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如意被吊在半空,動彈不得半分。
他當機立斷的吐出一口真炁,這口真炁散布虛空中,立刻將身上纏絲浸得透亮,心道:“果然和鬼母洞岐云夫人的煞絲一樣。”
煞絲纏身,不需一時半刻便能勒入肉里了,這絲上沒有煞絲那般陰寒,但纏久了定然也有性命之虞。
丁如意急得額頭冒汗,盯著迷巔陣外那頭戴銀花冠的女子,再一聯想先前鳥獸沖撞陣法的異常,心知自己是中了敵人的圈套了。
“這種小計.”
在丁如意帶著幾分嫩肥的面上,已是躁紅一片。
那女子說道:“小童子,我羅奶奶不為難你,只要你告訴我靈虛子的洞府所在,我便將你放了,還給你靈丹一粒,以作酬謝。”
丁如意面赤漸消,急心漸定,眼神看向女子背后,大喜的道:“您回來了!”
女子一驚,下意識一閃,現出六根蛛足,勾動虛空中垂下的絲線,一時間如在空中爬行,她定目一瞧,身后哪里有半個人影。
“小子大膽!”
女子急火攻心之下,心念一動,直接收束纏在童子身上的絲線,卻發現自己的絲線收了個空,待回過頭來,那里早已經沒了身影。
“這小子好生狡猾。”
女子心道。
丁如意縮骨收肌,硬生生從絲線里脫出,鉆回了迷顛陣里。
這絲線與煞絲同出一源,但是沒有經受額外的祭練,煉成岐云夫人的煞絲那樣,不然丁如意就算縮成肉丸,一時也是難以脫身。
平日里,迷顛陣內外并無殊異,縱使幾個鳥獸,幾只蟲豸,亦不會全觸陣能。
唯有生人異客的到來,此陣才顯靈驗,初時緩,漸而急,聯通山下地煞陰山,幻迷五感,倒顛元神,便是龍虎高功亦難幸免。
丁如意一入陣法,對著頭頂一拍,箓升于頂,放出兩個鬼神,一蛇一虎,護持身外。
這還沒完,他在腰間劍囊上一拍,祭出一柄通靈法劍,持于手中,挽了個劍花便開始步踏斗罡,遙祝于北斗,加催迷巔陣法。
女子為陣法所攝,足下發軟,差點從空中跌足下落,好在頭上所戴簪花銀冠護持元神,才迅速穩定下來。
她將身子在半空一翻,足上頭下,自上而下的抖晃起來,漸漸全現出一副元蛛盤甲真身,足足有半個屋頂大小,斜垂在虛空之中。
“小童子,羅奶奶我再給你個機會。老老實實的出陣。待會兒若是這一門陣法被我破了,你小子便是再沒機會說話了。”
迷顛陣法之上,虛空之中,頭下腹上的元蛛盤甲真身,其后三對蛛足勾著絲線,而前一對中,一個托著寶器·蘭醉泥碗,一個勾著團亂線。
在虛空中垂下的絲線,正是那團亂線所發。
在真身扁圓頂上仍戴著簪花銀冠,真身之外有套一件透明絲裳,她以惶惶之威壓向下方陣中,攪亂陣內氣機,一時間陣內飛沙走石起來。
丁如意見迷顛陣將要失了效用,面色難免一白,心中幾番掙扎。
他本在嶺南隨同鶴觀師兄們斗法歷練,因受靈虛子降恩,不但賜還了法箓,還將他調離了嶺南陣前,遣于這雁虛山中安心潛修。
非但如此,坐鎮鶴觀的鼠四前輩一直對他照顧有加,精米、貝珠之類,悉數有賜,此處陣法中的靈桃樹,也是鼠四前輩托他養護照料。
今日盤岵妖女來犯,他借陣法迎敵,本就是無奈之舉。
眼下羅妖女全現真身,更有一頂護持元神之寶冠,免遭這迷顛陣法的影響,他若是要脫得困厄,唯有透支迷顛陣法的余力了。
只是陣中的靈桃樹,怕是難有幸存。
靈虛子的幾次恩德他丁如意一直記得,如今未能償報之一二,心中已是愧疚難寐,怎能危及恩人靈樹。
丁如意面露狠厲,他母親常有教導,好男兒不可失格,不可人前自慚,權前畏縮,死前喪膽,行事當有龍蛇之姿,丈夫本色。
今日死則死矣,必不落卑怯之情,如此死后可也有面去見母親。
他強提一口心氣,出陣而去,劍指妖女真身,暴喝出聲道:“妖女,來戰!”
“有膽。”
吊在虛空上的羅妖女贊道。
“好童兒。”
在玉屏峰上,半掛在峰腰上的一畝云氣里,丁敏君在此運目而望,情不自禁的贊道。
元刃師太和季明同在云氣中,一個垂目沉思,一個托瓶撥云,他們早早的來此山中,那妖女犯山之事自然一一的收在了眼底。
季明撥弄兜寶所化粉氣,混入身外的云中,牢牢的遮掩氣機,而后說道:“那女子名喚羅辛辛,諢號「鬼寡婦」,浣紗娘娘親傳,與籠夫人同出一脈。
當年鳴玉山中,此女受師姐籠夫人邀請,藏身于北峰下,還曾暗運佛門法界「虛室金剛網」禁錮當時的魔宮第二主辟龍公。”
說到這里,季明余光看了師太一眼,鳴玉山之戰師太也是親歷者,說起來大家也都算有“緣”了。
“后來呢?”
元刃師太出聲問道。
“后來在魔宮大亂前,此女便被玄盈上人和徒孫摩崖子降服,封在摩崖子的寶器·摧目火煙爐內。
如此一直到了二次斗法之前,摩崖子受封八道將之一,同羅姬、張霄元、覺光、劉安合稱五道將,一起征戰那嶺北門戶之地。
五道將在嶺北中所遭遇的第一場大戰里,此女為赤意郎君、王蟾等同門所救,從摩崖子的那件寶器·摧目火煙爐中徹底脫困。
事后上府一直有傳言,在那一場大戰里,其實赤意郎君、王蟾等人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營救此女。”
“看來此女干系甚大!”
元刃師太說道。
云中,丁敏君語氣微急,道:“金童師兄,我看那.道童頗有俠膽,必不會屈從于妖女,性命已是系于一線,我們何時插手解救?”
丁敏君憂心于山中的丁如意,那是她已亡故的妹妹親子,但是礙于師太在此,又不能袒露此情。
丁如意的存在,她目前為止,仍是未向師傅元刃師太道明,她只想丁如意安心長大,莫要再牽扯到過去的是非之中,他的身世越少人知道越好。
“放心,那孩子不會有性命之危。”
季明道。
“不急,再觀望一二。”元刃師太劍心澄明,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說道:“有人同咱們一樣,都在這云頭上看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