就只剩同修會的魚山墟市了。”
“可總也有些弊處吧。”葉正文皺眉言道。
康大掌門聽后點點頭,議事本就是群 策群力的時候,他當然樂得有人出聲發言。
“沒錯,其一州廷雖點我做市尉,但照舊會配兩個市主計過來,說是只管清點賬目,實則對我還是會有鉗制監管。”
“其二,之前重明墟市的商家,州廷雖言明了會給死傷撫恤,但未說過將來還會不會再給他們賃居鋪子的機會。
他們先前與我們的合作還算默契、互相之間又多有些親舊關系,若是他們能繼續留在墟市中,對于我們應對來自州廷的變化,多少也是一個助力。過幾天若是有暇了,還得去鐵指揮那兒替他們求一求。”
“其三,由州廷主管墟市重建之后,薛家、陸家、野家只給一間鋪子免賃金半甲子的優待,原來所占的份額就此作廢,我們重明宗除了與三家一樣之外,也只多了能從墟市每年的各項稅金里中分潤一成這個待遇。
現今我能統管只是因了州廷給了墟市市尉這層身份,若是哪天州廷不讓我做了,那么重明宗也只與重明墟市有分紅的關系,再無管轄之權。”
蔣青不喜歡這些庶務,聽得眉頭皺起,開口說道:“這些事師兄決斷便好。”
裴奕自從一心煉丹修行過后,更是沾都不愿沾這些事,也附和著蔣青說了一通。
袁晉相比起他們算是個有主意的,只聽他接口言道:“要不要先問下黑履師叔的意思?”
康大掌門沉鳴一陣,點頭應道:“嗯,有道理,黑履師叔雖言過不要過多著眼于這些外物,但等師叔出關,我還是需要向師叔稟報一聲的。”
在場眾人盡皆知道黑履道人雖還掛著禾木道掌門的名頭,實則已經常駐在重明宗做太上長老了。
他那些師侄過來請了又請,只是黑履道人每次都未必會見,更莫說請回去了。
不過禾木道的修士近來日子過得可相當滋潤,不少有名有姓的小家小戶都被他們敲骨吸髓,吞并干凈,靈田、靈脈、山林、礦脈都有人投效。
比起辛苦經營賺取資糧,巧取豪奪無疑是更為便捷有效的方式 現今禾木道內黑履道人幾個當家的師侄,日子比起還苦哈哈的給州廷打生打死的重明宗掌門可愜意太多了。
黑履道人不愿意回去,未必沒有這些后人不肖的關系。
葉正文聽得康大寶說完,輕聲言道:“凌河墟市原有的商戶如今失了去處,他們的實力、本錢都勝過親厚我們重明墟市的這些商戶。有些人口碑也不錯,這時候,也是接觸他們的好時機。”
葉正文不愧是開過店做過生意的,康大掌門聽得點點頭,這倒是個可以去做的事情。
“招徠幾個牌子硬的商戶,是可以更為容易地引來人氣。可眼光倒不一定要著眼于凌河墟市原來那些商戶上頭。
咱們重明墟市算是云角州內最為靠近寒鴉山脈的幾個墟市之一了,山貨山珍、靈花靈草是不少筑基大派都要派專人收集的,請來二十個練氣勢力,都不如一家筑基勢力入場來得響亮。”
康大掌門悠悠說了一通,葉正文獨目轉了轉,想了想才開口說道:“左近數縣的筑基大派不多,且大多有了各自的坊市。掌門若要請他們入駐,可要費些心力。”
“左近的筑基勢力固然難請,稍遠些的倒是可以問一問。”康大寶賣個關子,并未再言下去。
“不過兩條腿走路總是快些,葉師弟在凌河墟市人頭熟,哪些人家口碑好,可先試著接觸一二,若是可能,那位陳鈺丹師最好能請過來。州廷要派的兩位市主計還未到,許多章程未必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師弟接觸歸接觸,話莫要說滿。”
康大寶言之有物,葉正文聽得點頭應是,未再多言。
“好,今夜就先議到這里,明日一早我先去拜見師叔,隨后再去趟宣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