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比江東之地,中原學風之盛高十倍不止。
而中原之學風,又以潁川為最!
再加上漢代的察舉征辟制,名聲與人脈才是做官的最重要指標。
只要名聲足夠高,人脈足夠廣,那么自然就可以輕易為官。
在這種情況下,學風鼎盛,私學盛行的潁川也就越發地吸引天下士子匯聚,然后逐漸形成了一種閉環,使之潁川成了無數士子游學或求學的圣地所在。
而一旦蔡邕所宣布的“仁德書院”成立,那么首當其沖受到一定影響的便是潁川。
原本是一家獨大,使天下士子所神往之處,卻是從一個變成了兩個,無疑會影響潁川所代表的含金量。
這對于極其重視“潁川名士”這個身份的郭圖而言,這無疑是傷及到了郭圖的切身利益。
只是以大義而言,“仁德書院”的成立乃是為天下士子謀福,亦旨在為大漢培養更多的人才,一時就收獲了在場無數士子的支持。
甚至就連那些原本僅是湊熱鬧的販夫走卒,在聽聞蔡邕所言的不論出身,內心也隨之產生了幾分活絡與希望。
這讓郭圖心中憤怒之余,卻是完全不敢表露出來。
而蔡邕在接連介紹了司馬徽、代表著大儒鄭玄的孫乾,以及將會作為教諭的路粹、阮瑀、管寧等名士。
一時間,“仁德書院”所展現的師資力量可謂是群英匯聚,讓在場的士子們有種心神搖曳之感,甚至都忘卻了匯聚于此本是為了流言之中所言的沙盤推演而來。
“蔡公!”
終于,有一位距離蔡邕最近的士子高呼一聲,然后擠到了最前方沖著蔡邕行了一禮,請問道。
“學生乃是遼東郭亮,游學之路何止萬里?所為者,便是學識!”
“然,學生行走多地,欲學學識之門檻,高!極高!!”
“今聞蔡公成立‘仁德書院’,不論貴賤,不分出身,有教無類,心中可謂欣喜不已又焦急于求學門下,故以斗膽問之蔡公,欲進‘仁德書院’不知有何條件?莫非是需要有‘仁德’之名方可進學?”
不得不說,這位名叫郭亮的士子問得漂亮。
倘若不是李基對于此人毫無印象,都不禁懷疑此人是不是劉備另行安排的托,以至于李基原本安排在人群之中的托都還沒有來得及開腔,反而是被他給搶了先。
而蔡邕面對郭亮的詢問,開口答道。
“仁德書院之主旨,乃是以仁德為先,但非是以仁德為求學標準,仁德在乎心在乎行卻并非是浮于名。”
“故以,除非其人大奸大惡,否則皆可入書院之內求學。”
“而書院又以內門、外門分之。”
“外門者,只要有求學之心皆可學之,屆時仁德書院將每日派人于仁德書院門外講授一應學問基礎,有心者只管學之。”
“內門者,則會進入書院之內由各教諭所親自教導,且書院之內亦會對各門學科分門別類,除了思想教育這一門必選之外,其余學科皆由各個學子自行決定學習哪一門,又或者同時學習多門亦可。”
隨著蔡邕開口講解“仁德書院”的具體規矩,無疑是越發在場的學子們越發心馳神往。
尤其是那些求學多年的士子們,更是清楚“仁德書院”所設立的規矩到底是有多么的先進。
此前,士子們縱使是有幸得以旁邊名士講學,又或是拜于某個私學之下,那也只能是名士或私學講解什么,便需要心懷感激地學什么。
士子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可言,亦不能有絲毫的質疑。
而“仁德書院”之內居然是可以任由學子們選擇所想要學習的學科,這不僅僅是給予學子們的自由與尊重,更是可以讓學子們將有限的時間與精力用在所喜好的學科之上。
至于那所謂的外門,更是足以說明“仁德書院”在確確實實地踐行著有教無類,不分貴賤之教條。
若有天賦者,可入內門;
縱無天賦者,亦在外門教導之。
這一刻,在場的士子們自覺地同時沖著蔡邕、司馬徽的方向行了一個師禮,然后又紛紛地朝著劉備的方向躬身行禮。
可以說,僅“仁德書院”一舉,便讓劉備獲取了士子們的無數好感。
劉備看著這一幕,連忙也沖著諸多士子們還了一禮,起身之后,看向身旁李基的眼神卻多了幾分佩服。
整個“仁德書院”的規矩,可都是由李基所制定的,每一條都是與如今的私學制度大為不同。
當然,除了內門學子們可以自由選學之外,最為劉備與蔡邕頗為擔憂的則是教導外門之事。
