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葵青,一棟公寓樓內。
‘咚咚咚’
陸耀文輕輕敲響了一間公寓的房門。
‘吱嘎’
隨著房門打開,一個年約六十,神色憔悴的老婦人出現在陸耀文的視線內。
“請問是司馬夫人嗎?”
陸耀文笑著問道。
在知道司馬祥猝死在赤柱監獄之后,陸耀文就派人一直查司馬祥兒子司馬念祖以及他老婆的下落。
不過,司馬祥對自己妻兒的信息顯然也是做了一些保護措施,也就是他老婆去赤柱監獄探監一次司馬祥,留下了一絲蛛絲馬跡,順著這些蛛絲馬跡,陸耀文的人足足用了十來天的時間才找到這位司馬夫人。
“你是?”
司馬祥的老婆一臉狐疑的看著陸耀文,眼神里全是警惕。
“我叫陸耀文,我父親陸榮平和司馬先生一樣,都是被黃世同害死的。”
現在的陸耀文其實并不能百分百確定陸榮平是被黃世同害死的,但也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對付黃世同,先忽悠忽悠司馬祥的老婆。
只是讓陸耀文有些意外的是,在聽見陸榮平這個名字后,司馬祥老婆的眼神卻猛的一變:“你是陸榮平的兒子?也是,你和你老爸長的好像。”
陸耀文也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帥臉還能拿來驗證親子關系。
“司馬夫人,你認識我的父親?”
陸耀文立刻問道。
“認識,我老公說陸榮平是他見過最聰明的人之一,只可惜他做人太天真,輕信了黃世同這個王八蛋。”
說到這里,司馬祥老婆輕嘆一口氣,“也不能說你父親天真,我老公也一樣被黃世同騙了這么多年,當初黃世同說你父親的事情是利家逼他做的,我老公信了;黃世同說他做地主會的領頭人可以把地主會搞得更好,我老公也信了;最后說讓我老公去頂罪他黃世同會安排好手腳,我老公還是信了。”
司馬祥老婆的語氣越來越冰冷,最后已經帶上了濃濃的恨意:“黃世同這個畜生,我老公替他頂罪,還把他掌握的地主會罪證全都燒了,黃世同還是不肯放過他!”
接著,她讓開身體,繼續對陸耀文說道:“阿文,進來說話吧。”
幾分鐘后,司馬祥老婆將一杯泡好的茶水泡好之后,放到了陸耀文的身前,接著坐在陸耀文的對面,突然就沉默了。
“司馬夫人?”
看到這一幕,陸耀文小聲喚了一句,只是司馬祥老婆仍然是毫無反應,連眼珠子都一動不動。
足足過了差不多三分鐘,司馬祥老婆眼珠一轉,就好像電腦重新開了機一樣。
“司馬夫人,你沒事吧?”
陸耀文這才想起,司馬祥老婆好像是因為司馬祥去世傷心過度,誘發了老年癡呆,現在看來,已經有癥狀了,而且癥狀不輕。
“阿文,不好意思,最近幾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是走神。”
司馬祥老婆笑著解釋道。
“司馬夫人,有空去醫院看看吧。”
雖然老年癡呆是不治之癥,但是及早干預的話,還是能稍微推遲一點的。
“阿文,我沒事的。”
司馬祥老婆搖頭笑道。
“司馬夫人,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向黃世同復仇。”
陸耀文將話題引入了正題。
“阿文,你能找到我,說明你手上肯定也有自己的勢力,能說說看,你現在是什么身份嗎?”
司馬祥老婆并沒有接陸耀文的話,而是反問了陸耀文一個問題。
“和聯勝旺角區話事人。”
陸耀文開口回答道。
他明顯可以看到,在聽到自己的身份后,司馬祥老婆的眼神一黯,顯然是覺得他這個身份不夠格。
果然。
“阿文,地主會存在了二十年,這些年里,地主會靠著操縱股市,賺取了巨量的財富,誰都不知道黃世同積累了多少財富,準備了多少后手,你要向他復仇,太危險了,向黃世同復仇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這種老太婆做吧,反正我也沒幾年好活了。”
司馬祥老婆緩緩說道。
“有些事情,如果我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陸耀文一臉鄭重的對司馬祥老婆說道。
聽見陸耀文的這句話,司馬祥老婆沉默了足足一分鐘,才緩緩說道:“阿文,你來找我,肯定有你的計劃,說給我聽一聽。”
“司馬夫人,我動用了很多關系查黃世同這個人,然后發現港島根本查無此人,說明他有意將自己隱藏了起來。”
“我們要向他復仇,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他勾出來,我準備從地主會其他幾個成員入手…”
陸耀文將自己的計劃緩緩說了出來,最后說道:“司馬夫人,黃世同活了六十多歲,已經夠本了,哪怕殺了他,都解不了我們的心頭之恨。”
“我要讓他體會自己苦心經營一輩子,到頭來卻全是一場空的滋味,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司馬祥老婆聽著陸耀文的計劃,越聽眼睛越亮,陸耀文的很多想法,與她不謀而合。
不過,哪怕對陸耀文的這個計劃非常欣賞,司馬祥老婆仍舊沒有立刻答應下來:“阿文,你的計劃我要考慮考慮。”
“應該的,司馬夫人,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如果你想通了,隨時可以跟我通電話。”
陸耀文將一張名片放在面前的茶幾桌上,笑著對司馬祥老婆說道。
“我還有事情要忙,告辭了。”
說罷,陸耀文就起身離開。
鐘孝禮、黃子杰這幫人還等著他陸耀文炮制,可沒有時間浪費。
“阿文,既然你有事我就不留你吃飯了,慢走!”
