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外,寒風刺骨,風雪凜冽 樓內,暖意襲人,絲竹渺渺。
樓三十二層,內層中空,巨大天井中,四道飛鎖連空,吊著一個圓形石臺,臺上四周立著幾根立柱,上面刻繪著精美的云紋飛天彩繪。
此時臺上,一個個充滿異域風情的歌姬們,身著艷麗的霓裳,輕歌曼舞,身姿婀娜,上下飛舞,裙袂飄飄,猶如飛天神女,引得憑欄處連連叫好。
三十樓,一襲紅色飛魚服的本地校尉,引著那些軍士到了一扇房間前,笑聲作請,見這些軍士目光追隨著天井石臺上的西域舞姬,連那位姓胡的副將也目光停留一會,忍不住眉眼一笑,
“胡副將,如何?”
“這天香樓中的西域舞姬一絕,在下沒說錯吧。”
這話一出,那位身穿赤甲,二十七八歲年紀,嘴唇薄削,眉宇間透著一絲薄涼的胡副將,點了點頭,
“想不到這荒涼之地,能有此溫柔鄉,這些胡人女子跳的飛天舞,技法與京城不一般,倒是有點意思,就是此地與帝京繁華盛景相差甚遠,都是些不通風雅之人。”
這人說話時,眉眼微斜,語氣帶著輕慢,以及隱約的傲氣。
紅衣校尉連忙接過話來,附和笑道:
“胡副將這話自然,此地哪里比得上帝京繁華,將軍從帝京萬里迢迢,眼界自然要高,不過天雄關連通西域,城里多有胡人走馬經商,風情更加濃烈一些,在下已安排樓里最好的舞姬和酒宴,來慰勞諸位。”
“請!”
說著,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姓胡的副將見這校尉態度不錯,點了點頭,雄首踏步,進了房間。
一行人接著魚貫而入!
當這行軍士踏入房間,門關上,外面的角落,走廊處,立馬響起一些竊竊私語。
“呵,好大的口氣,說滿堂不通風雅,不過一介道種,狂什么。”
“帝京來的,跑這里作威作福來了。不過仗著身上的一層皮,你叫他脫下,如今雄關內豪杰如云,如他這般狂妄,保準活不過明日。”
“噓!慎言,這可是這位鎮魔使親派來的先鋒兵馬,聽說朝廷新派的鎮魔使,正帶著大軍不日抵達,誰知道會不會跟當初那位陳閻王一樣,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要捋虎須的好。”
“哎,說起那位陳閻王,我渾身冒雞皮疙瘩,此人經歷堪稱傳奇,我還以為鎮魔使這個位置是這位狠茬子接手呢,聽說這位大人在妖魔戰場突破了武藏,打下了關鍵一戰,威名赫赫,如今坐鎮錦官城,大權在握,恐怕這不好交接吧!“
“你說也是,朝廷不知道怎么想的,換作是我,我心里也不服氣,這不是寒了我們蜀地將士的心么,死的可都是我們蜀地的兵。”
“這倒是,不過其他人可不管這些,怕是有好戲看了哦!你們沒見到,那位紅衣飛魚服的,就是本地巡天司的一位校尉,現在不是跟這新任鎮魔使的兵馬攪和在一起了嗎?”
這些竊竊私語中,許多蜀人為此不平。
陳閻王雖兇名在外,當初平叛殺的人頭滾滾,在天雄關能止小兒夜啼,但卻是扎扎實實為蜀地做了實事,有功績在身的,坊間不知多少傳說,很多人理所當然地以為這位手段強硬,橫空出世的中郎將,會成為蜀地的下一任鎮魔使,結果得到了這個消息。
不過,其中許多外鄉人對此冷眼相看,亦或是幸災樂禍,準備看戲。
如今天雄關內豪杰如云,藏龍臥虎,各懷心思,最熱鬧關注的事除了蜀地七月飛雪,天降異象,大雪綿延了十來日,氣運一說的傳言沸沸揚揚之外,就是新任鎮魔使帶著大軍即將到任,與那位蜀地傳奇中郎將可能迎來的碰撞。
只是現在這天香樓內,來了一隊鎮魔使先鋒軍的兵馬,將話題挑熱了起來。
在樓內眾說紛紜間,天香樓最頂層的一扇窗戶輕輕被合上,一個蒙著金色頭紗,蒙著鼻子嘴巴,只剩下一雙眼睛的異族女子,眉間點著一點金粉,穿著金色亮片的胸衣,露著肚臍,踩著小碎步,來到邊上,一位絕美女子的身邊。
“小姐,那伙軍士進了三十樓的天字丙號房!”
只見她嘴中的“小姐”,穿著一身寬大的紫色繡裙,一頭烏黑的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腰間,猶如湖水般深藍色的眼睛,神秘而深邃,高挺的鼻梁,彎彎的眉毛,如同月牙兒,肌膚如雪,額頭上,有一抹金色的飛鳥印記。
正是天香樓的主人,前樓蘭公主,安歌!
