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管亥摸到遙遙可見漢軍營寨的距離之時,并沒有急著夜襲,而是細細地觀察了起來。
很快,管亥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不僅僅是在營寨各處瞭望塔等防備要害之處的士卒稀少,就連營寨之內巡邏士卒的數量也遠遠不符合一個五千人營寨的標準。
空寨?!
管亥心中猛然浮現了這個想法,為之一驚。
隨后,管亥不再猶豫,率領著六千黃巾精銳就朝著眼前的營寨沖了進去。
而那些瞭望塔等防備要害之處的士卒發現了夜色之中,猛然沖出了密密麻麻的黃巾精銳,非但沒有抵抗,甚至就連敵襲號角都沒有吹響,紛紛不約而同就朝著后方逃離。
‘詭計多端的漢軍,果然有詐!’
管亥心中徹底堅定了這個想法,也明白了為何會忽然有一萬漢軍神兵天降般繞到了位于后方的巨鹿城。
管亥甚至沒有一絲掩飾,手中環首大刀劈開營寨大門,一腳將大門踹倒之后,大吼道。
“以黃天之名,踏平漢軍營寨!”
在管亥身后的六千黃巾精銳眼看管亥如此神勇,更是士氣大振,神色狂熱地跟在管亥身后朝著漢軍營寨沖了進去。
而管亥一馬當先地朝著漢軍營寨之內沖去,沿途所遇抵抗寥寥無幾,偶爾可見幾個似乎才剛剛從睡夢之中驚醒的漢軍,那也是下意識就朝著后方逃離。
管亥心中簡單地估算了一下,整個漢軍營寨恐怕連五百人都沒有。
‘徹底被耍了!’
被無數太平道教眾奉為“圣城”的巨鹿城,居然就被區區五百漢軍給唬住了一天一夜。
一念至此,管亥心中的怒火越發升騰,恨不得當場就將整個漢軍營寨給推平了,更是連連下令麾下的黃巾精銳將所過之處的營帳盡數破壞。
而隨著管亥不斷深入漢軍營寨,他所沒有意識到的是黃巾原本所維持的陣型大散。
又或者說,管亥即使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
區區一個空寨,管亥已然容不得它留在巨鹿城周邊哪怕再多一日,只想當場破壞之后迅速回稟人公將軍。
然而,等管亥沿路追殺著零星逃命的漢軍沖到營寨后半段,一刀將一個擋在眼前的營帳斬開之時。
出現在管亥眼前的,卻是五十步外一大片嚴陣以待的漢軍士卒。
這忽如其來的變化,令管亥猛然為之一驚。
下一刻,列陣的漢軍士卒中間分開了一條道路。
一匹棗紅色戰馬從中踏步而出,所駝著的關羽面如重棗,頜下有三尺長髯,身披魚鱗甲且蓋著一面綠色披風,倒持著的青龍偃月刀于一個個點亮的火把襯托下散發著凜然寒芒,有如神人。
“關某,等閣下久矣。”
管亥頓感一陣寒氣與驚懼于心中升起,連忙止住腳步,喝道。“汝乃何人?”
“插標賣首之輩,焉有資格識關某之名?”
關羽道了一聲,坐下戰馬瞬間一動,徑直地朝著管亥殺了過去。
隨之而動的,還有那列陣推進的兩千漢軍士卒,齊齊暴喝一聲“殺”,跟隨于關羽身后朝著眼前陣型大亂的黃巾精銳殺了過去。
也就在喊殺聲大振之時,提前埋伏于營寨邊緣的士卒即刻點燃營寨四周準備好的引火之物,瞬間制造了大片火圈的同時,更是照得整個漢軍營寨大亮。
隨即,那些士卒迅速占據在火圈后方的有利高處,彎弓朝著被困于漢軍營寨中間的黃巾精銳射去。
“啊!我中箭了,黃天賜我力量,大賢良師賜我力量…”
“有埋伏!有埋伏!”
“有火,這邊出不去…”
霎時間,本就陣型大亂的黃巾精銳徹底陷入混亂之中,不時響起的哀嚎嘶吼聲,明亮的火光更是照清了無數黃巾精銳惶恐不安的臉色。
事已至此,管亥哪里還不清楚中了漢軍的詭計。
下意識的,管亥想要憑借著自身的勇力為教眾們殺出一條生路,不退反進地朝著眼前的關羽迎了上去。
“鐺!”
青龍偃月刀與環首大刀碰撞的剎那,在黑夜之中幾乎是亮起了一片明亮的火星。
管亥的臉色更是驚駭不已。
好重的一刀…
管亥自恃在太平道內未逢敵手,縱是對上那個黑臉漢子張飛,就算沒有取勝的把握,料想也不會遜色多少。
然而,剛剛正面與關羽碰撞了一刀,管亥只感覺到了一陣手中環首大刀幾乎要脫手而出,雙臂更是酸麻之極。
“大賢良師在上,賜我之真氣,合黃天造化。”
下一刻,管亥大吼一聲,渾身青筋暴起,那顯露在外的肌肉更是仿佛肉眼可見地漲大了一圈。
正與管亥交錯而過的關羽眼眸微睜,將管亥的變化盡收眼底,輕吐了一聲。
“宵小手段,垂死掙扎。”
以關羽的眼力,如何看不出管亥大概用了太平道什么糊弄世人的法門,進入到了一個比自己蓄勢更極端的臨時狀態。
只是,關羽所蓄之勢即使在前三刀耗盡,也不會對后續的戰力產生負面影響。
至于管亥的狀態,在關羽看來恐怕只能維持數十回合的時間就會徹底脫力。
而后,關羽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朝著管亥揮出第二刀。
“鐺!”
