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揉了揉眼睛,再次瞇了眼睛瞧了那刻度,確定的確是三斤四兩,卻仍舊狡辯,“可我在家稱的是三斤六兩,咋的在你這兒就變成三斤四兩了?”
“興許是大娘家的秤砣不準了?”紅蓮解釋,“有時候秤砣放的時間長,生銹變輕,稱的容易高,咱這稱來的時候便讓村子里頭拿稱對比過三回,絕對沒問題的。”
村子里頭對于外來收東西的并不信任,拿村子里頭管用的桿秤對比是尋常事,何順子按說是常來的,大家都信任,但為表公平,少打些嘴官司,何順子每次來時,都還是按照規矩,對比三家的稱,確保沒問題才開始開秤收貨。
這秤也的確是如同紅蓮所說,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可那大娘卻仍舊是不滿,指著方才秤完辣椒的年輕后生道,“方才那人為何秤的是四斤整?”
“因為那人拿來的辣椒秤出來的的確是四斤整啊。”紅蓮耐心解釋。
“可他那些辣椒,也就鋪個荊條筐的底兒,我這都占竹簍子一半了,還沒他的多?”
“人家那荊條筐大,比您這竹簍子大了一圈不止,這同樣都是差不多分量的辣椒,自然顯得他的少,您這兒的多,不過這顯得多少也沒啥用,主要還是看最后秤出來多少,咱是按分量算錢的,不是看堆兒估價的…”
“我不信!”大娘仍舊不依不饒,“除非你再把他那辣椒稱一稱讓我瞧一瞧才行!”
可方才那人賣的辣椒看了貨,稱了分量,算了錢,已是倒進牛車上頭的大筐里頭,如何還能再重新稱一下?
紅蓮滿臉都是為難,何順子也幫著勸說,“大娘,這辣椒都已經倒進去了,沒法再重新稱了,你這辣椒的確就是這么多,這稱是真沒問題。”
“這樣,你若是覺得這稱不準,我們錢給得少了,你不行就別賣給我們,咋樣?”
“這哪兒行。”大娘頓時滿臉不高興,“是你們說的收辣椒,我這又是摘辣椒,又是曬辣椒的,忙活了好多日,到這會兒了,你一句不讓我賣就行了?你這不是純心欺負我老婆子么!”
“我們可沒欺負大娘您…”紅蓮十分委屈,“可大娘您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倒是大娘您欺負我們了呢。”
“咋沒欺負?”大娘梗著脖子喊了起來,“給我的稱不對,那就是欺負!還我欺負你,你說說,我咋個欺負你了?”
“你這小姑娘家家的,咋的就睜著眼睛說瞎話,給別人稱多,給我稱少,難不成是你這小蹄子看人家后生生的好看,就想著用這件事討好人家,故意多給人家錢?”
紅蓮素日聽到的嘀咕多,對這樣的話十分敏感,表情立刻嚴肅起來,“你瞎說什么!”
“我瞎說啥了,我說的是實話!”大娘也是義憤填膺,指著紅蓮的鼻子喝了起來,“你瞧瞧你這模樣,吊稍眼角水蛇腰,不就是出來勾搭漢子的么,這種事我老婆子見得多了!”
勾搭…
這兩個字就如同尖刀一般,直插進紅蓮的心中,劇烈疼了一下,讓她喘不過氣來。
一張臉一瞬間因為惱怒而脹得通紅,但片刻后卻也恢復如初。
紅蓮深吸了一口氣,而后長長地吐了出來,抬起的眼眸中,皆是鋒利的光芒。
瞥了那大娘一眼,紅蓮冷哼一聲,“實話實說,你這種人我也見得多了,為了多要些銀兩,胡攪蠻纏,蠻不講理,滿嘴沒個把門,隨便往旁人身上潑污水不說,連滾刀肉都要當上一當。”
“我們夏記平日時常來收貨,但凡了解點的,都知道我們夏記生意長遠,出手大方,可這大方也是分人的,若是來人實在,我們不介意多給幾文,可要是有人故意找茬,別說多給了,往后便是不給。”
“今兒個這話也給你撂在這里,你這辣椒往后夏記還真就不收了,你心里要是不高興,盡管在這兒撒潑打滾,繼續當你的滾刀肉,剛好你這一大把年歲了,也讓旁人看看你這潑皮無賴樣兒。”
“可能你年歲大了,半截身子入土,自是不在意臉面這種東西的,就是不知道你家里頭的兒子兒媳,閨女女婿,孫子孫女的看著了,臉上掛得住還是掛不住。”
“要不干脆我把你們家人還有這全村的人都叫到跟前,好好看看你一大把年紀是怎么為難我這個小姑娘的模樣?”
紅蓮先是對著紅蓮一通怒喝,接著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牛車上頭,扯著嗓子嚎了起來,“都來瞧瞧啊,有人仗著自己年歲大欺負人,平白無故往我這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身上潑臟水,往后我還怎么出門見人?”
“我這名聲若是毀了,往后也是沒臉活著了,干脆一頭碰死在這里,好證明我的清白…”
一聽紅蓮說這話,在場包括大娘在內的一眾人,皆是嚇了一跳。
這不怕吵架,不怕打架,就怕有人動真格。
別說這紅蓮是夏記的人,就算是尋常人家家的女兒,為了清白一頭碰死在他們村子里頭,那他們村子成啥了?
逼死一個小姑娘的劊子手?
“齊大娘,你這人越來越糊涂,平白說人家小姑娘個這個干啥,小姑娘的名聲多金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真想逼死人家不成?”
“就是,你也是個婦人,都是女的,咋的還專門為難女的呢?”
“平時掉到錢眼里頭也就算了,這會兒還光惦記著錢,一條人命都不顧了?”
“這事兒真得把你家富貴叫出來,好好讓他說說你…”
齊大娘被人七嘴八舌的討伐,面子上掛不住,一張老臉紅得幾乎泛了紫,但仍舊是死鴨子嘴硬,“我就是隨口說說,哪兒就這么嚴重了?”
“你剛才那厲害勁兒,就是巴不得我去死呢,這會兒變成隨口說說了,啥都讓你占了,回頭還讓旁人說我是胡攪蠻纏?”
紅蓮這會兒不依不饒,“你這也忒會打算盤了,還是說你壓根就不在乎有沒有這條人命,要是這樣,那我還真是要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