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沅十分費解地蹙了蹙眉:“你這一招打算用多少回?給檀兒找個爹,又得給我找一個?”
孟芊芊有理有據地說道:“這就叫一招鮮,吃遍天!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
“哼。”
陸沅淡淡哼了哼。
郁子川:“我覺得可行。”
陸沅冷聲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郁子川看了看孟芊芊:“那她也是小孩子。”
后面那句就你年紀大,在陸沅的眼刀子里終究是咽下了,可他那倔強的小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陸沅:又是想揍郁子川的一天。
“去太子府認親,太子就會信么?”
“你手上不是有信物?”
“什么信物?”
孟芊芊瞥了瞥他掛在腰間的錦囊。
陸沅眉心一蹙:“你是說…那個平安鎖?”
“正是。”孟芊芊笑道,“我懷疑,太上皇一開始也是打的這個主意,他早知道我們會陪辰龍去找千機閣復仇,明面上讓你找老秦王,其實是想送你一個身份。”
在對付千機閣一事上,他們與太上皇的目的也是一致的。
“既如此,他為何不直說?”
“說了你還愿意來嗎?”
陸沅無言以對。
認野爹這種事,他自然是一百個不情愿的。
雖是憑空猜測,可細細一想不無道理。
太上皇一直是個狡猾的老狐貍,他真有可能擺自己一道。
他明明也想要千機閣和十大諸侯的命,卻偏偏不說破,只暗中為他們提供幫助。
這樣一來,他們若是成功了,太上皇一雪邊塞之恥,替商家以及萬千將士報了仇,也解決了心腹大患。
萬一他們失敗,太上皇也大可推得干干凈凈,只說是都督府擅作主張。
“老狐貍!”
陸沅忍不住罵出了聲。
孟芊芊忍俊不禁地翹起唇角:“那就這么說定了?”
陸沅沉吟片刻,說道:“剛剛你說太上皇不把事情告訴我,是覺得我會拒絕給人當兒子,但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自己也不確定這個信物是不是真的。”
孟芊芊如夢初醒:“也不是沒這可能,那我們還是從長計…”
陸沅淡道:“不用,我就喜歡賭。”
沒風險的事,食之無味,有了這層不確定的危險在里頭,反倒勾起了他的興致。
太上皇,你難道連我的這份心思也算到了嗎?
陸沅花了一千金,揭了皇榜。
那位收了孟芊芊金子的侍衛,沖孟芊芊使了個眼色,用唇語提醒她,劉副掌柜。
孟芊芊感激頷首。
三人回到巷子。
來福瞧著郁子川拿在手里的皇榜,笑呵呵地說道:“這么快就揭了皇榜,本以為還要再過會兒呢!”
“去…什么酒樓來著?”
郁子川忘了,轉頭看向孟芊芊。
來福笑道:“我知道!林悅酒樓,原先是林悅客棧,皇榜的初選定在那兒后就改了名兒。”
八成是關系戶,不是太子府的,就是千機閣的。
三人進入客棧。
孟芊芊要去找伙計問人,陸沅拉住了她,對郁子川道:“你去。”
郁子川不想去。
他不擅與人打交道,以往這種交涉的活兒全是上官凌干的。
“讓我去吧。”
孟芊芊說道。
陸沅睨了郁子川一眼:“連找個人都不會,要他何用?”
郁子川苦大仇深地去了。
孟芊芊看著他幽怨的背影,好笑地 搖了搖頭,對陸沅說道:“好好說話不行嗎?明明是為了他好,想培養他有朝一日能獨當一面,怎么就是非得把話講得那般不中聽?”
陸沅高冷地說道:“所以你是承認你從前一直是在對本督曲意逢迎?”
孟芊芊一愣。
怎么扯上她了?
算了,自己縱有十張嘴,也說不過他。
很快,郁子川便下了樓:“人找到了,在樓上。”
二人跟著他去了三樓的賬房。
一進門,二人見到了被五花大綁、嘴里堵著布條、青筋暴跳的中年男子。
郁子川介紹:“劉副掌柜。”
孟芊芊:“…”
陸沅握拳:“讓你找人,不是讓你抓人!”
