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被燒成那樣,你爸還在ICU,你們家還有將近兩百多萬的外賬,你還要再向我借錢,你準備怎么還?你指著誰來還?是指著你大姐那個草包,還是你二哥那個楞頭青?”
包間里男人的聲音肆無忌憚。
回答這個男人的是個女孩子,只聽她低聲下氣地說道,“方叔叔,我這次借不多,就五千塊錢,我學習成績好,高考完拿了獎金一定先還給您。”
“呵,就五千塊錢,說的真輕巧,”男人嗤笑,“樂樂,你們家還欠我二十多萬吧,我可從來都沒有追著你爸爸要過啊。”
女孩子沒有再說話,男人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這一次他聲音里帶著油膩的惡心,“樂樂,叔叔可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你一天天長成這樣,在叔叔眼前晃來晃去的,叔叔可饞得慌呢。反正你家也還不上錢,不如先跟了叔叔。”
“你跟了我,你們欠的錢不僅不用還,你爸爸的治療費,你哥的醫藥費,還有你、媽他們的生活,統統都由叔叔來管。你放心好了,你該上學上學,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會知道.......”
跟隨妹妹而來,站在咖啡館VIP包間外面的崔長嘉再也忍不住了,她將手機收進風衣的口袋里,一腳跺開了包間的門。
裝修精致的包間內,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要拽著少女往自己懷里摟......那少女正是崔長嘉的親妹妹崔長樂!
崔長嘉兩步跑過去,將十七歲的崔長樂扯起來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抓起桌子上的咖啡壺便朝著中年男人的身上砸去…
褐色的液體順著男人的白襯衫流下去,浸的發福的大肚腩都顯出來了,分外惡心。
方鵬程抖著襯衫上液體,生氣地叫道,“崔長嘉,你發什么神經,小心惹急了我讓你們在州城待不下去!”
方鵬程是搞物流運輸的,頗有些錢財,看到是崔長嘉,他原本還挺淡定的,誰不知道崔文泉的大女兒崔長嘉是個懦弱的草包,沒想到她竟然上來就動手,等他慌忙站起來的時候為時已晚,大半壺的咖啡都倒在了他身上......
崔長嘉一路疾馳而來,后腦勺上的馬尾辮已經亂了,卡其色的風衣上被雨濕的斑斑點點,微濕的劉海緊緊的貼在頭皮上,顯得格外的狼狽。可她再怎么狼狽,都掩飾不住她眼神中的冷厲與恨意!
“我呸!”崔長嘉擼起袖子,張口就罵,“還讓我們待不下去,不嫌丟人的畜生!”
被一個小輩指著鼻子罵,方鵬程黑了臉,“你講不講理,你妹妹先來找我借錢,是她要對我.......”
他話還未說完,果盤已經砸了過來,他連忙躲閃,盤子摔在地上,被砸得稀里嘩啦,咣當作響,頃刻間的工夫,包間里已經一片狼藉!
方鵬程被惹毛了,“崔長嘉,你敢.......!”
崔長嘉冷笑,掏出手機找到剛才錄下的音,摁下了錄音鍵,方鵬程不要臉的聲音頓時清晰的放了出來。
“你大哥被燒成那樣,你爸還在ICU,你們家還有將近兩百多萬的外賬.......”
錄音放了一句,崔長嘉就把錄音關了,她看著方鵬程,一字一句的說道,“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五十九條第一款,利用金錢或其他物質或非物質性利益作誘餌,勾引、誘惑、勸導、慫恿十四周歲未滿十八周歲的未成年人從事賣淫活動,已經構成犯罪。我妹妹才十七歲,這錄音足夠追究方總誘騙未成年少女的刑事責任了,方總,您要不要試試?”
方鵬程終于變了臉色,“你竟敢錄音!”
他隔著桌子就要抓崔長嘉的手機,崔長嘉摁了暫停,把手機放回口袋里。
但是方鵬程還是撲了過來,崔長嘉把身邊的崔長樂往后一推,抄起凳子砸到了包間里的大理石桌子上,哐啷一聲,椅子四分五裂!
方鵬程看著崔長嘉一副不要命的架勢,不敢再動,往外一看,見外面已經有人圍過來看熱鬧了,他的臉色越發的難看、陰沉。
崔長嘉冷笑一聲,拽著崔長樂,昂首朝著咖啡館的外面走去。
人要臉,樹要皮,崔長嘉就堵方鵬程不敢把事情鬧大!
一推門,外面的小雨夾雜著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打在臉上冰冷,崔長嘉的真實感卻又清晰的多了幾分,真不敢相信,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2004年的秋天,崔家那場大火后!
