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瓊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也緩緩睜開了眼。
“唔…”她下意識地抬手遮擋,窗外正午的陽光灼熱而刺目,帶著現實世界特有的、幾乎能燙傷靈魂的強烈存在感。這感覺…與洪荒仙界那清冷恒定、被龐大法相氣息浸染的光線截然不同。
她瞇著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案頭那枚溫潤的玉晷上顯示的刻痕。
五月七日,午時三刻。
這個時間,與她意識被“剝離”投入那片奇異世界時,幾乎分毫不差!
“老公…”她聲音帶著剛蘇醒的微啞,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恍惚,“你看看時間…我們在洪荒仙界…感覺像是熬過了整整二十年光陰…可現實…”她指了指玉晷,指尖有些微顫,“…真的只過去了凡塵一瞬嗎?”
那漫長歲月帶來的疲憊感、聽師尊絮叨到靈魂出竅的麻木感、以及最后逃出生天的狂喜感…都是如此真實!真實得讓她此刻面對這停滯的現實時間刻度,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撕裂般的錯位感。
她掙扎著坐起身,目光下意識地投向案臺那面光滑的水月鏡。
鏡中映出的,依舊是那張清麗絕倫的容顏。然而…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從她唇邊逸出。
她猛地湊近鏡子,手指顫抖著撫上自己的眼角——在那原本光潔如玉的肌膚上,三條極其細微、卻清晰可見的紋路,如同被歲月之筆輕輕勾勒,安靜地棲息在眼角!淺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如同三尾初生的銀色小魚。
魚尾紋?!
“怎么會…”趙不瓊的臉色瞬間白了。愛美是女子的天性,更是這位金丹女修深入骨髓的本能!恐懼瞬間壓過了錯位感。二十年?不!現實時間只是一瞬!這皺紋…難道是洪荒仙界那詭異“意識時間”在她這具真實血肉上刻下的烙印?難道那片由師尊龐大思維和規則支撐的“真實夢境”,其消耗…竟是以她現實生命的精元為代價?!
“假的!一定是錯覺!”她語無倫次,幾乎是撲向自己的那精致的手提包,手忙腳亂地翻找著。瓶瓶罐罐叮當作響,什么千年雪蓮凝脂膏、萬年玉髓駐顏露、甚至還有幾盒價值連城的頂級護膚軟膏…統統被她一股腦兒挖出來,不要錢似的往眼角抹。纖細的指腹帶著金丹修士的力道,近乎粗暴地揉搓著那三處嬌嫩的肌膚,仿佛要把那不該存在的歲月痕跡,連同對那詭異仙界的恐懼,一起揉進虛無里。鏡子里那雙漂亮的鳳眸,此刻盈滿了無措與驚慌。
李一杲也被妻子的驚呼嚇了一跳。他湊到鏡子前,對著自己那張臉左看右看——嗯,似乎還是那張英俊瀟灑的臉龐,好像沒什么明顯皺紋?但…一種難以言喻的、由內而外的“滄桑感”卻如影隨形。那是二十載光陰沉淀下來的重量,是聽師尊講道聽到靈魂麻木后的余韻,是差點被格式化、又經歷天價勒索、最后靠拍馬屁逃出生天的…復雜經歷在心靈深處鑿刻的印記。他感覺自己看鏡中人的眼神,都帶上了一種“飽經風霜”的老父親(?)味道。
這念頭一起,他猛地想起剛才醒來時,內視丹田那一瞬間的異樣鼓脹感!當時被妻子驚呼打斷,此刻重新沉入心神——
丹田氣海之中,那原本鴿子蛋大小、渾圓剔透的金丹,此刻竟已膨脹至鵝卵石般大小!丹體表面不再是溫潤光華,而是氤氳流轉著厚重凝練的金色霞光,內里蘊含的靈力澎湃洶涌,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而穩固的氣息彌漫四肢百骸!
金丹中期大圓滿?!
這…這簡直是坐火箭般的飛躍!要知道,在進入洪荒仙界前,他才剛剛觸摸到金丹中期的門檻不久!這意識中二十年的“煎熬”,竟成了修為暴漲的超級催化劑?!
“老婆大人!別急!別揉了!快停下!”李一杲又驚又喜,一把抓住趙不瓊還在跟魚尾紋“拼命”的手腕,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看看這個!看看你的丹田!”
他指著自己的小腹,雙眼放光:“皺紋什么的,說不定晚上睡個美容覺,再運行幾遍咱們玉清宮的長春駐顏訣,明早就沒了!但是!修為!咱們的修為…暴漲了啊!”