司馬祥老婆站起來,將陸耀文送出了門,接著,她立刻跑回到電話旁,拿起話筒撥下一個號碼。
“念祖,是我。”
“剛剛有個非常有意思的年輕人來找我,他是陸榮平的兒子,他的仇人也是黃世同,他同我說了個非常有意思的計劃…”
“他留了一張名片給我,或許你可以和他好好聊一聊。”
電話接通后,司馬祥老婆緩緩說道。
當天晚上。
沒有把何敏約出來的黃子杰一肚子火氣,正準備去找蚌友泄火。
‘鈴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黃子杰一臉不耐煩的掏出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黃sir,是我。”
鐘孝禮的聲音從手機聽筒里傳出。
聽到鐘孝禮的聲音,黃子杰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沒好氣的說道:“什么事?”
“今晚動手把華超抓進去。”
鐘孝禮緩緩說道。
“華超不是你們仁義社的自己人嗎?抓他做什么?”
黃子杰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
“這不是你應該問的問題。”
鐘孝禮淡淡說道。
“媽的,你想要讓我幫你做事,就好好說話,你以為你是誰?真當你是我的上司了?上次莫名其妙就讓我去抓高晉,驚動了署長,玩了一次還不夠,后面又要我再來一次,你知不知道,死人的案子警隊會復查的!”
“我警告你,栽贓給高晉的那個死人身上,絕對不能有任何破綻?如果被人發現有問題,我們兩個一起死!”
一肚子火氣的黃子杰瞬間爆發。
“黃sir,這么大火氣,要不要我送點小禮物給你降降火?”
對于黃子杰的怒火,鐘孝禮似乎已經習慣了,絲毫都不在意。
不過,鐘孝禮的這句話也確實有用,黃子杰的火氣瞬間就降了一點,眼神都清澈了些許:“華超在我們反黑組有案底,扣他四十八小時沒有問題。”
“那就快點動手。”
鐘孝禮說罷,直接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
“屌你老母!”
在聽見手機聽筒里傳出的忙音后,黃子杰低聲罵了一句,隨后撥下了一個號碼。
“我是黃子杰,馬上把華超的案子翻出來,一個小時之后,我要拿到拘捕證去拘捕他!”
電話接通后,黃子杰淡淡說道。
只是黃子杰并沒有發現,一輛黑色轎車一直跟在他的車后。
十分鐘后,上海街。
陸耀文在聽完了黃子杰與鐘孝禮剛剛的那段對話后,翻出仁義社內,關于華超的資料,細細看了幾分鐘后,陸耀文開口喊道:“阿崗,備車,去灣仔。”
二十分鐘后,灣仔的一間麻將館內。
“阿文,找我有什么指教?”
華超一臉狐疑的看著眼前的陸耀文,開口問道。
“華超,有件事,我想單獨和你聊聊。”
陸耀文淡淡說道。
華超聞言,深深的看了眼陸耀文,隨后開口說道:“跟我來。”
很快,華超將陸耀文帶到了麻將館內部的一間房間。
“什么事?”
走進房間后,華超立刻開口問道。
“華超,你快死了。”
陸耀文一句話,讓華超的瞳孔猛的一縮,臉色也瞬間冷了幾分,冷笑道:“陸耀文,你是和聯勝旺角地區話事人,和我開這種玩笑,有意思嗎?”
“華超,你今天宣布自己永遠不會參與仁義社坐館的選舉,你覺得這句話,除了你自己信,還有其他人會信嗎?”
陸耀文淡淡說道。
“你什么意思?”
華超立刻開口問道。
陸耀文沒有開口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將一個播放器遞給了華超。
華超一臉疑惑的接過陸耀文遞給自己的播放器,戴上耳機后按下了播放鍵,接著,他的臉色瞬間大變。
‘今晚動手把華超抓進去,華超不是你們仁義社的自己人嗎?抓他做什么?’…
十幾秒后。
“陸耀文,這段錄音,你從哪里得來的?”
華超死死的盯著陸耀文,開口喝問道。
“華超,大家都想爭龍頭,唯獨你不想爭,你覺得人家是會讓你坐山觀虎斗,還是聯合起來先把你給解決掉?”
“鬼佬有句話,敵人該死,異端更該死,你現在就是仁義社的那個異端!”
陸耀文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聽見陸耀文的話,華超沉默不語,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說的這句話沒人相信,他想的是,等他公開宣布龍頭選舉后,在讓出手里的一些地盤,向所有人證明他是真的不想參與龍頭選舉。
結果,他還沒有動手,人家都已經將屠刀都磨好了,馬上就要砍到他的頭上。
“華超,現在的社團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大家都講一個禍不及妻兒,現在?”
