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高勇再次抱拳領命,做了個手勢。
一群清河縣的捕快立刻摸出一道道符紙貼在身上,隨后以那靈官敖勒為中心四散開來,準備沖進亂墳崗中查探。
“嘻嘻…”一個古怪而尖利的笑聲猛然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隊伍之中的一名捕快并沒有隨著命令散開,而是歪著頭站在原地。
剛才那笑聲就是他嘴里發出來的。
“廖有田!你在做什么怪!?”高勇認出這是手下的一名老捕快,立刻摸出一個火折子引燃,昏暗的光芒照亮了周圍。
眾人此時赫然看到,留著八字胡的廖有田歪著腦袋站在那里,額頭上全都是汗水,眼睛瞪得溜圓,滿是驚恐,牙齒正在咯咯打顫,而他的口中則發出怪異的聲音,非男非女,卻絕不是廖有田自己的聲音:
“作怪?我逃了這么久,沒想到還是被你們追上了,你們不是要找我嗎?我就在這兒啊。”
說話間,在廖有田驚恐的神情中,他的雙手閃電般從腰間拔出腰刀,刺入胸口,一劃而下,腸子肚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而后雙手捧出一顆潺潺流血不斷跳動的心來。
“嘭…嘭…嘭…”
這心臟的跳動竟然如同擂鼓,在每個人的耳中響起,引得他們的心臟也在瞬間劇烈跳動,仿佛要突破胸腔鉆出來。
一眾捕快毛骨悚然,紛紛拔出腰刀將廖有田圍在中間,顫聲道:
“邪祟!是邪祟!”
這廖有田顯然是被邪祟侵染了,面對邪祟,他們這些武者除了用自身氣血鎮壓,并沒有別的辦法,而廖有田本身是氣血二重的武者,都這么被輕易侵染…
敖勒雙目一瞪,看著那躍動的心臟森然道:
“通心魔!”
他此番帶隊追蹤的,正是這個邪祟,卻沒想到對方自己現身了。
說話間,已經將腰間的小鼓拿在手中,右手鼓槌閃電般敲在鼓面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這響聲雖然不大,卻瞬間抵消了眾人心臟的躍動聲,讓一眾捕快的心跳緩了下來。
“不要碰到他的血!”敖勒高聲說道,隨后挽了個槌花,將手中的小鼓敲得飛快,腳下邁著詭異的步伐,口中半唱半念,繞著廖有田疾走: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閂,行路君子奔客棧,鳥奔山林虎歸山,鳥奔山林有了安身處,虎要歸山得安然…”
隨著他的念誦,這唱詞之中的一切仿佛都在現實中具現,原本周圍的荒野樹林之中還有鳥啼和風聲,此時卻瞬間安靜了下來,一眾捕快心中的驚恐也迅速退去,重新鎮定下來。
“…頭頂七星琉璃瓦,腳踏八棱紫金磚,腳踩地頭頂著天,邁開大步走連環…”
敖勒的頭頂,赫然有一片光芒虛影浮現,似乎是一塊琉璃瓦,而他落腳的地方則是閃過一點漣漪,所踏之處現出金磚光芒,已經將廖有田圍了一圈兒。
“嘻嘻,嘻嘻嘻…要請你們的萬靈主座下的那些狐鼠柳白么?可惜你太慢了。”被控制的廖有田一時還沒有死,此時涕淚齊流,雙手上的青筋暴起,驟然用力,如同捏碎一個柿子“噗”的一聲將自己的心臟捏碎。
鮮血四濺!
“疼…疼啊…”廖有田的身體抽搐,隨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中流出兩行血淚,又抽搐了幾下,這才倒在血泊中,濺起一片塵土。
眾人一片沉默,緊張地盯著廖有田的尸體,隨后又猛地看向身邊的人,人人心中忌憚提防,生怕有哪個同僚變成下一個廖有田。
唯有高勇手中的火折子不斷閃動火焰,昏暗的火光不停躍動,照亮眼前的詭異場景。
敖勒腳下的步伐一變,繞了一個大圈,將一眾捕快都圍在了中央,口中的唱詞絲毫未停,還插上了一句話:
“…雙足站穩靠營盤,擺上香案請神仙…誰被血濺到了!?先請狐來后請黃…”
就在他插話的瞬間,高勇身邊的一名長臉捕快猛然抽刀砍向身邊的同僚,口中喝道:
“他身上有血!”
那同僚猝不及防,被一刀砍在脖子上,瞬間只剩下一點皮肉相連,臉上還帶著訝然的表情,一時未死,口中噴血,囁喏道:
“嗬…嗬…我沒…沒有…”
那長臉捕快嘻嘻一笑:
“錯了,是他身上有血。”
說著轉身一刀捅進了另一名捕快的胸口,來了個透心涼。
眾人此時終于反應過來,這長臉捕快已經被通心魔侵染!
高勇雙目瞪圓,猛地揮刀斬去。
只是已經遲了!
那長臉捕快不避不閃,任由高勇的一刀斬在自己背上,自己舉刀劃開了頸部的動脈,面帶詭異的笑容,轉動身體。
鮮血狂噴而出,仿佛是噴泉一樣,將周圍還站著的九人淋了滿頭滿臉!