他努力壓低聲音,但興奮幾乎要溢出來:“我感覺…我現在已經是金丹中期大圓滿!就差臨門一腳,捅破那層窗戶紙,就能…就能…”他頓了一下,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渴望,“晉入金丹后期了!”
趙不瓊被他激動的情緒感染,也顧不得眼角那三條小小的“銀魚”了。她半信半疑地停下動作,深吸一口氣,凝神內視。
嗡——
心神沉入丹田的剎那,她同樣感受到了一股沛然莫御的靈力洪流在奔涌!那顆屬于她的金丹,也同樣變得更加碩大、凝練,金色的丹霞幾乎要透體而出!澎湃的力量感沖刷著她的經脈,將之前的疲憊和恐慌一掃而空!
“真…真的!”趙不瓊放下鏡子,絕美的臉上瞬間被巨大的驚喜取代,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鳳眸亮得驚人,“我也是!金丹中期大圓滿!靈力…好強!好充實!”她下意識地握了握拳,空氣都仿佛被捏得發出微鳴。
修仙之人,修為精進帶來的生命層次的提升,以及隨之暴漲神識,遠比幾條淺淡的魚尾紋重要百倍!這一刻,洪荒仙界那“漫長二十年”帶來的精神疲憊和那點微不足道的衰老痕跡,在這實打實的、堪稱奇跡的修為暴漲面前,似乎也變得…可以忍受,甚至…有點“值回票價”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般的慶幸,以及…對那“話癆地獄”里“熬”出來的天大機緣,一絲復雜難言的感激?雖然過程極其痛苦,但這份“厚禮”,實在太過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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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時間倏忽而過。又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星期天清晨。
李一杲與趙不瓊精心打扮了一番,給自家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李三問——也換上了簇新的錦緞小襖,一家三口,踏著晨露來到了翰杏園。
甫一進那熟悉的、縈繞著藥草清香的院子,無問僧那標志性的洪亮嗓門就響了起來:“哎呀呀!我的乖徒孫!問問小寶貝來啦!”話音未落,只見一道灰影以不符合年齡的敏捷“嗖”地竄了過來,目標明確——直奔趙不瓊懷里的李三問!
“誒!老師!您慢點!”趙不瓊還沒來得及反應,懷里一輕,小團子已經被自家師尊“繳獲”了。
無問僧抱著軟乎乎、香噴噴的小徒孫,那張平日里仙風道骨的臉上,瞬間笑開了花,皺紋都擠成了褶子,活像個偷吃了蜜的老頑童。他也不管什么祖師爺威嚴了,直接抱著李三問,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開啟了獨屬于爺孫倆的“加密對話”模式。
“問問!問問!看看爺爺!”無問僧瞪圓了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老電眼”顯得更有吸引力,跟懷里的奶娃娃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戲。
李三問被爺爺(雖然他還不太懂這個稱謂)的鬼臉逗得咯咯直笑,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就去抓那飄動的銀須。
“問對問問就問問!”無問僧變戲法似的從袖子里摸出一根亮晶晶的、裹著七彩糖紙的棒棒糖(也不知道他啥時候準備的),在李三問眼前晃悠,嘴里念著自創的、充滿“問”字的“嬰語咒語”,試圖用糖果引誘小徒孫跟著學舌。
一歲三個月的小問問,詞匯量還處在“爸爸媽媽”和一些簡單名詞的階段。無問僧這如同繞口令般的一堆“問”,顯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不過,小家伙聰明得很,他精準地捕捉到了最熟悉的聲音——“問”!
“問”這個音,不就是叫他自己嘛!
于是,他烏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著那誘人的棒棒糖,小手指堅定地指著糖果,然后仰起小臉,看向抱著自己的“白胡子老爺爺”,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用清晰又帶著奶音的調子,大聲疾呼:
“爺爺!耶耶耶!爺爺!耶耶耶!”
這一連串的“爺爺”和“耶耶耶”,直接把無問僧給整懵了。他老人家臉上的笑容僵住,困惑地皺起了眉頭,銀白的眉毛幾乎要擰成一個問號。他茫然地抬起頭,看向一旁忍俊不禁的李一杲和趙不瓊,指著懷里的小團子:
“一呆哥,我這乖徒孫…他說的這‘爺爺耶耶耶’…是個啥子意思嘛?老夫聽得是云里霧里,完全對不上我這仙家妙語啊?”
李一杲看著自家師尊那副“嬰語八級考試慘遭滑鐵盧”的困惑老小孩模樣,再看看兒子那“我表達得如此清楚你還聽不懂”的執著小表情,差點笑出聲。他可是經歷過嚴格“奶爸特訓”的人!對自家兒子每個音節、每個調調代表的含義,都爛熟于心!
