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聲震驚。
她師傅都沒有這么相信他,衛輕藍對她哪兒來的信心?
她久久無言,“衛師兄,你是因為相信我師傅的卜算?還是因為相信我?我師傅那個人,別看別人都推崇他,但其實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很不著調的,否則也不會只收我這么一個徒弟了。就連昆侖的秦宗主,除了有你這個親傳弟子外,還有云端師兄一個記名弟子呢,但我師傅沒有,他就是懶,他的卜算跟鬧著玩似的,我修行哪門功法都不行,足可見他卜算錯了,我壓根就不是什么人才,我有多廢物,沒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你相信我,更是沒有根據,我就是皮糙肉厚些,真不行的。”
衛輕藍閉上眼睛,“那就一起死好了。”
江離聲沒了話。
洶涌的靈力,很快就溢滿,暴漲,然后開始在衛輕藍周身肆虐。
衛輕藍壓根掌控不住,蓋著她眼睛的手垂落,只能不停地大口大口吐血,緋紅的衣裳很快就被他自己的血染成了深紅色,紅的幾乎灼瞎江離聲的眼睛。
她伸手給他擦血,真的慌了,“衛、衛師兄,你說,你說你相信我,怎么個相信法?我該怎么做?你能告訴我嗎?”
衛輕藍搖頭,已說不出話來,或者說,他也不知道。
江離聲大顆大顆落淚,滴在衛輕藍心口處,與他流出的血匯合在一起,她一時間又氣又恨,“你太討厭了,若是我自己死,肯定沒有這么難過的,你陪著我一起死,我便十分難過,我不想死了,也不想你死,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該怎么辦…”
她一邊哭,一邊抖著手從儲物戒里掏出一大堆丹藥,分辨了片刻,拿出其中的一瓶,倒出來,往他嘴里塞。
衛輕藍張口吞下,但很快,鮮血混合著丹藥,又吐了出來,根本吃不下去。
江離聲又塞了兩顆,同樣的效果,她眼淚糊了眼睛,“衛師兄,你太討厭了。”
衛輕藍覺得自己的靈府要碎了,駁雜的靈力,在他的靈府內打架,互相絞殺,但即便疼的幾欲昏厥,也不如面前人的眼淚灼的人心口疼,疼的密密麻麻,撕心裂肺。
他又重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別哭了。”
江離聲也不想哭,她從小到大,都不怎么落淚的,每回想哭,有落淚的感覺時,其實都是哭不出來的,就是在心里哭哭罷了,但如今,她是真的控制不住。
這樣難過的感覺,讓她十分惱恨這個害她哭的人。
她氣恨地對他罵,“你回來干什么?誰喜歡你陪著我死啊,我如今一點兒也不難受,我若是死不了,你死了可就虧死了。一旦我活著出去,我是不會記得你的。”
衛輕藍還是那句話,“別哭了,哭的我心煩。”
江離聲哽住,想說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因為我的哭心煩?還是不是人?但看著他的模樣,心里清楚,他這副樣子,怕是隨時都會被這些駁雜的靈力給絞殺,怕是一點點撕碎,爆體而亡,她可不想看到,他這樣的人,在她面前,變成碎片。
要死,也該她死在他前面。
于是,她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淚,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集中精神,去感受自己的靈府,發現仍舊是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但她沒感覺到靈府再難受,卻是真的,也就是說,這些駁雜的靈力,進入衛輕藍靈府,他受不住,但她好像卻能受得住。
若是這些靈力,都進入她靈府,他不就會沒事兒了?
她伸手按在他眉心處,試著去將他靈府內奔涌而入的靈力吸進她的靈府里,最初,全無動靜,也無感應,但她不死心,重新戳破手指,點入他眉心,以血用手指在他的眉心畫了個“出”字,這字一筆一筆,被她畫的艱難,似有無窮阻力,甚至最后一筆,只畫了半筆,且歪歪扭扭,整體看,像個半圓。
畫完后,同樣是半響沒動靜,就在江離聲耐心告吹,泄氣地想要換個法子時,忽然這個“出”字仿佛像是活了,金光大盛,一瞬間,攪動衛輕藍靈府內的靈力,從他靈府內洶涌而出。
衛輕藍吸入靈府內駁雜的靈力開始往外釋放,順著這個“出”字,流入江離聲的手指,沿著經絡,開始進入她的靈府。
洶涌的,奔騰的,爭先恐后的,以“出”字為陣,涌入她,甚至淹沒她。
衛輕藍感受到了,猛地睜開眼睛看著江離聲。
江離聲小臉慘白,本是素淡的眉眼,此時更是沒什么血色,她的手在抖,整個人在抖,但一雙眼睛卻亮,緊緊咬著嘴唇,手像是釘住了一般,點著衛輕藍的眉心。
衛輕藍張了張嘴,又閉上。
江離聲不知“出”多少才能讓衛輕藍免于爆體而亡,但是即便知道“出”多少,她好像也控制不住,她的手已不能抹平這個“出”字,再畫出一個“收”字,在奔涌的靈力罩頂而來的淹沒下,她甚至有些擔心,可別把他本來修為的靈力,給吸空了。
但又想著,他自己的靈力幾番動用,是不是也不剩多少了?
祭壇的靈力,實在太多,不見收勢,依舊涌向二人。
但衛輕藍已不再難受,雖然他依舊躺在地上,但進入他身體的靈力,很快就被釋放,轉入江離聲的身體。似乎在祭壇的大陣下,被江離聲以他和她兩個人,以血為引,畫一方天地,做了一個以她和他合成的大陣下的陣中陣。
古往今來,不知有沒有人這樣做過,但江離聲做成了。
衛輕藍心情復雜地看著江離聲,他想他是對的,清虛的玉宗主,怎么可能會算錯?他不會算錯的,否則戚師叔祖,也不會停滯修為,再不能進一步,對他恨死了。
所有人都說她廢物,但所有人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不會。
大道從來不是坦途,而他,對比她,太順了。
所以,她問他,為什么闖不周神域,不怕死嗎?不是的,是因為,他不想要一片坦途,而將來有朝一日,斷在途中,就像戚師叔祖一樣,再不得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