此時的安歌換了往日西域風情的裝扮,換上了寬大的繡袍,遮住了日漸豐腴美麗的身段,柳葉眉微微蹙起,坐在一張靠椅上,美麗的面容布著淡淡的寒意。
在她面前,幾個胡人跪地,而方才在天香樓門口被那伙軍士欺辱的胡人老者,一位侍女正在對他的手進行上藥,包扎。
“米阿依,伱下去探查,這伙軍士和那位姓徐的巡天司校尉在說什么,什么來意?”
“爭取弄清楚!”
“我感覺有點不太好。”
安歌聲音有點冷,還有點緊。
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或者說有點緊張。
朝廷新派了一位鎮魔使,帶著大軍趕來,其先鋒軍已經入主天雄關,而自己的男人正在錦官城坐鎮,她知道陳淵的“野心”,這個消息對陳淵來說很不利,朝廷釋放出的信號,以及現在的局面必然性,一個權利在握,大家都以為會是下一任鎮魔使的中郎將,新來的鎮魔使會選擇怎么做?
必是打壓!
她早年還是公主時,見慣了太多這種手段。
“是!”旁邊身籠金紗的西域美女,點了點頭。陳淵當初在天香樓殺北涼門客夏侯淵后,曾盤完過此女夏侯淵身邊逃走的那個人是誰,此女怕麻煩撒了謊,事后被陳淵嫁夢嚇的不行,隨后把自家“小姐”搭上了。
米阿依遵命下了去。
“你們也下去吧。”安歌對著幾個跪著的胡人開了口,隨后看向那位年老的胡人老者,面色帶著平和,輕柔道:“波瓦,你好生下去休息,我自會討個說法。”
卻見那胡人老者黝黑起皺的臉變得滄桑,佝僂的身子咳了咳嗽,跪下身來,“公主不要為我這廢人與這些軍士起沖突,不值當,我這把老骨頭這幾年都過來了,習慣了就好了。”
“公主還要為復國大計深謀遠慮,早日報仇。”
這話像一根刺扎在安歌心里,讓她瞳孔有片刻的失神,她之前有生過想退縮的心思,因為肚子里有了新的生命,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明知道希望渺茫,還是得堅持,因為在她的背后,還有上千族人的性命和國仇家恨。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她深吸了一口氣,心情變得有些壓抑,感覺心跳的有些快,像是有什么事要發生。
手下很快退下,屋子里變得安靜。
這時,房間里有一種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嗬嗬嗬嗬.”
就像是有一只狗在喘氣。
聽到這聲音,安歌的心情才安穩了一些,白皙素靜的手溫柔地摸了摸肚子。
三十樓,朱紅門扉,一位胡人小廝領在前,身后一群姿容素凈,點眉遮面的西域舞姬樂師,抱著胡琴琵琶,光著腳,蓮步輕移,小步細碎,來到天字丙號房的門前。
帶著青色方帽的胡人小廝在門口喊了一聲,“大人,您點的曲來了!”
“進來!”
里面傳來那位姓徐的本地校尉的聲音,接著,門開了。
而與此同時,在對面的二十八層,有兩道身影被樓里的小廝領著,準備去一個房間。
這兩道身影,一壯一瘦。
一人身高高大,體長九尺,披著半邊衣裳,另外斜半邊袒露在外,肌肉如虬龍一般,里面充滿了強大力量,其面似方,銅鈴大眼,滿臉胡須,眉發都是淡金色,充滿了一種桀驁不馴的野性。
另外一人,則是身材嬌小的女子,瓜子臉,櫻桃唇,穿著一襲黑色開叉裙,大腿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披著一副披肩,身材火爆,走路間,臀部扭動,風情無限,而一雙眼睛閃爍著淡紫色,帶著異域風情。
按理說,如此風騷火辣的女人,走在這熱鬧繁雜的天香樓,應是會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但沒有。
這兩人看外貌,似乎來自異域,一路跟隨小廝,目光掃視著這天香樓中的一切。
突然,黑衣女子看向上方的目光一頓,淡紫色的瞳孔閃過一絲奇怪,似乎在回想什么,接著身子猛然一停。
“又怎么了?”
身邊的金毛大漢雙臂壯若奔馬,抱在胸前,聲音嗡嗡,語氣帶著幾分不耐煩,顯然這聲音與方才巷子里的暴躁聲是同一人。
只見黑衣女子眼角帶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金獅子,真是意外,我竟然在這里看見了一個本應該死去六年的人,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黑衣女子笑著,淡紫色的妖異瞳孔看著斜上方,那里正是三十層天字丙號房的方向,門前有一隊樂師舞姬,女子的目光就落在其中一位籠罩金紗的曼妙舞姬身上,隨后看著其進入那個房間里面。
畫面一轉,那天字丙號房里,一隊樂師舞姬進入其中。
本地巡天司校尉徐向東瞅見最前面帶隊的舞姬,眸子微微發亮,有些意外,“我記得米姑娘如今已經不出閣了,想不到姑娘也在?”
“聽傳聞說,你當初得罪了九中郎,受到了驚嚇,閉門謝客,不知道讓多少人失望,如今,怎么來我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