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江師兄!”婷輕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搜腸刮肚地在腦海里回憶,卻只感覺完全陌生,從來沒有聽說過。
“你還有其他要問的嗎”江晨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姬婷明眸撲閃,小小地試探:“師兄是在哪座山峰修行呢”
“我不在這里修行,我是混進來的。”江晨坦然相告。
姬婷的臉色微微一變:“師兄不是瑤海圣地的弟子”
“不是。”
“師兄真是......好膽量!好氣魄!”婷在短暫的驚愕后,眼中滿溢出贊賞,“天底下多少修士想要拜入我瑤海圣地,可那些庸庸碌碌之輩只知道在山門前磕頭,誰人有師兄這般膽魄”
蕭如玉聽著姬婷想方設法地夸贊江晨,臉上浮現一抹不忍之色。
她知道,當江晨坦然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姬婷的生命進入了倒數計時。
可姬婷和她身后的兩名女子還沒意識到危機的到來,她們雖然眼光有所變化,卻都只把江晨當成了混進來拜師的弟子,根本意識不到站在她們眼前的是一頭怎樣可怖的兇魔!
“師兄應該是第一次來吧認得路嗎不如我來給師兄帶路”婷殷勤地問。
江晨搖頭:“不必了,我已經有向導了。”
“是蕭師妹”姬婷不著痕跡地瞥了蕭如玉一眼。
蕭如玉感覺姬婷可能是第一次認真打量自己,不過卻帶著十足的敵意。
但姬婷面對江晨的語氣卻是溫溫柔柔的,“這一帶我比蕭師妹更熟,而且我跟碧玉峰、蒼嵐峰、翠屏峰、沖云峰幾位首座的關系也都不錯,可以幫師兄你引薦一二………”
江晨婉拒:“多謝好意,不過用不著。”
姬婷循循善誘:“師兄是舍不得離開蕭師妹嗎那也沒關系,蕭師妹可以跟著一起來嘛,剛好一起做個伴………”
蕭如玉看著姬婷的眼神愈發憐憫,只覺得這位盛名在外的「霓裳仙子」十分可憐。
這位姬仙子,覬覦著兇魔的美貌,甚至還在嫉妒蕭如玉,卻不知道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成為她的最后遺言。
東方紫衣感受到了江晨的殺意,忍不住道:“這么一個美嬌娘,直接殺了多可惜啊,看她對老祖也挺有意思,不如睡過了再殺”
江晨淡淡地道:“安云袖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東方紫衣雖不知道安云袖是誰,但她已感受到老祖的決意,識趣地閉口不言。
江晨指尖上旋轉著飛劍,也在這時停了下來,劍尖朝外,恰恰對準了前方的姬婷。
“聊得差不多了吧”
“師兄這是何意”婷再遲鈍,在被劍尖指著的時候,也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我這個人,有借有還,你借我一劍,我還你一劍,如是而已。”
“師兄何至于此都是一場誤會......”姬婷的臉色迅速變得蒼白,咬著嘴唇道,“師兄如果覺得氣不過,我愿獻上禮物,向師兄賠罪!”
直到此時,她仍不覺得眼前之人能對她造成威脅,她只是不想跟這位美少年郎撕破臉。
“我想收到的最好禮物,就是你的命。”
“師兄”
姬婷的一句話沒說完,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冰冷的劍光,仿佛拉開了一道蒼涼的幕布,將另一個凄寒苦寂的世界展現在眼前。
下一瞬,她的胸膛便被貫穿。
姬婷的眼睛瞪得老大,臉上殘留著哀求的表情。
她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一個防御或者躲閃的動作。
自始至終,她都沒想過眼前這人會如此容易地奪走自己的性命。
可憐「霓裳仙子」,落地竟無聲。
“啊”
另外兩名女子發出驚恐的尖叫,紛紛想要施法防御。
但她們的動作跟江晨的飛劍比起來,實在太慢了。
接連兩聲悶響,兩名女子也倒在了血泊中。
蕭如玉看得心里發寒,面上卻沒表露出什么異常。
她發現自己甚至開始逐漸習慣這種場面。
“收拾收拾東西,尸體毀了。”江晨吩咐道。
蕭如玉乖巧地應聲,熟練地搜刮戰利品,毀尸滅跡。
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對于這種事情也逐漸嫻熟了。
收拾完畢,兩人繼續上路。
沒走多遠,江晨便放緩了腳步,低下頭去,只見腳下的草叢中出現了一點淺淺的血跡。
顏色很淺,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小塊花瓣碎片。
“有人逃到了這里。奇怪......”江晨沉吟。
蕭如玉也看到了血跡,除了暗暗為那位可能負傷的同門默哀之外,并不覺得哪里奇怪。
遭遇妖魔,不敵而逃,不是很正常嗎 “這血跡,太少了。如果他負了很重的傷,應該不會只流這么一點血,但如果只是小傷,那就連這點血也不該流。”
江晨蹲下去,伸出手指,在那片略帶紅斑的草葉上輕輕一抹。
“抓到你的痕跡了......跟過去看看!”