大片火星再現,映照出管亥那猙獰的面容。
然而,關羽的第三刀更是有如電光火石般接踵而至,直斬管亥的頭顱。
一聲有若銅鐘交鳴的聲響乍起。
正面擋下了這一刀的管亥坐下戰馬都發出了一聲哀鳴,管亥愣是一聲不吭,僅僅是身上暴起的青筋似是破裂了似的,多次開始滲血。
三刀已過,所蓄之勢去盡。
關羽的氣勢明顯一下子就萎了一大截,但臉上的傲意卻沒有絲毫減弱,與管亥交錯而過拉開了些許距離后,掉轉馬頭,淡然道。
“能接關某三刀,你這插標賣首之徒雖有取巧之疑,但倒也還算勉強。”
管亥毫不在意身上滲出的血脈,而是死死地盯著關羽之余,伸手扯下了額頭的黃布,然后綁在了握著環首大刀的右手手掌,避免手掌酸麻不堪以及鮮血潤濕而導致兵刃脫手。
“吾承大賢良師之恩未報,絕不能死于此處。”
管亥喃喃地道了一句,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混亂的黃巾精銳在漢軍士卒的推進之下不斷節節敗退。
管亥明白…大勢已去!
且在被黑夜籠罩著的漢軍營寨后方,就似乎有根本數不盡的漢軍士卒涌出。
“撤!撤!!!”
管亥高呼了數聲,命令其余黃巾教眾撤退之余,自己則是再度朝著關羽沖了上去。
“拿命來!”
關羽見狀,亦是沒有絲毫退縮地迎了上去。
一時間,兩匹戰馬打著轉而動,關羽與管亥手中的兵刃亦是不斷地碰撞廝殺到一起,似是打得難分秋色。
除了一隊隸屬于管亥親衛的黃巾力士斷后之外,其余的黃巾精銳在管亥的命令之下,開始慌亂地朝著營寨大門的方向撤退。
只是撤退無疑是極其兇險的,稍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沒,更何況是黃巾這種毫無章法的撤退。
盡管有著一隊黃巾力士在后掩護,依然有著大量黃巾精銳被趁勢掩殺,再加上營寨左右兩側大量占據高處的士卒不斷放著冷箭。
一位位黃巾精銳的尸體倒在撤退的道路…
而與關羽已經纏斗了五十回合的管亥,感覺到體內的勇力正在迅速開始下降,也不敢繼續拖延下去。
環首大刀與青龍偃月刀再一次碰撞之間,管亥猛然地沖著關羽噴了一大口血沫,短暫地遮掩了一下關羽的視野后。
管亥迅速撤至損失同樣慘重之極的黃巾力士親衛,然后相互掩護著也開始朝著營寨之外退去。
漸漸的,管亥第一次感覺到過往那似乎無所不能的身軀是那般的無力,就連手中的環首大刀都已經快要舉不起之時。
“看到大門了。”
一位黃巾力士有些虛弱的聲音傳入到管亥耳中,令管亥的精神勉強一震,連忙抬頭看向著漢軍營寨大門的方向。
逃生的希望在心中升起,令管亥那幾近完全脫力的身體再度涌現一股熱流。
“沖!”
管亥一拍身下同樣是傷痕累累的戰馬,迅速地朝著面前似乎已經毫無阻攔的漢軍營寨大門沖去。
此刻,那黑漆漆的大門在管亥眼中,卻仿佛散發著無形的光芒。
‘無論如何,只要抵達那里…我一定要回到巨鹿,我還沒有報答大賢良師的恩情…’
這一刻,管亥甚至顧不得身后已經寥寥無幾的親衛發出的慘叫聲,縱馬一躍,跨過了眼前的營寨大門。
忽然,管亥感受到一陣不合常理的安靜。
為何如此安靜?
不是該有半數的教眾在掩護下同樣順利撤離了漢軍埋伏嗎?
等戰馬落下,管亥的眼睛適應了營寨之外的黑暗之時,看到的卻是倒于營寨之外遍地的黃巾尸體以及同樣一片列陣以待的漢軍士卒。
在那一群漢軍士卒中間則隱約簇擁著騎馬的兩人,一人披甲手持雙劍,一人則似乎僅是穿了一身頗為顯眼的白色士子服。
也不知是否因為太過于安靜的緣故,管亥仿佛能夠聽清他們的交談聲。
“子坤,這應該是最后一個了吧?”
“此人倒也是個漢子,可惜可惜,且送他上路吧,玄德兄。”
下一刻,無數箭矢貫穿了管亥的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