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尤加利望著她,“您就是那位馬術治療師嗎?”
“對。”鐵錫望著尤加利的紅發,突然切換成十四區語,“赫斯塔人?”
“…是,您也是從十四區來的嗎?”
“我小時候一直住在兩頭望,”鐵錫道,“九歲的時候因為小姨工作調到第三區,我就也跟著過去了。”
一旁赫斯塔突然意識到什么:“那你們在一起可以說母語!這樣是不是更容易表達——”
“治療的時候要說什么語言是來訪自己決定的,”不等赫斯塔說完,鐵錫已經打斷了她,“這個問題可以等道第一次治療的時候再討論,所以…到時候再說吧。”
鐵錫把腿從凳子里抽出來。
“斯黛拉在哪里?”
“在工作室,”赫斯塔淡淡回答,“地方離這兒不遠,你到鐵匠的小屋朝東看就能看見她們的房子。”
“好!”鐵錫雙手擊掌,“謝謝你,我過去找她。”
“治療的事——”
“我下午會去趟市區,治療的事情不急,”鐵錫道,“就算一切順利,最快也得兩周后開始——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很急切,但事情有它自己的節奏,我們保持耐心,穩步推進,好嗎?”
萊凜隱約感覺到一點赫斯塔的火氣,不過她并不明白這種火氣是從哪兒來的。雖然鐵錫確實拒絕了赫斯塔的提議,但她也只是就事論事地說了事實而已…在事情進一步惡化前,萊凜上前拍了拍鐵錫的肩膀:“您是要去找那位記者的工作室對嗎,我帶您過去吧。”
“那太感謝啦!”鐵錫有些驚喜,“不會耽誤您吃飯吧!”
“很近的,來回一趟十分鐘都不用。”
“謝謝謝謝…”鐵錫開始收拾桌面,把自己隨身攜帶的木筷重新卷回粗麻方巾里,“咱們走。”
午后,斯黛拉和鐵錫一起靠著農場的圍欄抽煙,鐵錫拿起斯黛拉的紙煙盒細看,上面是一條長著金黃色菜花狀腫瘤的舌頭,旁邊寫著:吸煙可能導致口腔癌等多種疾病,請注意您的個人健康。
“…難怪我看這邊有人要專門買煙盒來裝煙,”鐵錫皺著眉頭,“這邊怎么把這種東西印煙盒上?”
“當然是提醒你吸煙有害健康。”
鐵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不能換個牌子買嗎?”
“什么牌子都一樣,”斯黛拉道,“肺癌、喉癌、膀胱癌、腎癌、胃癌、食管癌…你選一個吧。”
兩人面色嚴肅地凝視著鐵錫手里的煙盒,而后不約而同地吐了一口青灰色的煙霧。
“最近在忙什么?”鐵錫道,“還在跑采訪嗎?”
“不跑了,熱點追不完的。”斯黛拉道,“我早就換方向了…我得把時間花在那些過了一百年還會有人談論的事情上。”
“難怪你看起來這么焦慮。”
“…我焦慮嗎?”
“但換個角度,”鐵錫笑得肩膀抖動,“你現在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更像一個人類了,斯黛拉。”
“什么話!”
“一匹馬就從來不會在奔跑的時候琢磨這些事情,”鐵錫道,“只有人類才會擔心死了以后別人還會不會提起自己的名字——”
“少扯這些了,你逛完這邊的馬場了嗎?我現在每天都能空出好幾個小時,你可以教我騎馬了。”
“還沒,”鐵錫道,“別急,你們一個個都這么急…我今天剛下飛機又換火車,下午還得去市區,讓我歇歇腳?”
“打起精神來,你可是我向赫斯塔推薦的人啊!”斯黛拉直起腰,“你們見過了嗎——哦,今天她去車站接的你,是不是?”
“嗯哼。”
“路上聊天了嗎?”斯黛拉道,“感覺怎么樣?”
“呃…說實話嗎?”
斯黛拉的神情閃過一絲驚訝:“…你倆處不來?”
“不好說,”鐵錫道,“這個人有點霸道。”
斯黛拉微微張口:“…你怎么惹她了?”
“我怎么惹…我哪里敢,”鐵錫大呼冤枉,“我是盡量在她的威權之下仍然保持著清醒的覺察并堅持了自身的職業操守——這可不容易做到,斯黛拉。”
“什么東西,”斯黛拉笑出了聲,“你仔細講講,你們這一路都干什么了?”
“再說吧,”鐵錫把吸完的煙屁股戳滅在圍欄上,丟進了斯黛拉隨身攜帶的金屬煙灰缸里,“不管怎么說——”
鐵錫高舉了雙手:“我出來了!”
“是啊,你出來了——”斯黛拉也跟著一起大喊,“你會賺來新的人生——我們都會賺來新的人生!”
入夜,赫斯塔與維克多利亞一起從貴族院回來。
事情有好有壞。為了提前預判刺殺者蹤跡而搜集信息的消息已經放出,維克多利亞和赫斯塔都能看出,現場有好幾人已經蠢蠢欲動,相信過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來登門拜訪。
她們需要認識一些能夠同她們談論貴族秘辛的人,赫斯塔相信,這張由貴族們共同織就的關系網里不僅藏匿著法亞拉爾荒原有關的其它線索,還包裹著許多能夠讓她們更進一步理解十二區往事的關鍵細節。
但同時,赫斯塔也意外得知了另一件事——整個埃芒里亞從今年七月份開始要進行教育改革,目前具體政策還沒有公布,但改革后的流程會比現在要嚴格得多。
赫斯塔不由得開始頭痛,盡管有幾人說可以幫忙再去問問“兒童教育專家”的事,不過考慮到那位專家需要在學校常駐,恐怕埃芒里亞市內沒有哪個人愿意為了一個新辦的學校搬去郊區。
臨睡前,赫斯塔一個人繞著農場的老屋散步,遠處有人打著手電筒朝她這邊走來,赫斯塔停下腳步,發現是斯黛拉。
“我聽維克多利婭說了你們下午在貴族院的事,”斯黛拉開門見山,“你要找兒童教育專家怎么不跟我說呢?”
“…呃這件事我還在想辦法。”
“我有現成的人選推薦呀!”
赫斯塔表情微動,但夜色之中,斯黛拉沒有覺察。
“誰?”赫斯塔問。
“你忘了祖比·波都戴爾的母親是誰,是干什么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