崔長嘉看著身邊驕傲明媚的少女,胸口傳來陣陣被壓抑的痛意,她緊緊的握住了妹妹的手,她的手溫暖又柔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具冰冷的,被人渣折磨得不像樣子的尸體!
眼淚在崔長嘉的眼眶里打轉,遲遲沒有落下來。
被崔長嘉拽上出租車,崔長樂才覺察出手腕子被姐姐拽的生疼,剛要說話,裝在口袋里的手機嗡嗡的響了起來,待她掏出手機看到上面的電話號碼,身體都僵住了。
崔長嘉倏然回神,“誰?”
姐姐的警覺,讓崔長樂覺得很陌生,還不待她有反應,手機已經被崔長嘉拿了過去。
電話一接通,對面傳來方鵬程惡狠狠的威脅,“崔長樂,讓崔長嘉把錄音刪了,否則后果自負!”
崔長嘉冷笑,抬高了聲音,“方總,您想怎么自負?您是想進派出所體驗一番,還是想讓我把錄音放給方州賀和趙阿姨聽?”
方鵬程最在意方州賀這個兒子,他是崔長樂的同學,趙阿姨是方鵬程的妻子,和崔家人都很熟。
方鵬程頓住,放緩聲音道,“長嘉,別把方叔想的這么壞,方叔不過是想幫你們一把,可你也知道,想得到就得有付出的嘛,對不對?”
“呵,”崔長嘉冷笑,“這話你還是留著哄三歲小孩吧,欠你的錢我們會還,但是我得提醒你,不要在背后搞小動作,也不要打長樂的主意,否則你也后果自負吧!”
說完不等方鵬程反應,崔長嘉直接掛斷電話,把他的手機號拉進了黑名單,又摳掉崔長樂的手機電池,把電話卡拔出來才把手機還給崔長樂。
“回頭給你換個電話卡,這個不要用了。”
崔長樂聽著崔長嘉的話,看著她干凈利落的操作,整個人都懵懵的,看著她遞過來的手機,半晌才訥訥的說道,“手機費挺貴的,我不用手機了,把它賣了吧。”
2004年,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用得起手機,更別說十七八歲的孩子了,只不過崔家有錢而已,不,應該說是原來的崔家有錢。
前一世,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這一生竟然是在一本年代虐文里。
大火吞噬的家業,幾百萬的外債,父親病重,哥哥燒傷毀容,被惡人覬覦的妹妹.....這一切的一切竟然只是別人精心編織的故事,他們一家人的苦難,只是氣運之子的墊腳石!
憑什么,她的人生,他們崔家的人生,憑什么要別人來安排?
如今妹妹還好好的,沒有被方鵬程那個人渣折磨,一切都還來得及!從前,她只知道躲在家人的身后,看著最愛她的人一個個地離開,現在不會了,這一次換她保護他們!
崔長樂看出了崔長嘉的情緒不對,但也沒有多想,還以為她是被方鵬程氣的,她微微低了低頭,“姐,你別哭,我......我真是去找他借錢的,也沒想到他會那樣。”
崔長嘉回神,用力的收回了眼淚,把手機重新塞回了崔長樂的口袋里,道,“手機還是要用的,今天的事情誰也別說,但是防備之心得有。”
這個錄音崔長嘉不會輕易把它傳出去的,長樂還是小女孩,這種錄音傳出去,只會對長樂的傷害更大。
崔長樂點點頭,她覺得今天的姐姐跟以前完全一樣了,以前的姐姐沉默寡言,自卑懦弱,像今天這樣.......她一定用盡了所有的勇氣才敢對方鵬程那樣。
想到方鵬程放在自己身上那雙油膩膩的手,崔長樂只覺得陣陣惡心,可是轉眼間,她的眉心便擰成了麻花,父親的治療費已經欠了一萬多了,醫院每天都催好幾遍的費,甚至ICU已經在找媽媽談話了,意思是如果再不交錢,恐怕得讓父親出院,怎么辦呢?
出租車很快地到了老城區的一個小區的門口,司機回頭,“九塊五。”
崔長嘉摸了摸口袋,一分錢沒有,還是崔長樂掏出十塊錢來付了車費。
下了車,崔長樂拉住了崔長嘉,咬著下唇說道,“姐,我想答應方鵬程,他說了,我還是能上學的,也不會讓別人知道。用.......”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用幾年的時間換爸和哥哥治病,我覺得值!”
崔長嘉一巴掌呼在了崔長樂的后腦勺上。
崔長樂都被打蒙了,不敢相信地看向崔長嘉,“姐,打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