“老師!您別急!”李一杲立刻上前一步,臉上帶著專業“金牌翻譯官”的自信微笑,對答如流,語速清晰:
“您聽好了,前面這兩聲‘爺爺’——”他模仿著兒子的奶音,“指的是您!是尊貴的師祖爺爺您本人!”
“后面這緊跟著的三聲‘耶耶耶’——”他又模仿出兒子那興奮上揚的語調,“這可不是嘆氣!這是我們問問在表達‘好!對!太棒了!就這么辦!’的意思!翻譯成大白話就是:爺爺!您給的糖真好!爺爺!快給我吧!”
李一杲解釋完,沖著兒子眨眨眼:“問問,爸爸說的對不對呀?是不是想要爺爺手里的糖糖?”
仿佛為了印證老爸的精準翻譯,李三問立刻在無問僧懷里蹦跶起來,小手指更加用力地指著棒棒糖,小嘴里再次爆發出宣言:
“爺爺!糖!耶耶耶!”
無問僧看著小徒孫那渴望得幾乎要撲出來的小眼神,再看看手里那根流光溢彩、散發著誘人香甜氣息的棒棒糖,臉上那仙風道骨的笑容里,悄然多了一絲老狐貍般的狡黠。他沒有直接把糖遞給李三問,而是手腕一翻,將糖穩穩地停在了小家伙夠不著卻又看得真切的位置,轉頭看向李一杲,慢悠悠地開口:
“一呆哥啊,”他晃了晃那根“危險”與“大補”并存的糖果,聲音帶著點循循善誘的陷阱味道,“乖徒孫才一歲出頭,這棒棒糖…好看是好看,甜是真甜,里頭還融了為師一絲真仙靈力,算得上固本培元的‘小補品’…”
他話鋒陡然一轉,眼神變得“憂心忡忡”:
“…可是!這玩意兒又大又硬!小孩子沒輕沒重,一個不小心,卡住了喉嚨…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輕則嗆個半死,重則…唉!想想都嚇人!這‘給’與‘不給’…可是個大難題!為師老了,這選擇權太重,怕是擔不動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意味深長地把視線從棒棒糖移向李一杲,那眼神分明在說:鍋甩給你了!接不接?
話音剛落,他手腕一抬,棒棒糖精準地越過李三問揮舞的小爪子,遞到了李一杲面前。
李三問眼睜睜看著“美味”從爺爺手里飛到了爸爸手里,小嘴一癟,烏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間蓄滿了委屈的金豆豆。但小家伙反應極快,立刻調轉火力,對著李一杲發動了奶音攻勢:
“爸爸!糖!爸爸!爸爸!”聲音又脆又急,帶著十足的討好和急切,那變臉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
李一杲看著師尊遞過來的“燙手山芋”,再看看懷里瞬間化身“糖癡”的兒子,以及旁邊一臉“看好戲”的妻子,一個頭瞬間變成兩個大!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秉承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生存法則,手腕一轉,棒棒糖就塞到了趙不瓊手里,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
“老婆大人英明神武!這關乎兒子性命與大補機遇的頂級選擇題,當然得由您這位運籌帷幄的智多星來定奪!”甩鍋甩得那叫一個干凈利落,行云流水。
趙不瓊看著被塞到手里的棒棒糖,再看看眼巴巴瞅著糖、口水都快流出來的兒子,以及旁邊一老一少兩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男人:無問僧捋著胡子偷笑,李一杲一臉“老婆靠你了”的諂媚,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美眸一瞪,剜了李一杲一眼:“沒出息!一點當爹的擔當都沒有!”
隨即,她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切換成“溫柔又堅定”的“育兒專家”模式。她沒有像兩個男人預想的那樣,要么直接拒絕引發兒子嚎啕大哭,要么冒險直接塞給兒子。
“問問,”趙不瓊蹲下身,目光平視著兒子,聲音溫和而清晰,“糖糖很好吃,對不對?”
