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失手!”
弓箭手自屋頂一躍而下。
錦衣衛指揮使招呼手下過來處理尸體,帶走那個還剩一口氣的北涼探子。
弓箭手親自檢查了插進對方胸膛的箭:“怎么會…”
錦衣衛指揮使說道:“好好好,是你箭術精進了,連我都被你騙了,差點以為你真把人射死了。忘了和你說,大都督其實想要活口的。”
那人爆發出了致命一擊,是有可能傷到大都督的,弓箭手就沒想過讓他活著。
“你出手了?你把我的箭弄偏了?”
錦衣衛指揮使道:“你箭那么快,我哪兒攔得住?承認失手不丟人,你才十六,那么好面兒做什么?”
“十七。”
少年弓箭手糾正。
“行行行,十七,十七!”
錦衣衛指揮使哄孩子似的敷衍了一番。
藍衣少年手持大弓、背著箭筒來到陸沅面前,委屈地說道:“我沒失手。”
陸沅笑了笑,拋給他一盒周記的桂花糕。
少年在路邊坐下,打開盒子數了數,英俊的小眉頭一皺:“少了一塊。”
陸沅又拋給他一盒,這一盒里恰巧多了一塊。
少年把多出來的一塊勻到第一盒里,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了。
錦衣衛指揮使來到馬車前,對孟芊芊客氣地說道:“陸夫人,你可有受傷?”
孟芊芊道:“沒有。”
北涼探子受了傷,劫持她的時候把血跡沾到了她的身上。
錦衣衛指揮使點點頭:“馬車壞了,請陸夫人移步。”
孟芊芊在他的帶領下,上了另一輛馬車。
陸沅也在,依舊是那副慵懶不羈的樣子,唇角微微勾起,笑意不達眼底。
孟芊芊坐得遠遠的,恨不得快掉出去。
陸沅笑了笑:“就這么怕本督?”
孟芊芊平靜地說道:“差點兒死在大都督手上,不敢不怕。”
陸沅冷冷一笑,沒辯解什么,也沒問她怎么被北涼人給劫持了。
一路無話。
馬車駛入都督府。
陸沅干凈昂貴的鞋履踩在車夫穩如磐石的脊背上,也不知是對誰吩咐道:“帶她去汀蘭苑。”
都督府的下人全都訓練有素,心中閃過驚詫,面上半分不顯。
孟芊芊雖是第二次來都督府,可上一回壓根兒沒進來,不知汀蘭苑為何處,只是默默地跟著下人去了。
“姑娘,請進。”
丫鬟不知她身份,見她年齡小,便以姑娘相稱。
孟芊芊進了廂房。
“奴婢去打水,姑娘稍后。”
丫鬟剛走沒多久,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身影呲溜呲溜地爬了過來。
她穿著虎頭鞋,戴著虎頭帽,身上是栩栩如生的虎紋小棉襖。
她動作可利索了,那么高的門檻,她的小短腿用力一邁,自己把自己摔過來了。
孟芊芊扭頭一瞧:“昭昭?”
“嗚哇。”
小家伙立馬委屈了,坐在地上小嘴兒一癟,烏溜溜的大眼睛變得淚汪汪的。
說哭就要哭了!
孟芊芊上前去抱小家伙,可一想到自己渾身血淋淋的,又及時收回了手,改為摸摸她的小虎頭。
小家伙指向外頭,嗚哇嗚哇地控訴著,小表情超兇!
孟芊芊雖然聽不懂,可莫名覺著小家伙在罵人,也不知罵誰,罵得還挺臟。
孟芊芊洗了臉,換了一身干凈衣裳,給小家伙喂了一頓奶。
寶姝吃飽喝足,饜足得直翹小腳腳。
“嗚哇。”
她躺在孟芊芊懷里,指了指外面。
“想出去玩?”
“嗚哇。”
孟芊芊嘆道:“你爹太兇殘了,我可不敢亂走,否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剛來到門口的陸沅:“…”
二人到底是去了花園。
陸沅最厭煩吵鬧,府上的下人連說話都不敢大聲,都督府多年如一日,宛若一潭死水。
然而這一下午,整個園子都是寶姝呵呵哈哈的笑聲。
日暮時分,陸凌霄找上了門來。
陸沅去花廳見了他。
“大都督。”
陸凌霄拱手行了一禮,“聽聞大都督親自帶錦衣衛抓住了北涼逆賊,還將下官的妻子帶入了都督府審問。下官的妻子與此事無關,請大都督明鑒。”
陸沅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陸大將軍動作可真快,這才過去一整日,便尋到都督府來了,本督差點兒以為,你忘了這回事兒呢。”
陸凌霄壓下心中不快,正色道:“下官沒料到,大都督會親自審理此事,還以為是去了錦衣衛司。”
陸沅笑道:“你來得正好,與本督一塊兒審審那個活口。”
陸凌霄只得應下:“是!”
二人來到都督府的地牢,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
陸凌霄是上過戰場的人,再慘絕人寰的場面他也見過,然而來了此處,仍令他有一種渾身不適之感。
慘叫聲自一間密室中傳出,不難猜出里頭的人正遭受著難以想象的酷刑與折磨。
“陸將軍?”
陸沅回頭,含笑看向陸凌霄。
陸凌霄定了定神,邁步跟上,進了密室。
那名探子雙手被縛,高高地懸吊在一根柱子上,渾身布滿鞭痕與烙痕,皮肉灼燒的氣味令陸凌霄狠狠皺起了眉頭。
陸沅擺了擺手。
行刑的侍衛退到了一旁。
陸沅勾唇一笑,望向那名探子,問道:“誰放你們進關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虛弱而譏諷地說道:“目的…自然是要…殺你們大周的…皇帝…”
陸沅笑道:“原來如此,早知不攔著你們了。”
陸凌霄虎軀一震,無比震驚地看向陸沅。
陸沅指了指陸凌霄:“我身邊這位陸將軍,你認識吧?”
北涼細作譏笑著看向陸凌霄:“認識…怎么不認識…”
陸沅挑眉:“哦?”
北涼細作對陸沅道:“你不是問我…誰放我們進關的嗎…陸大都督如此聰明…該不會…猜不到吧?”
陸沅笑了:“你是說,放你進玉門關的是陸將軍?”
陸凌霄臉色一變:“你別信口開河!我從未見過你們!”
陸沅饒有興致地說道:“陸將軍別急呀,聽他把話說完。”
陸凌霄握緊了拳頭。
他就說他怎么如此好心,竟帶著自己一同來審問細作,敢情是在這兒等著自己。
只因自己不接受他的拉攏,他便打算用此卑劣手段栽贓自己,毀去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軍功嗎?
北涼細作笑得猖狂:“我今日這么巧…就抓了他的夫人做人質…這原本就是計劃中的一環…”
陸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的意思是,陸夫人也是你們同伙?”
北涼細作笑道:“正是!他們兩個…都是我北涼潛伏在…大周的…”
撲哧——
利刃入體。
陸凌霄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柄貫穿了胸膛的繡春刀。
陸沅抽出北涼細作胸口的繡春刀,扔給一旁的錦衣衛,拿出一方干凈的白帕子擦了擦手,風輕云淡道:
“有些話,倒也不必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