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一,陸家張燈結彩,忙作一團。
原因無他,在邊關戰死五年的陸家嫡子歸來了。
不僅毫發無損,還立下赫赫戰功,被陛下封了鎮北將軍,官居三品。
孟芊芊站在門口,悄悄地打量花廳內一襲銀色甲胄的男子。
五年前,她遵循祖父之命嫁入陸家,誰料連夫君的面都沒見著,夫君便奉旨出征了。
沒多久,邊關傳來噩耗,她夫君死在了北涼軍的亂刀下,尸骨無存。
門口還站著另一名陌生女子,孟芊芊從未在府上見過她。
“你才舍得回來…才舍得回來!你可知娘的眼睛都要哭瞎了!你既無恙…為何不捎封家書…娘這幾年是怎么過的…你有想過嗎?你是不是想急死娘啊…”
陸母用手捶著他,一陣痛哭。
陸凌霄慚愧地說道:“讓娘擔心了,是兒子不孝!”
他說著,立馬后退一步,給陸母重重地跪了下來!
孟芊芊一眨不眨地看著男人寬大健碩的背影。
似是察覺了孟芊芊的窺視,陸凌霄猛地回過頭來,眼底閃過犀利的殺氣與寒芒:“什么人?”
孟芊芊一愣。
陸凌霄也愣了愣。
陸母忙抹了淚,將陸凌霄拉了起來,沖孟芊芊招手:“芊芊,快進來。”
孟芊芊邁步入內,站在陸母身側。
陸母笑著拉過孟芊芊的手:“芊芊,你知他是誰?”
孟芊芊點點頭:“夫君。”
軟軟糯糯的一聲夫君,讓陸凌霄再次一怔,一身金戈鐵馬的殺氣都滯住了!
“沒錯,他是你夫君。”
陸母笑意更深,轉頭對兒子道,“芊芊這幾年也頗不容易,你走后,她當了足足五年的小寡婦,從沒想過改嫁。總算你是假死,芊芊沒白白苦等。你回來了,芊芊也長大了…芊芊啊,今后凌霄就在海棠院住下,芊芊覺得可好?”
不待孟芊芊說好,陸凌霄神色一變,先一步開了口:“娘!”
孟芊芊歪頭看向陸凌霄。
陸凌霄被那清澈的眼神看得有些無所適從,他移開視線,對陸母道:“娘,兒子有話和你說。”
“你說。”
陸母道。
陸凌霄頓了頓,對門外輕聲說道:“婉兒。”
孟芊芊睜大眸子,就見方才與自己一同站在門口打量陸凌霄的陌生女子走了進來。
女子一身素衣,頭戴白玉簪,身披白斗篷,身量纖瘦,容顏清麗,端的是我見猶憐。
她行至陸凌霄身側,停下腳步。
陸凌霄說道:“娘,她叫婉兒,婉兒,這是我娘。”
女子雙手交疊,微微福身行了一禮。
陸母目瞪口呆。
陸凌霄道:“婉兒不會說話,請娘見諒。”
“啊…這…這…”陸母半晌回不過神來。
陸凌霄對陸母鄭重地說道:“娘,婉兒的父兄為救兒子而死,臨終前將婉兒托付給兒子,婉兒家中已無親人,兒子不能將婉兒棄于邊關,還望娘能接納婉兒。”
“既、既是有恩于你,那便也是我陸府的貴客,婉兒姑娘。”
陸母伸出手來,去拉女子的手。
女子卻抽手避開,朝陸凌霄身側靠了靠。
陸母的臉色微微一沉。
陸凌霄忙解釋道:“娘,婉兒受過傷。”
陸母已經有些不大高興了,可兒子歸來的喜悅仍在,她到底舍不得太拂了兒子的面子。
她嘆息一聲,對孟芊芊道:“芊芊,你先回海棠院。”
孟芊芊問道:“晚飯過來吃嗎?”
陸母溫聲道:“你太奶沒回來,今晚就在自己院子吃。”
“哦。”
孟芊芊乖巧地去了。
陸母望著她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當年為了給你太奶沖喜,芊芊小小年紀嫁過來,府上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婉兒姑娘,也請你回避一二。”
女子看向陸凌霄。
陸凌霄對她溫聲道:“你去暖閣等我。”
女子依依不舍地去了。
屋內沒了旁人,陸母的神色瞬間嚴肅了起來:“芊芊為了你守了五年寡,你轉頭就從邊關帶了個女人回來,你對得起芊芊嗎?我警告你,當客人可以,讓我接納她絕對不行!”
陸凌霄臉色一變:“娘!”
陸母道:“她是你恩公之女,于情于理,我陸家都欠她一份恩情,她的事你不必管了,我自會替她張羅。”
陸凌霄問道:“娘打算怎么做?”
陸母道:“我會收她做義女,給她置辦一份體面的嫁妝,讓她以陸家千金的身份風光出嫁!”
陸凌霄沉吟片刻,正色道:“娘,婉兒有了身孕。”
陸母怔住。
夜里。
陸凌霄來了海棠院。
孟芊芊剛沐浴完,正趴在床上,一邊看書,一邊吃炸果子,一雙白嫩嫩的小腿兒晃悠晃悠的,好不愜意。
“咳咳。”
陸凌霄在門口清了清嗓子。
孟芊芊小身子一抖,一把將書塞到枕頭下,又用綢布將炸果子的托盤蓋住。
隨后她麻溜兒地坐起身,一本正經的樣子,像極了旁人眼中的大家閨秀。
“我進來了。”
陸凌霄說。
“嗯。”
孟芊芊應道,不忘用小眼神瞥了眼炸果子,“我沒偷吃。”
她腮幫子鼓鼓的,嘴上油乎乎的,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陸凌霄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傷心欲絕的小妻子,誰料對方半點兒沒被傷到的樣子,還有心情吃。
陸凌霄突然有種說不來的滋味。
他皺了皺眉,來到床邊坐下:“我過來是要和你說說婉兒的事,說完我就走。”
孟芊芊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才像話,方才的不在乎只怕是裝的。
陸凌霄搖搖頭,雙手扶住膝蓋,說道:“婉兒以后會在陸家住下,我知道你心里不樂意,別的我都可以補償你,唯獨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你若識趣,我自當以正妻之禮待你,你永遠都是陸家的大少夫人。”
“你放心,婉兒心思單純,不會與你爭風吃醋,也不屑去計較那些虛無的名分。”
“我希望,你能與婉兒好生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