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屑飛舞,霜粉飄揚,光焰在四周消退。
兩條赤蛇縮成戒環一般的粗細,一口咬在季明蒼白耳垂之下,如蚯曲動。
在元神嬰孩附寄玄冥星宿將化成此身之后,季明對于玄冥神形也有了更深的理解,這種理解于冥冥之中自來,就好像是他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自然而然收到的一份饋贈。
這正確的事情,毫無疑問便是嬰孩入駐神將金身,在無形之中便契合了「形神俱妙」之意。
如此一來,星宿將身上多了神韻,而嬰孩則有了玄冥之真形,季明似乎在無意之中打開了自己所擁有的一樁寶藏。
一整座琉璃院中的熱光逐漸暗淡下去,當熱度冷卻之后,院中的各樣樓閣都呈現出一種凝固下來的蠟融之狀,這種冷卻之意逐漸向著高溫中心處的金蓮蔓延。
“火里種金蓮!”
季明走在冷霧之中,語氣莫名,接著對蓮中朱陶道:“我不希望我們成為對手,寶姿功德靈庭之事于天南眾生都有好處,一個穩定繁榮的環境下,妖邪魔頭才無處藏身。”
“你話變多了,這在斗法中不是個好習慣。”
朱陶坐在蓮中,面對侵襲而來的寒流,面不改色的道:“你真身未曾來至,固然有法寶和真功可以隨心而施,可面對我和禪師,只憑這些能斗到這種程度,已屬難得。
再繼續斗下去,恐怕我們就要見了生死。
你如今身份大是不同,背后牽扯已是極大極深,更是身負著天南未來千年安穩之希望,我實不愿使我等斗法超出這一步,那樣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無好處。”
蓮中,朱陶說著話,那身子已經變化起來。
那是一只赤紅巨鳥,頭部似馬一般,頸背火鬃飛揚,馬首后面乃一副龍身,排列閃亮圓鱗,兩翼平展開來,撐得像一朵飛云似的,身下一對鷹爪,身后拖著孔雀尾翎。
當此等神禽做出俯沖姿態時,身上燃起火焰,焰尾飄金灑銀,瑰麗非常,無可匹敵的強悍氣息掃蕩四周,原先充塞此間的寒氣全無,真好似那森冷寒流只是幻夢一場。
“有趣。”
見到朱陶妖身,季明笑道:“沒想到你本是神異之禽,轉成人道后竟是煉成嬰孩,并使妖法和丹道齊頭并進,均是煉到了人間絕頂之境地。”
朱陶馬首神禽真身顯現,琉璃院頂穹的明珠接連爆裂,玉柱金階盡化赤紅流漿,其見季明仍無絲毫退意,開始俯沖下來,遁速初時緩,漸時急,后而暴。
轟鳴聲浪中,已看不見朱陶俯沖身影,概因其速已極。
季明此身銀發無風自動,耳垂雙蛇忽昂首吐信。
“道友既展本相,我便以此神形相陪”
話音方落,此身即在轟鳴中爆作一團霜塵,而兩條赤蛇在身子爆開剎那,驟然離耳,在空中交纏化作一柄霜斑寶劍,劍身上現出北斗之中的第四天權星。
劍外,季明再度凝身,在他握劍的一刻,朱陶長鳴震空,急轉狂掠間,身子快成一條火線,再度一頭撞爆季明。
就這樣,在霜塵冷霧之內,火線于虛空之中縱橫轉折,每每都精準撞破季明凝聚的星宿神將金身。
以這神將金身之堅硬程度,等閑法術均難破開,但是在朱陶沖撞之下,金身不比紙糊的強多少,饒是季明這神將底子厚,又能在此等神速撞擊之下凝聚多少次?!
在朱陶雙翼之下,拍扇出萬千火屑,在他的視野中,一切運動都極其緩慢。
這是他刻意訓練的結果,當他適應了在「火里種金蓮」狀態下的遁法神速,他的妖身仿佛實現了突破,身中元神會漸漸的適應這種速度,從而讓一切都變得緩慢似的。
這也非只有好處,一旦他脫離這種狀態,就無法快速恢復到正常的感受和反應中,動作總會快上許多,無法精準到位,在幾息之內都將如同被廢了一般。
“嗡”的一聲,那把霜斑寶劍猛一震,劍身染上專屬神罡的那一抹碧色。
下一刻,在常人視野中,此劍已是一閃不見,而在朱陶的神速視野里,此劍正在以相當快的速度向他刺來。
“神罡劍斬!”
對于季明這個在三疆大戰中大殺四方的招牌神通,朱陶自然如雷貫耳。
當季明再度凝身而出,正見到寶劍所化之劍斬洞開了琉璃院,這處在星子內自成一境的小天地破開一個口子,透過這個口子可見外面燦爛的星輝光塵。
“沒斬中?”
季明驚訝了一下。
琉璃院與外界星空的界限被斬開,但卻未見朱陶的妖身。
他伸手摸了摸空中的飄揚的火屑,注意到了其中的異常。
一道火線從一小片不起眼的火屑中射出,在季明的身上穿胸而過。
“砰”的一聲,季明此身再度爆成冰屑,但這一次不同以往,其玄冥寒力更大,將周遭萬千火屑通通掃中,將之冷卻消無,但是仍有數十火屑頑強的留存原地。
在寒力侵蝕下,這些火屑變回一片片金蓮瓣的樣子。
顯然在這些偽變成火屑的金蓮瓣上,朱陶可以任意的從中遁穿往來。
這些金蓮瓣掙脫冰封,一個個受朱陶召喚,自動飄向某處,不料寒風乍起,霜粒吹拂,一片片蓮瓣被吹得亂舞。
“怎么靈虛子的法力突然倍增?”朱陶即便抗著元神上的不適,也硬是停下身形,在身外撐起五德神煙,護持妖身,接著便在其中推算靈虛子發生的變故。
在財虎禪師這里,他看得更清楚,心中一嘆,朝著琉璃院與外界破口那里看去,從這破口往外看去,可見有七顆星子飄到了那里。
既然這片珍寶星空由三千六百八十二個星子藏室按周天斗宿排列,其中自然有仿照北斗七星排布的星子藏室,而玄冥星宿將根源就在北斗中的天權星,也稱玄冥文曲星君。
此神將在靈虛子手中煉到了如今境地,自能呼下北斗七星之力。
如此,這里仿制的北斗七星,便被其輕松調來,成為呼來北斗七星之力的絕佳媒介。
財虎禪師帶著復雜神色落于地上,好巧不巧,就在法壇之上。千手兒則趕忙收起蓮華合掌手,他也明白瞳子神定是阿爺的秘密底牌之一,不可暴露在外人的眼中。
“莫要藏了,我知道在你手上,定有靈虛子了不得的一件寶貝。”財虎禪師說道。
說實話,財虎禪師有些心不在焉,他也不知自己這一步做得對不對,他很清楚這處法壇,定然有關于靈虛子的某種謀劃,或許就和他一樣,還想在此獲得額外機緣。
他看穿了這一點,并且現在要破壞了這一點。
財虎禪師不想和靈虛子結下死仇,但也不想被其三言兩語拿捏。
就不說以他的驕傲,不可能來向靈虛子獻媚,況且他知道就算自己現在倒向靈虛子,最后也未必能如自己所愿,如此一來就只能想辦法讓靈虛子屈從了。
直接的暴力不可取,很容易變成‘搖人式’的斗法,那只能壞了靈虛子的謀劃,讓他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