江晨沿著虛空中留下的淡淡痕跡,一路追蹤下去。
蕭如玉緊跟在后。
蒼嵐峰這一帶,蕭如玉也沒有來過,只覺得此處陰氣森森,林木參天,不見天日,在密林中轉來轉去,很容易就繞暈了。
可江晨卻像是輕車熟路,反過來帶領蕭如玉在林中穿行,比蕭如玉更像是當地土著。
路越走越偏,林子越來越密,古榕懸根,樹枝藤蔓如怪蟒一樣盤繞糾纏,又像是妖魔的爪牙,讓人心驚肉跳。
在這種草木豐茂之處,連御風咒都不好使,容易撞樹,蕭如玉也只能一步步老老實實地腳踏實地。
蕭如玉感覺這是自己這輩子走得最崎嶇的一段路了,原本整潔華貴的紫色衣裙被尖刺刮破,還沾上了綠色小毛刺,發絲也早就散亂,變成了灰頭土臉的村姑。
地勢越來越低,一直在往下走,好像是來到了一個深洞之中。
兩側都是懸崖峭壁,且峭壁如屏,腳下是潺潺的溪水,視線被樹葉遮擋,不見陽光,暗淡如夜。
又沿著溪水走了一段路,前面聽到了翻騰的水聲,應該是一個小瀑布。
江晨站在瀑布前,停留了片刻,說道:“原來是個水簾洞。”
蕭如玉跟在他后面,喘息粗重。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親自下地走這么長的路了。
江晨道:“我進去看看,你站在這里等我,不要走動。”
蕭如玉自然應是。
江晨縱身一躍,穿過瀑布,探入水簾后的山洞。
洞中黑暗,江晨來不及細看,他的身子倏然繃緊了。
黑暗中有一雙眸子閃閃發亮。
江晨僅聽聲音,就知道那人的手指按在了劍柄上。
那人沒有出聲,在黑暗中蓄勢待發。
江晨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僅聽那人的手指與劍柄摩擦的聲音,就知道是個絕頂劍客,至少不比阿桶差。
江晨屏住了呼吸,心情有些雀躍般的興奮。
只有遇到棋逢對手的劍道高手時,他才會這般高興。但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
他豎起耳朵,傾聽那人的動靜。
那人一只手握著劍柄,并未握緊,只是輕輕摩挲,另一只手拇指輕推劍格,長劍出鞘半寸,劍氣含而未吐。
真正的高手,鋒芒盡斂,真意在藏而不在殺,每一次出劍都十分謹慎,往往一劍便能分出生死。
這樣的小動作,也點燃了江晨的戰意,令他渾身都像過電一樣微微刺痛,這是他興奮起來的表現。
難得遇到一個值得一戰的劍客。
雙方在黑暗中不言不動,默默觀察著對方,捕捉著對方的氣機流動。
江晨的眼睛漸漸適應了洞中的黑暗,此時看清了對方的模樣,竟是個極為年輕的短發少女,明眸皓齒,肌膚勝雪,容顏極美,無瑕無垢,又帶著一股英氣,星眸中流光閃動,如一柄寒劍出鞘般,銳利冷冽得讓人不敢逼視。
如此獨特的氣質,讓人幾乎忽略了她的容貌,更愿意將她視為一柄利劍。
除了轉化為男身的孔雀大明王之外,江晨很少從女子身上看到這般凜冽純粹的氣質,眼睛為之一亮,贊譽之情自心頭油然而生,脫口叫道:“云璇璣”
云璇璣緩緩松開了按在劍柄上的手指,出鞘半寸的劍刃又歸于鞘中。
她面上的那股凜冽銳氣,也收斂起來,神色變得柔緩了許多,從“一柄劍”變成了“一個人”。
她朝江晨點點頭,問道:“你是誰”
江晨莞爾道:“你不知道我是誰,怎么敢收劍你不怕我是來殺你的嗎”
云璇璣表情柔和地道:“你身上只有戰意,卻無殺意,你不是我的敵人。”
“你對自己的眼光這么自信”
“我為自己的眼光負責,如果猜錯了,就死。”云璇璣平靜地說著狠話,就像說著“今天天氣不錯”一樣輕松。
如果別人說出這番話,大概會覺得云璇璣腦子不太正常。
幸好江晨同樣也不是個尋常人,他對云璇璣的贊賞愈發強烈了,甚至有種相逢恨晚之感:“那倒也不用死,不過我真的很想跟你切磋一下武藝,何不一戰解憂”
