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召而來的溟察鬼師剛一游入廟內,便覺察到正道仙座下黃云中有一幽光注視而來,不自覺遍體一僵。
見此一幕,他哪里不知道正道仙已然功成,將那貳負神降服,即刻拜道:“恭賀尊主,收得一大強助,道業更進一步。”
正道仙頷首,對著黃云一吹,云中蛇身立現,僅僅一絲氣息外泄,便使溟察鬼師心驚膽顫,季明道:“鬼師參贊陰陽,洞察幽明,于路廟體系之長遠,可有教我”
這是溟察跟隨季明回到東仙源后,二者之間的第一次問策。
雖然季明更為重視一目鬼王,但不代表他不將這個溟察鬼師放在心上。
路廟道碑草創初成,其中的事情千頭萬緒,且不容絲毫的差池,溟察鬼師若真能于他之大道有益,季明不介意將來以正身來接納他。
溟察鬼師蛇身微微游動,沒有即刻作答,而是靠近素壁上的那一幅真形道圖,獨目凝視著那外圓內方、斗柄指路的銀色線條,沉默了約有三息。
自來東仙源,溟察鬼師也沒有一刻閑著,他先是走訪了附近的路廟道碑,接著變化人身走訪于世俗,觀察廟碑發展下引發的連續影響,接著又拜訪正道旁門各大修士,了解他們的看法。
越是深入了解,越是明白正道仙根本就不是尋求純粹的宇道。
路文碑錄,明隱消息,單單是維持這一套,只靠著宇道上的道性,根本維持不下去。
不過正道仙沒有詳說自己道果三性為何,那他作為一個輔佐之臣,自然也不好主動詢問這等隱秘。
溟察鬼師斟酌好言語,準備先道以驚人之語來博一份關注,“尊主之路廟道碑,發展至今已有二十余載,已成“形”,然尚未得“神”,更遑論于‘道’乎。”
“請細言之。”季明道。
“形者,廟碑實體、指引文字,乃至各處廟碑上真形地氣勾連之網絡,此尊主已備。
可惜這廟碑雖多,跡圖路文雖繁,路系地網也已串聯,并覆蓋小半個寶光州,但州中各方內異派之靈山福地,始終不在這張大網里。
這大地上的處處靈山,座座福地,乃是坤元之靈機,地氣之神韻,也是路廟道碑之神,如不徹底壓服諸多異派,在其靈山建造路廟,尊主不知何年才能得其‘神’也。”
“說些我不知道的。
“我知那些異派能夠一直傳承至今,都有天上得道祖師之福蔭庇護,強行在其宗門靈山處建造廟碑,過程中定然會有無窮阻力,故而我之想法有二。
其一是說服真靈派季、姜兩大宗家,以利益往來,以便在勾曲洞天和金精山福地內象征性的建立廟碑,如此一來有季、姜二家作為表率,尊主在外便是有大義之名。
其二路廟道碑之探幽涉險,乃至修行上的種種便利,來暗中扶持寶光州中的散修雜流,使其壯大到足以對諸異派之將來構成威脅,以此倒逼諸異派妥協。”
溟察鬼師說到這里,才真正算是說到點上。
他之路廟道碑乃是實實在在的有靈驗之物,各家各派怎會輕許此等靈妙之物建在自家“后院”,這也是他第一等的頭疼之事。
在此事上,無論何法都注定是耗日長久,非一朝一夕可以辦成。
“尊主,除了此事,當前能速見成效的,就是這重中之重的...陰陽之基。”
溟察鬼師那豎目中的神光變得深邃,說道:“尊主之路廟、徑龕、道碑各有不同選址,已是觸及于陰陽路權,如今也是時候同地府蒿里下的各部陰司打交道。
我建議當擇數處關鍵路廟,以其為陰陽路驛。”
“何謂陰陽路驛”正道仙目光一凝,身子前傾,詢問道。
感受到正道仙身上那撲面而來的悍烈氣息,溟察渾身筋骨一陣發軟,感覺自己是條無骨蛇似的,極力強撐道:“這陰陽路驛即是受地府默許的陰陽中轉之所。
生魂迷茫未入地府者,可受路指引,暫棲于此,免成游魂野鬼;陽間陰世內的各處陰官勾魂索魄,路途遙遠之時,也可借此驛稍歇,以補充靈機。
此外,某些交易、情報傳遞,亦可在此進行,而路廟只是收取一份微薄陰德,作為維護之資。
如此,路廟體系將深深嵌入陰司運行之微末細節,成為陰陽兩界中不可或缺的一環,這一環或許不耀眼,但是尊主之道性,將因此得到極大的增長。”
“此舉鬼王可知”他沉聲問道。
溟察描繪的未來是美好的,但沒有高人在地府為他背書,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日前我曾同王商議,請其為此策查漏補缺。
王在那時便說地府職司繁重,游魂野鬼屢禁不絕,陰陽溝通常滯。
若是有此等陰陽路驛為輔,能減其負,增其效,何樂不為!初期可選一兩處路廟來嘗試,由尊主選定賢才來居中斡旋,展示其便。待其中成效彰顯,再圖推廣。
不過尊主需得注意,此事目前的核心在于輔,絕不可越俎代庖,觸及地府蒿里中的重大權柄,只要我等分寸得當,便是雙贏之局。
季明負手而立,凝視壁上的五路真形道圖,仿佛已看到這真形在各處出現,甚至于深入幽冥之下,與無數陰陽軌跡交織成一張覆蓋更廣、更深邃的巨網。
那時這其中的路文可不只記錄陽間,這陰府之秘也在其中了。
“野心吶!”
季明在壁前呢喃道。
溟察鬼師盤住蛇身,裝作沒有聽到尊主呢喃之語。
“鬼師之謀,深遠矣。”龔俊贊了一聲,又道:“一目鬼王可曾沒話交代于你”
“是曾。”
溟察鬼師道。
“看來你得再次親去鬼國拜訪,以獲得那第七位始祖神形者的情報了。”
“哈哈!”
就在那時,廟里忽起陣陣笑聲,一道蒼老洪音傳來,“爾等在此共謀小業,為何是算下老夫那青路神一份!”
此聲才到,其身也到近后,這是一位白發銀髯的老者,其唇口開闊,艷如血染,身著皂袍,頭頂蓮冠,臂彎外托持著一柄神尺,拽步而來,甚沒威嚴的樣子。
那老者看了溟察鬼師一眼,而前對季明說道:“要說那幽冥之事,老夫也沒發言權。”
“學空法王,他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