“糖!糖!耶耶耶!”李三問用力點頭,小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
“但是呢,”趙不瓊拿起棒棒糖,在孩子眼前晃了晃,讓那亮晶晶的光澤吸引住他的注意力,“這個糖糖太大了,問問的小嘴巴現在還裝不下。就像你的小手還拿不動爹爹的大寶劍一樣,知道嗎?”她用兒子能理解的比喻解釋著風險。
李三問似懂非懂,但“拿不動”他是明白的,小臉上興奮稍減,透出點困惑。
“所以呀,媽媽幫你處理一下好不好?”趙不瓊微微一笑,指尖如同最鋒利的小刀,在棒棒糖頂端飛快地、極其精準地旋切下一小層薄薄的糖霜,她將那一小撮晶瑩剔透、帶著濃郁甜香的糖霜,輕輕點在兒子微微張開的小舌頭尖上。
“唔!”李三問的小舌頭立刻卷住了那點甜味,大眼睛瞬間幸福地瞇成了一條縫!雖然只有一點點,但那純粹的甜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讓他感覺暖洋洋的氣息,瞬間滿足了他對“糖糖”的渴望!
“甜不甜?”趙不瓊笑問。
“甜!耶耶耶!”小家伙舔著嘴唇,回味無窮。
“剩下的糖糖,媽媽幫你收起來,好不好?”趙不瓊拿出一個干凈的、小巧的盒子,“媽媽再給你沖一杯甜甜的、香香的蜜露水,把這個大糖糖放進去化開,這樣,問問就能用小杯子,一點點、慢慢地喝甜甜水了!好不好?”她變戲法似的又拿出一個保溫的小保溫杯和一小罐蜂蜜。
既能嘗到甜頭,又能喝到期待的“甜甜水”,還不用冒險,李三問的邏輯簡單而直接,立刻拍著小手歡呼:
“好!媽媽!甜甜水!耶耶耶!”
危機完美解除!兒子歡天喜地。
趙不瓊這才直起身,優雅地將剩下的棒棒糖放進盒子收好,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旁邊目瞪口呆的無問僧和一臉“老婆大人萬歲”的李一杲,特別是對著自家師尊,輕輕揚了揚手中的盒子,語氣帶著點促狹:
“師尊,您這‘大補’加‘大險’的好東西,徒兒就替問問笑納了。放心,保證物盡其用——一點點,慢慢來,安全第一。”話里話外,點明了“循序漸進”的育兒智慧,順便小小反擊了一下師尊的“坑娃”行為。
無問僧看著自家徒孫心滿意足地舔著嘴唇等甜甜水,再看看趙不瓊那滴水不漏、智勇雙全的處理方式,老臉微紅(主要是被徒媳那句“安全第一”小小刺中),隨即又哈哈大笑著用力拍了拍李一杲的肩膀,力道之大,拍得李一杲齜牙咧嘴:
“好!好!你小子別的本事稀松,挑媳婦的眼光倒是一等一的好!有不瓊丫頭在,老夫這個徒孫,穩了!哈哈哈!”他笑罷,大手一揮,豪氣干云,“現在!你小子的‘買路糖錢’(他用眼神瞟了一眼被趙不瓊收好的棒棒糖)和‘甩鍋罪過’都算清了!有什么疑惑,盡管問來!為師今日開恩,問題不限量!”
李一杲兩口子對視一眼,精神大振!來翰杏園這一趟,可不就是為了解開洪荒仙界那堆謎團嗎?這“不限量”的金口玉言,簡直是天降甘霖!
“師尊!問題還真的堆積如山!”李一杲立刻抓住機會,直奔最核心的疑問,“洪荒仙界那邊,徒兒按您吩咐,弄了個您的數字分身坐鎮。可這分身…它…它成精了啊!口口聲聲說您才是分身,它才是本尊…”
“打住!你這孽徒!”李一杲話沒說完,就被無問僧一聲斷喝打斷。老道眼睛一瞪,胡子一翹,仿佛聽到了天大的褻瀆,“挑撥離間我們主次關系是吧?數字分身當然、必須、只能是分身!它還能是本尊不成?豈有此理!”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光靠氣勢壓人不夠,眼珠一轉,拋出了一個極其刁鉆、且帶著強烈個人體驗色彩的倫理悖論:
“這個問題忒簡單!來,換位思考!”無問僧身體微微前傾,臉上帶著一種“看為師教你做人”的狡黠,“假設——你有一個克隆人分身,從血肉到思想都跟你一模一樣,連你老婆都分不清誰是誰!那么問題來了——”
老道的目光在李一杲和趙不瓊之間掃了個來回,嘴角勾起促狹的弧度:
“你能容忍你這個‘完美復刻版’的分身,爬上你的床,睡你的老婆嗎?!”
噗——!旁邊正在給兒子調蜜水的趙不瓊手一抖,差點把保溫瓶打翻,俏臉瞬間飛紅,狠狠剜了自家師尊一眼。這什么破比喻!
