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個在各方諸侯情報中均是病重難以理事的劉焉,正立于山壁之上,臉色紅潤,中氣十足,哪里有一絲中了馬上風的模樣。
注視著下方面露驚駭之色的劉表,劉焉一時只想縱情大笑三聲,高呼。
“終于中老夫之計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劉表面露驚慌之色地從躺椅上站了起來,遠眺著那山壁上的劉焉,大喝道。
“劉君郎,你為何會在此處?你怎么可能會在此處?你絕不該在此處才是!”
劉焉沒有急著搭話,手掌隨意一擺,身后令旗甩動后。
“轟隆!!”
在劉表所率領的大軍前方以及后方,均驟然響起了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大聲響,驚得在蔓延近十里之長的荊州大軍中引起一陣騷動。
即便沒有人告訴劉表具體發生了什么,但劉表臉色蒼白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
劉表這才猛然發現如今自己所處的位置,恰好是在一處前后均是狹窄無比的山谷之內,僅有著一條細長的古棧道在這山谷之中穿行而過。
此時,劉表領兵進入益州境內已有半月之久,在狹窄棧道上行軍足足近三百里的路程,一路上所過的關隘與城池,俱是紛紛主動向劉表投降,幾乎沒有任何的抵抗。
再加上行軍路上持續不斷地有著巴郡官吏將領的投誠書函,宛如雪花般不斷飄到劉表手中。
一片大好的形勢,讓劉表漸漸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放松警惕,一味地催促行軍速度,以求盡快抵達巴郡郡所江州城。
這也導致近十萬荊州軍不知不覺中就宛如一條蜿蜒長蛇般,不斷地沿著棧道一路前行,直至到了這里…
那兩聲巨響,就像是兩道皮鞭似的狠狠抽在劉表的身上,徹底打破了劉表心中的霸業夢。
恐怕,山谷前后路均已被巨石堵死…
此刻的十萬荊州軍與其說是一條巨蛇,不如說更像是鉆入洞穴中的黃鱔,沒有一點點的反擊能力。
下一刻,成片成片的益州軍在山壁上出現,彎弓搭箭瞄準著下方的荊州兵,就宛如是無數黑影將十萬荊州軍籠罩了起來。
此時劉焉俯視著下方的劉表,也似是看待甕中之鱉,籠中之鳥,雙手負于身后,開口道。
“景升兄,老夫可一直在此處等你,等著你率領荊州大軍踏入老夫準備了近一年的陷井之中。”
“這么說,你病重的消息…是假的?”
劉表瞪大著雙目,語氣之中流露的依然是濃濃的不可置信,就仿佛想要找出什么破綻來證明自己只不過是陷入夢中似的。
“哈哈哈哈…”
劉焉再也忍不住長笑出聲,得意地答道。
“兵不厭詐,這可怪不得老夫!”
“且為了讓此事顯得可信,老夫可是不惜斬了最愛的姬妾,背上‘馬上風’的惡名,甚至與漢中郡守張魯結仇,以顯得益州已是內憂外患。”
此言一出,站了起來的劉表就像是身上的力氣驟然被抽空了似的,軟軟地重新坐回竹制躺椅之上,目光多了幾分呆滯。
劉焉從一開始就是在假裝病重,那么引得劉表垂涎三分的益州無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
“不,不可能!”
劉表的眼眸之中浮現血絲,注視著上方的劉焉,大聲道。“汝絕非劉焉,汝休想以這般手段誆我!”
“劉焉獨子劉璋可還在我的手中,且還有五萬益州軍十之八九也被我殲滅于荊州。”
“若是用餌,怎么會如此?爾這虛張聲勢的手段,豈敢誆我?”
面對著劉表的質問,劉焉非但沒有絲毫急色,反倒是像是在欣賞著什么完美的作品。
足足數息過后,劉表那顯得有些猙獰的表情都僵硬后,劉焉方才緩緩地答道。
“大丈夫何患無妻無兒?昔日高祖皇帝遭遇彭城之敗,楚軍追之甚急,高祖為求顧全大局,不惜多次將孝惠皇帝踢落馬車,今為圖大事,豈能因以一兒性命而躊躇不定?”
這一番話聽在劉表耳中,聽得劉表渾身發冷。
縱使劉表亦是個薄情寡恩之人,但也未曾萌生過如此心狠的念頭。
“虎毒不食子,劉君郎,你太狠了,你就不怕于史書中留下千古罵名,遭后人唾罵不止嗎?”劉表大罵道。
對此,劉焉那盡顯名士氣度的胡須下所浮現的笑容,盡顯不以為然。
高祖皇帝所遭后人非議之處,多是白登之圍,何曾是多次將嫡子劉盈踹落馬車之事?
旋即,劉焉一捋胡須,笑著說道。
“再者,景升兄怕是誤會了什么?璋兒是我兒不假,可卻非獨子,僅是第三子罷了。”
“曾被董賊挾持于洛陽為質的三子,早已悄然被老夫接回川蜀之地,便是殺了璋兒,亦尚有長子劉范可承我志。”
“至于那五萬益州軍,大多不過是臨時招募的青壯罷了,便是有所損失,于益州兵力亦是沒有半分影響。”
劉表聽罷,面露茫然之色。
劉焉早就將質于洛陽的其余兒子暗中接回益州?
且被打得大敗的五萬益州軍,其中大多都是臨時招募的青壯?
一時間,劉表臉上所流露出來的卻是絕望之色。
如此一來,在劉焉會出現在此處后,隨之于劉表心中產生的種種困惑,幾乎也就解了大半。
劉焉早早就做好了舍棄劉璋的心理準備,接回其余三子的劉焉也根本就不怕絕后之事。
獨子與第三子,意義與價值無疑是截然不同的。
且那五萬益州軍也正因為根本不是精銳,所以那五萬益州軍從頭到尾都不敢正面強攻秭歸,而是不斷地進行著騷擾偷襲。
這并非是益州軍從一開始就想著拖住劉表,而是那些臨時招募的青壯一旦列陣對敵,幾乎瞬間就會露餡。
相反,在夜間偷襲騷擾之時,有著夜色的掩護之余,雙方對敵廝殺也毫無陣型可言,借此掩蓋虛實。
而俯視著下方劉表那仿佛七魂丟了六魄的模樣,劉焉的聲音再度在山谷中不斷回響了起來。
“當然,景升兄也并非是一無是處的,本老夫還糾結著該如何賣個天大的破綻給你,讓景升兄能相信益州軍主力盡喪,繼而讓你放心進入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