“…請請長蟒靈貂帶悲王…”敖勒的唱詞猛然變得沉重,整個人的身形似乎都變得高大起來,雙目瞪圓,手中的鼓槌狠狠敲在小鼓之上,仿佛要把鼓敲破。
如同有一股詭異的力量已經降臨到他的身上,雙臂之上的一熊一鷹一蟒的刺青如同活物,開始不斷扭動身體。
他的雙目則是一片血紅,口中有獠牙伸出。
那被鮮血淋頭的九人原本心中驚駭到了極點,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手攥住,此時卻被震天的鼓聲再次鎮住。
就聽敖勒高聲喝道:
“運轉氣血,守住心神,把刀扔遠,坐下!”
幾人聞言立刻將手中的腰刀用力擲出,隨后盤膝而坐,拼命運轉氣血。
只是人人內心都惶恐不安,看向周圍的人。
所有人都被那邪祟侵染了,只是邪祟到底會上誰的身?
是離得近的人,還是離得遠的人?還是…自己?
“唰!”敖勒撕開腰間的一個布囊,現出一排拴在腰上的大齊通寶,閃電般掛在鼓上,在敲鼓之時又有了銅錢的響聲,立刻讓眾人惶恐的心再次平復了一些。
是誰?是誰?這司天監的差事,果然不是那么好接的…高勇盤膝坐在地上,聽著那隆隆的鼓聲和尖利的銅錢聲,只感覺心亂如麻。
原本是接到上面的命令,來協助查案的,誰能想到查的是這么兇殘的邪祟!
這邪祟據說已經害死了數十人,全都是自剖心肝而死,想想都不寒而栗。
廖有田他老娘八十了,還有劉十七他老婆剛懷孕,還有小武的爹娘就這一個兒子,這回去可怎么跟他們家人交代…
好在現在大家把刀都丟了,那通心魔無法快速殺人,應該也還…不對,我靴子里還藏了一柄匕首…
高勇剛想到這里,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捕快陶二郎的面前,手中還拿著一柄匕首,已經刺進了陶二郎的心窩。
而在他的身后,另有幾名捕快或是被捅穿了要害,或是被抹了脖子,正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通…通心魔…”陶二郎口中流血,死死抓著高勇的手臂,雙目瞪圓盯著他。
高勇心中訝然,喃喃道:“不對,不對,我怎么會是通心魔吶…”說著將匕首擰了一圈兒,絞碎了陶二郎的心臟。
“左手拿起人王鼓,右手拿起趕將鞭…”沉悶的念誦聲在身后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凌厲的勁風。
“嘭!”一支鼓槌狠狠打在高勇的后心,發出沉悶的骨骼碎裂聲,令一股人形輪廓的黑煙從他的體內脫出,隨后又猛地鉆了回去。
他立刻向著遠處竄去,卻狠狠撞在一道無形壁障之上。
此時才發現,那靈官敖勒剛才所踏出的地方,已經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陣法壁障,將他擋在了里面。
高勇口中發出凄厲的笑聲,森然道:
“好薩滿,可惜就是嘴笨了點,該多學學念經。”
敖勒默不作聲,猛地撲向高勇,手中的鼓槌如同利劍,那輕巧的小鼓此時如同千鈞重錘,散發出詭異的幽冥之力。
高勇避無可避,卻突然抓起僅剩的兩個活著的捕快,一個朝敖勒丟去,一個朝身后丟去遮住了地面上的陣法足跡。
敖勒不得已接住了這名捕快,這略微一耽擱的功夫,高勇已經踏在另一名捕快身上,跳出這法陣之外,發出一聲狂笑,大踏步逃向遠處的山林之中。
敖勒目光森冷地看著“高勇”逃離的方向,并未追趕。
這通心魔的強大遠超出之前所得到的消息,他必須立刻回去上報師尊。
剛才如果不是他請了悲王,被附身的就是他,現在可能已經死在了這里。
只是可惜了這些捕快…
嘆一口氣,對還活著的兩名捕快說道:
“你們盡快回縣上休養,剩下的事情不用參與了,只是這些尸體,卻絕不能下葬了…”
那兩名捕快此時已經嚇破了膽,連連點頭,跟在敖勒身后迅速離去。
等到他們離開之后,不遠處的山林之中,“高勇”狂奔而回。
先是嗅了嗅那些尸體,隨后鉆進了亂墳崗之中,來到了之前牛麻獻祭皈依的地方。
到處翻了一通,猛然嗅到了那獻祭儀式留下的幽冥之中透出的氣息,“高勇”仿佛是受驚的野獸一般,眼神中瞬間寫滿了驚慌,竟然四肢著地,發足狂奔,逃命也似的逃離了這片亂墳崗,朝遠處的駝山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炎就被義莊早值的梆子聲吵醒。
他緩緩睜開眼睛,就見學徒宿舍里竟然沒剩幾個人,反倒是外面傳來陣陣驚呼:
“俺的娘哎,這么多尸體?”
“來活兒了,來大活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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