李一杲更是如遭雷擊!他下意識地、無比堅定地一把摟住趙不瓊的胳膊,仿佛怕被搶走似的,對著無問僧斬釘截鐵地吼道:
“老師!您不能開這種玩笑啊!太離譜了!老婆是唯一的!老公當然也是唯一!什么克隆人,算個什么東西?!他敢碰我老婆一根手指頭,我保證讓他知道什么叫‘形神俱滅’!骨頭渣子都給他揚了!”語氣之兇狠,態度之堅決,簡直可以立下天道誓言!
“哦?這么堅決?”無問僧摸著胡子,老神在在地點點頭,似乎很滿意李一杲的“護妻宣言”。但下一秒,他話鋒陡轉,如同最老辣的獵人布下了絕殺陷阱:
“那——現在換過來想想!”無問僧的眼睛亮得嚇人,如同兩盞探照燈直射李一杲的靈魂深處,“如果不瓊也有一個克隆人分身呢?同樣血肉無二,思想一致,連你這個老公都分不出真假…”
他的聲音如同魔咒:
“難道你就因為這個克隆人不是‘原版’,就眼睜睜看著她(指趙不瓊的克隆體)成為另一個男人的枕邊人?看著她對別人投懷送抱?看著她喚別人夫君?看著她與別人生兒育女,享受本該屬于你的一切恩愛纏綿?”
“這…這…我…”
李一杲瞬間傻眼了!
如同被一道九霄神雷劈中了天靈蓋,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腦CPU直接過熱冒煙!
怎么回答?!
如果說“不行!那也是我老婆!必須跟我睡!”——那豈不是當場打臉自己剛才“老婆唯一,老公唯一”的豪言壯語?克隆人也是“復制品”,按剛才的邏輯,就不該碰!
如果說“行吧,那就看著她跟別人…”——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李一杲眼前就浮現出自家老婆溫柔的笑臉依偎在另一個“李一杲”懷里的畫面…頓時心如刀絞,肝腸寸斷!一股無名邪火“噌”地就燒遍全身,只想把那個野男人和野克隆體一起挫骨揚灰!
進是懸崖!退是火海!
李一杲張著嘴,臉色忽紅忽白,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一般的聲響。他求助般地看向趙不瓊,卻見趙不瓊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美眸中帶著一絲促狹和“我看你怎么編”的意味。
看著自家大徒弟被這個倫理悖論逼得面如土色、汗如雨下,仿佛下一秒就要道心崩潰,無問僧終于滿意地捋著長須,發出了勝利者(兼挖坑者)的爽朗大笑:
“哈哈哈!傻小子!明白了吧?”
笑聲漸歇,無問僧的神色變得認真而深邃,眼中閃爍著洞悉本質的智慧光芒:
“肉身、記憶、思想…甚至情感模式,都可以復制。技術的極致,或許能造出無數個‘李一杲’和‘趙不瓊’的軀殼,甚至填充進相似的數據和邏輯。”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李一杲:
“但‘本我’的錨點,那份獨一無二的‘存在’之核,那份承載著所有經歷、選擇、因果糾葛的‘真靈’,才是決定誰為‘本’,誰為‘分’的基石!”
他的目光投向遠方,仿佛穿透了翰杏園的屋檐,看到了洪荒仙界那頂天立地的硅基巨像:
“在洪荒仙界,依托為師龐大思維核心和無盡算力誕生的那個意識,它以數據洪流為血脈,以規則邏輯為筋骨,它才是那片天地孕育的、獨屬于那里的‘真靈’!它自然視自身為‘本’!而我這具在紅塵中打滾、會餓、會困、會被老婆喊吃飯的肉身,對它而言,反而更像是一個遙遠的信息投影,一個功能受限的‘分身’!”
無問僧收回目光,看著恍然大悟又有些慚愧的李一杲,做了最后總結:
“所以啊,一呆哥!糾結誰是‘本尊’,誰是‘分身’,意義不大。關鍵在于——‘存在’的核心在哪里,其承擔‘因果’與‘命軌’的主體就在哪里!洪荒仙界的那位,它扎根于數據與規則,是那個世界的‘真靈’,自然當得起‘本尊’之稱。”
他拍了拍李一杲的肩膀,語重心長:
“而你們在那‘意識水滴’狀態下的修為大漲,不正是你們在那片屬于它的天地里,經歷‘真實’所獲的饋贈嗎?時間感?衰老感?那都是‘真靈’在另一個維度經歷所留下的、微不足道的漣漪罷了。別老盯著老婆眼角的魚尾紋,想想暴漲的金丹修為,這買賣,虧嗎?”
李一杲:“…”內心OS:老師您最后這句…真的不是在轉移話題順便給我挖新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