郁子川道:“可是他不肯見我們,你們又非要找他。”
陸沅的眼刀子嗖嗖的:“你還委屈上了?”
最近是什么個情況?
郁子川越來越氣人了。
陸沅冷聲道:“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劉掌柜松綁?”
他的稱呼將劉副掌柜變成了劉掌柜。
孟芊芊不動聲色地瞥了眼對方,對方此時正在氣頭上,不是一個稱呼可以消氣的。
郁子川給對方松了綁。
劉副掌柜當即就要喊人。
陸沅拿出了一沓銀票:“我的侍衛不懂事,讓劉掌柜受委屈了,一點小心意,請您笑納。”
“嗤。”
劉副掌柜憤然甩袖,“你們把林悅酒樓當成什么地方了?說來就來,說抓就抓,說放就放?你以為你是誰——”
陸沅奉上一塊凝脂血玉。
劉副掌柜的罵聲戛然而止,狠狠倒抽一口涼氣。
孟芊芊笑了笑:“劉掌柜,我們是外地來的,初入貴寶地,不懂規矩,請您見諒。”
劉副掌柜清了清嗓子,艱難地將目光從血玉上移開,又忍不住瞥了好幾眼。
陸沅將血玉連同銀票一道塞進了對方的袖子。
劉副掌柜又咳嗽了幾聲,一本正經地說道:“咱們客棧是替太子府辦事兒,里里外外多少太子府的親兵盯著呢,這也就是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換別人,喊上一嗓子,你們早被親兵的箭射成刺猬了。”
孟芊芊笑道:“要不怎么說,我們是有福之人呢,能遇上您是我們的造化,這樣的血玉我家還有一塊,原是做一對的,今日出門著急,另一塊落家里了。”
大家都是人精,又怎會聽不懂孟芊芊的弦外之音。
“這事兒吧…難辦。”
劉副掌柜嘆道,“也不是我一人說了算的。”
孟芊芊又給了他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勞煩劉掌柜,請大家吃個酒。”
劉副掌柜將錢袋子放在桌上,用罩布蓋上,拿腔拿調地問道:“酒帶上了?”
孟芊芊忙道:“喲,在馬車上,之前也不知能不能見著您,沒帶進酒樓,我這就讓人去取。”
劉副掌柜道:“不必了,跟我走吧!”
孟芊芊一驚:“走?”
劉副掌柜淡淡說道:“是啊,你們不是要進太子府認親嗎?我正巧要過去,順帶捎你們一程。”
孟芊芊眨了眨眼:“等等,您怎么知道——”
劉副掌柜嘲諷地笑了:“外地來的,不為最后勝出,只為進太子府,你們是第十三個這么說的,前面十二個全自稱是太子流落民間的骨肉。”
孟芊芊嘴角一抽。
陸沅唇角勾了勾。
孟芊芊嚴肅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早猜到了?”
陸沅眉梢一挑:“是啊。”
孟芊芊漲紅了臉:“那你不早告訴我?”
陸沅勾唇道:“本督,想看你笑話。”
看笑話?
真金白銀砸進去了呀!
孟芊芊暗暗咬牙,郁子川這么欠,找到根了!
劉副掌柜已經走出了房門,見幾人沒跟上,不知在屋子里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撣了撣寬袖問道:“你們還去不去了?先說好,收下的銀子,概不退還的。”
陸沅對孟芊芊道:“走了。”
孟芊芊神色一肅:“你真去?這么多人上門認親,咱們見到太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說不定還沒進門,就被攆出來了。”
陸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誰說要進太子府,才能見到太子的?”
孟芊芊古怪地看著他:“你什么意思?”
陸沅雙手端著,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意,沒了大都督的身份,他終于不必再做個大奸臣,但似乎也沒打算做個正經好人。
他倒退著走到窗邊。
孟芊芊眸光一動:“你想做什么?”
陸沅唇角一勾:“沒什么,給自己找個爹。”
他背靠上窗臺,反手推開軒窗,朝后一倒,栽了下去。
“陸——”
孟芊芊險些脫口而出他的名字,在最后一個字即將蹦出時及時打住。
她飛快地撲向窗邊,然而晚了一步。
陸沅已經“摔”進了一輛看似簡陋,實則被八名大內高手暗中護送的皇族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