“你在灣仔,應該也知道洪興阿B的事情,他死后,他的馬仔把他的遺產全部搶了,把他的老婆小孩趕出家門,流落街頭。”
“如果不是我陸耀文幫阿B的老婆出頭,阿B的妻兒老小還不知道是什么下場。”
陸耀文看著華超,緩緩說道。
陸耀文幫大佬B妻兒出頭這件事,在港島黑道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很多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對于陸耀文的這個行為是非常認可的,尤其是自己娶妻生子的人,更是如此。
就比如華超,也正因對陸耀文的欣賞,華超才會答應單獨和陸耀文聊聊。
在聽完陸耀文的這段后,華超再一次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陸耀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華超,你兒子現在讀的是私人學校,學費一定很貴吧,如果你出了事,你的家產都被仁義社的人給搶了,你兒子怎么辦,他還讀得起私人學校嗎?”
“他未來是不是會像你一樣,出來混,運氣好,混個十多年,當個社團頭目,運氣不好,出來混兩天,就被人砍死,橫尸街頭?”
陸耀文無視了華超的問題,幽幽說道。
在華超的個人資料里寫著,這個人非常疼愛自己的兒子,尤其重視自己兒子的教育,讓自己兒子讀的是圣保羅國際學校,這個學校一年光學費都要五十萬港幣。
“你想要我做什么?”
華超有點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不敢想如果真的發生陸耀文說的那一幕,自己該怎么辦。
“華超,我會找人幫你的老婆兒子擔保,讓他們去國外生活,而你要留在港島幫我做件事,做完了以后,我會送你去和你的老婆兒子團聚…”
陸耀文看著華超,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有湯茱蒂這位地產大亨幫忙,別說華超的老婆兒子,就是陸耀文本人都能順利移民去國外。
華超再一次沉默了,他其實有個埋藏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他是警隊的臥底,只是這十多年時間,他等來的不是回歸警隊、升職加薪,而是一次次的忽悠,一次次的畫大餅。
‘鈴鈴鈴’
就在這時,華超的手機鈴聲響起。
“超哥,剛剛灣仔警署反黑組的條子來場子找你!”
華超按下接聽鍵后,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
在聽到這句話后,華超原本還有些糾結的眼神瞬間堅定了起來。
想到自己現在在仁義社的處境,又想到警隊一次次給自己畫的大餅,華超下定了決心,緩緩開口說道:“陸耀文,你想讓我做什么?”
“華超,我這個人做交易,向來講一個誠字,你先去灣仔警署休養兩天,等你出來的時候會發現,你老婆和兒子已經離開港島,去國外生活讀書,到時候,我們再聊你接下來該做什么的事。”
陸耀文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好!”
華超深深的看了眼陸耀文之后,重重點了點頭。
接下來,華超主動向灣仔警署反黑組自首,被扣押四十八小時。
而在這四十八小時里,雞精、新界飛、鐘孝禮這三個人立刻對華超的地盤動手,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華超的地盤在短短兩天之內,就被雞精、新界飛、鐘孝禮三人占了個七七八八。
而這種公然強占自己人地盤的行為,身為仁義社坐館的常春就好像沒有看到一樣。
強者制定規則,弱者遵守規則。
他這個龍頭制定了游戲規則,華超身為‘玩家’居然想不遵守,那就只能讓華超先出局了。
兩天之后。
灣仔警署,反黑組高級督察黃子杰的辦公室內。
‘鈴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哪個?”
黃子杰拿起手機后,開口問道。
“阿杰,是我。”
何敏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
“阿敏啊,有事?”
黃子杰雖然被何敏耍了一次,但出于對女人肉體的渴望,或者說是舔狗的本能,他的語氣依舊還是柔聲柔氣。
“阿杰,真的不好意思,之前那個晚上突然有事,今晚我請你吃飯?”
何敏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好意思。
“好啊。”
黃子杰的眼神里瞬間被興奮填滿,他暗暗在心里發誓今晚一定要讓自己的二弟吃飽。
“那晚上七點我在銅鑼灣的江仔記等你。”
何敏緩緩說道。
“好,我一定準時到。”
黃子杰立刻開口應道。
“嗯,不見不散。”
何敏說完這句話后,就掛斷了電話,隨后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陸耀文說道:“阿文,黃子杰已經答應過來了。”
“阿敏,辛苦你了,本來我們應該直接逮捕他的,只是擔心打草驚蛇,讓他背后的人提前收到風聲跑了,所以只能在麻煩你一次。”
陸耀文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但旋即,他就馬上說道:“不過你放心,這次和上次一樣,我會陪在你旁邊,保護你的安全。”
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正派、陽光的俊朗男人,何敏笑著說道:“阿文,我現在是你的線人嘛,當然要配合你工作啦。”
當天晚上,灣仔警署門口。
臉色有些憔悴的華超緩緩走出了警署。
這時,一輛轎車停在了華超的面前。
“陸耀文呢?”
華超坐上車后,開口問道。
“別急,文哥正在為你準備一份大禮。”
坐在駕駛位上的高崗,淡淡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