縱使蔡邕的人脈再廣,也不可能請來足夠的大賢名士連帶著外門一并教導,更重要的是恐怕除了一部分秉承先賢孔圣有教無類之道的大賢名士之外,其余人根本也不愿意去教導代表著平庸的外門學子。
只是,李基卻堅持“外門”制度,言及這是為了讓諸多或有天賦的平民百姓一個機會。
或許,在那無數只能一生埋首于田畝之中的百姓平民之中,是否埋沒著天賦堪比諸葛亮的奇才。
至于教諭遠遠不足以同時教導外門的問題,李基則是提出由內門弟子代替教諭且通過輪換的方式定期教導外門即可,繼而說服了劉備與蔡邕。
而看著如今眾多士子們的反響,劉備方才真正明白著李基所制定的規矩會給士子們帶來什么,又將會給“仁德書院”帶來什么,以及給自己帶來什么。
自此,劉備作為“仁德書院”的創始人,將會在整個大漢享有各種意義上的免噴權。
縱使其余的私學又或者潁川也跟著成立書院,作為推動書院成立的劉備,依然會獲得無數人的尊崇與維護。
莫說是十常侍與何進,就算是天子想動劉備,恐怕都要考量一下天下士子的反應。
隨即,略微頓了頓的蔡邕,直至在場眾人大多都消化了關于“仁德書院”所制定的內外門規矩之后,蔡邕方才接著說道。
“至于加入內門的方式有二,分為軍、政兩條道路。”
此言一出,無疑讓士子們都略微一懵。
縱使如今的士子們講究的是“君子六藝”,但主流追崇的無疑還是儒家經學。
類似于盧植,先是大儒精于經學,方才是軍事家、治政名臣…
可以說,這個時代的士子們幾乎都以經學為基,再往外發展各種分支學識,與后世的科舉完全一味推崇四書五經還是截然不同的。
如今的“仁德書院”卻是考究與軍、政有關的內容,方能準許進入內門求學,這反而算是一種…怪象。
蔡邕也不賣關子,直言道。
“原本若是老夫的想法,入內門所需要考究的自當以經學為主,但李子坤曾言:書院所教導的不止經學,那便不該以經學作為唯一標準。”
“因此,入內門后,諸學子若是欲學經學,乃至于真正拜于大儒門下還需額外通過經學考核方可。”
“其余學科亦是相似,縱使是進入了內門,也會設立一定的篩選學子是否符合學習此學科要求。言于前,以便諸位知之。”
此言一出,諸多士子反而覺得合理了不少。
法不輕傳,道不賤賣。
縱使進了內門,亦是進了一個新的起點,給予了學子們一個奮進上學的機會,所代表的并非是學識就能輕易獲取。
“因此,加入內門所考核的軍、政兩條道路。”
“所謂‘政’,便是士子們需要加入吳郡如今所實施的水網規劃修建之中為一小吏,真真切切地在百姓謀福祉,踐行了與仁德相符的實干之舉,得到了由劉郡守的認可推薦便可進入內門。”
隨著蔡邕說完,劉備再度朝著在場的諸多士子拱了拱手,可謂是斬獲了無數熱絡的目光。
唯有藏于人群之中的郭圖忍不住連暗道了三聲:“虛偽之徒!邀名之輩!喪心病狂!”
以著純粹的利益角度去看,郭圖看到的不是一個公正的考核方式,而是無數朝著劉備涌去的利益!
以著吳地之偏僻,壓根就沒有多少真正具有才學的學子。
此前,郭圖聽聞那個所謂的“以一郡而治天下”以及劉備與李基試圖對吳地進行大開發之時,就覺得那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且不說長江以南的地理環境惡劣,人口亦是稀少,更重要的是就連人才也可堪匱乏。
在這種情況下,縱是李基胸有百萬兵,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難道僅憑一人,在沒有大量有能力的基層官吏支持的情況下,李基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皇權尚且不下鄉。
更莫說是李子坤那有如空中樓閣的政令?
然而,倘若當真有著無數的士子前仆后繼一般不顧身份地在劉備麾下擔任小吏,協助開發河道,治理水利,那么李基開發吳地的障礙將會瞬間掃平大半。
‘這是白嫖啊!’
郭圖在心中發出著近乎尖銳的爆鳴聲,完全明白了這是何等惡劣的奸計。
建造一個書院才需要耗費多少錢糧?
那蔡邕還是李基的丈人…
可大量士子甘為小吏,所能產生的效益又有多大?
莫名的,郭圖想起流言之中的那個仙人“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