“嗯,我能察覺到你的戰意,不過現在不太方便,改日吧。”云璇璣直接拒絕了。
“不方便你受傷了”
江晨這才注意到,云璇璣那張如玉般的面容上,泛著一抹病態的蒼白,一開始她按劍之時銳氣逼人,倒還遮掩住了那股淡淡的虛弱,現在松懈下來,就格外明顯。
云璇璣并不隱瞞:“嗯,被三個老東西圍攻,受了點傷。”
“瑤海圣地的長老”
“沒錯。他們雖然修為平平,法寶卻層出不窮,想殺他們總得付出點代價。’
“你殺了幾個”
“三個。”
倘若蕭如玉在此,恐怕要驚得跳起來。
三位長老皆是地榜高手,雖然排位不算高,皆在三五十名左右,卻也威震天下,自三絕以下,也只有云璇璣才敢說他們“修為平平”,也唯獨云璇璣這樣的神人才能以一敵三,并將其斬殺。
倘若這消息傳出去,必將引起天下震動,「云劍仙子」地榜第一的含金量又要提高不少。
“嘖嘖,可以啊!”江晨豎起了大拇指,“難怪瑤海圣地為你興師動眾,幾乎傾巢而出,都在找你呢!”
云璇璣并不意外,平靜地道:“他們遲早會找過來,你若是不想被牽連進來,最好盡早離去。”
江晨微微一笑:“我這個人喜歡看熱鬧,劍尊高足被瑤海圣地圍攻的好戲,怎么能錯過”
“只可惜在這里沒有觀戰席位,看戲并不安全,瑤海圣地也不會容忍有外人觀戰。你若留下來,我若戰敗,你八成會被滅口。”
“那就更簡單了,別人打我,我就打回去。這可比看戲更有意思。”
“你這個人......”云璇璣的眼眸閃了閃,“如果不怕被牽連,那也隨便你。”
“云仙子出劍,可不是輕易能看見的。對了,你是人還是妖魔他們說你是妖魔冒充云璇璣。”
“我就是云璇璣。”云璇璣的手掌重新按在劍柄上,不過不是為了拔劍,而是指著劍柄上的小字道,“拂曉」,無人可以冒充。”
江晨心想這柄「拂曉」寶劍大概就是云璇璣的標志性兵器了,看著云璇璣篤定的表情,他選擇了相信。
“那就是他們在說謊了。也是稀奇,他們就算騙過了一時,可若真的將你斬殺在此,就不怕「劍尊」李莫求來尋仇嗎”
“他們只顧得了當下,顧不了以后。”云璇璣抬手擦拭嘴角逸出的一縷血絲,不疾不徐地道,“倘若不殺我,瑤海圣地今天就要滅門。”
平淡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無比驚心動魄。
如果是蕭如玉聽到這種話,恐怕都要嚇傻了。
江晨卻饒有興趣地追問:“你們有仇怎么不叫你師父一起來幫忙”
云璇璣道:“以前沒仇,今天才有。”
“哦”
“我要帶走一個人,他們不讓我去見她,我只好殺進去。’
“你要帶走誰你情郎”江晨隨口問。
云璇璣愣了愣,很少有人敢用如此隨意的語氣問起她的私密事,在世人眼中,她是高居云端的云劍仙子,為劍而生的神人,不食五谷,不可褻瀆,當然也不可能有情郎。
就算最八卦的說書先生,說起「云劍仙子」的生平事跡,也只說她含劍而生,還沒吃奶先握劍,滿月宴時家中遭遇強盜,父母先后被殺害,可那群窮兇極惡的強盜卻被襁褓中的嬰兒殺盡,連路過的劍尊都驚嘆一聲“好劍法”,
將這嬰孩收為開山大弟子,卻也是關門弟子誰若是收了云璇璣為徒,哪里還會看得上其他碌碌俗子 當今年輕一輩,云璇璣就是獨一檔的存在,其他高尊天、楊玄靈、顏霜枝之流,雖然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縱之資,然而跟云璇璣比起來也不免相形見絀。
別說年輕一輩,哪怕是上數到老一輩,各大宗門的掌門級人物,也沒幾個能與云璇璣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