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立刻就有了打探消息的興趣。
她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怎么回事呀?你們幾時打算回京?我是想著,外頭不是都說皇帝病重了嗎?儲君冊立在即,等新君繼位,你們兄妹肯定要回京的,這才覺得沒必要把花草托付與你。我可不知道你很快就要走呀!”
吳瓊這才知道自己鬧了烏龍。不過她跟海棠一向關系不錯,從前宮里的事,她都敢跟這個閨密說了,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有所隱瞞,便坦白告訴對方:“我也沒想到。我原本跟你是一樣的想法,覺得我和堂兄估計明后年就能回去了。昨兒國公爺特地叫我哥哥進府囑咐,說我們可以收拾行李,準備進京去了,我哥哥也大吃一驚呢。這不,我今兒是特地來給國公夫人請安,打聽個中內情的。”
雖說是鎮國公告訴吳珂這件事的,但老人家有病在身,精神不濟,吳珂便是有一肚子疑惑,也不好打擾太久,只能先行告退,過后再讓堂妹到國公夫人這里探口風。幸好國公夫人沒有隱瞞吳家兄妹的意思,一些話雖然不好說得太明白,但也暗示得很明顯了。吳瓊立刻就聽懂了,心里正歡喜呢。
她悄聲告訴海棠:“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的意思,是讓我堂兄借口要去向外地大儒求學,先行離開長安,我假裝搬回國公府里來,其實是跟著堂兄一塊兒走。我們悄悄兒進京,先躲些日子,別叫人知道我們回去了。等到合適的時機,太后娘娘會安排我們出現在人前的。這好像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說她老人家和許娘娘都在設法說服皇上,讓皇上給我們兄妹一個恩典,許我們重回京城,再賜我堂兄一個爵位,家里的宅子、產業也都一一賜還,我們從此就能安心在京城過活了。如此一來,便是民間曾經有人非議皇上對我們吳家不公,也不會再有人提起。這也是為了皇上的身后清名著想,免得皇上在位期間,留下了污點…”
說實話,他們堂兄妹倆對皇帝是有怨氣的,只不過國公夫人說得有道理,再大的怨氣,也不能在這時候發作,先確保他們能重回京城,拿回曾經失去的一切,有底氣重振吳家門楣。等他們吳家在京城站穩了腳跟,有太后娘娘與新君撐腰,還怕沒機會向孫家討回公道么?
至于皇帝,他們恨了也白恨。只要他愿意彌補自己的過錯,從前的事就算了吧,反正祖父與姑姑若還在人世,也肯定會這么想的…
吳瓊強行按捺中心中的那股不甘,想到日后那光明的未來,心里便重新歡喜起來。
海棠聽明白了。她不看好周太后與許賢妃的勸說計劃,皇帝明擺著對吳家厭惡至極,只有在惱了孫家時,才會把吳家重新抬起來,惡心一下孫家人。可他一邊追封吳文安公,赦免吳門故生,一邊拒絕讓吳家幸存者回到自己家中生活,連最基本的外戚待遇都不肯給,便可知道他沒那么容易原諒吳家。周太后和許賢妃與其寄希望于在皇帝生前搞定此事,還不如等到新君上位再下旨呢。
不過,這也無傷大雅。周太后與許賢妃若能說服德光皇帝,那自然更好,說服不了,也可以等他死了再下旨。要臉的就說是新君旨意,臉皮厚一點的,完全可以矯詔說是大行皇帝遺命,大行皇帝又不能跳起來說那不是他的意思。
只要吳家人在皇帝死前一直保持低調,別讓他想起來,他就不會故意留下旨意為難吳家兄妹。
皇帝沒有留下明旨,宮里周太后、許賢妃、儲君八皇子與七皇子都是一伙的,張恭嬪、盧昭儀與孫美人皆失寵失勢,內閣還有陶岳陶閣老做內應,朝中的吳門故生與中立派都沒理由跟吳家遺孤過不去,孫派自身難保,不會生事。如此一來,只要事情做得干凈,誰會跳出來拆臺?
怪不得周太后有把握呢,周家也提前讓吳家兄妹做好搬家回京的準備。若是德光皇帝駕崩后,吳家兄妹出現在葬禮上為大行皇帝哭喪,那就更顯得皇帝的“懺悔”態度是真實的了。而德光皇帝“下達”了恩旨,日后新君即位,再對吳家有恩賞,便不會有好事之人跳出來說新君違背先帝遺命,有不孝之嫌了。
海棠想到這里,便悄聲問吳瓊:“那你們多早晚出發呢?我哥哥從京里來過幾回信,都說皇上病得不輕,怕是撐不了多久呢…”
吳瓊眨眨眼,嘴角微翹:“是呢,國公夫人也提醒我和堂兄,要盡快動身,國公府會派人護送我們的。我們還要隱姓埋名,換一個身份,用別人的路引進京,路上也不能耽擱,說是去得遲了就不好了。我還有些擔心呢,這些年雪君、華君她們練習騎射,我總是偷懶,騎術連丫環都不如,這一路只能坐車,怕是要受大罪了…”
海棠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坐車比騎馬妥當,雖然難免顛簸,但不在人前露臉,就不用擔心會被人認出來…”
吳瓊點頭:“是呀,國公夫人也是這么說的,還說我哥哥最好也坐車呢,一路上盡量不要住在驛站里,少在人前露臉。雖說世間沒幾個人認得我們,但也要以防萬一…”
“回頭我把家里的被褥多送幾床過來。”海棠道,“雖是舊物,但放在馬車里做鋪墊,怎么也能讓你舒服一些,少受顛簸之苦。還有一些防暈車的藥油藥丸,回頭我也給你一并送去。”
吳瓊十分驚喜:“這怎么好意思?藥倒罷了,我正急需,被褥你們家留著自己用就行了。如今外頭的棉花也不便宜…”
海棠笑道:“我們家進京時,天氣還不算冷,不必把家里的厚棉被都帶上,省得累贅。反正有銀子,時間也充足,到了京城再打新的也一樣。這些舊被褥本來就是要送人的,送給你跟送給別人沒什么不同,只要你別嫌棄就好。”
吳瓊怎會嫌棄?說實話,她也想過要在馬車上做些防震措施,只是鎮國公定的出發時間有些緊,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備齊物資。如今她也是管過家,打理過庶務的人了,不象從前諸事不管的嬌小姐,只一味指望旁人相助,自己不用操一點心。她知道有些物資在短時間內不是那么好采買到的,高價買來又嫌浪費奢侈。海棠愿意伸出援手,她感激還來不及呢!
吳瓊紅了眼圈,拉住海棠的手:“好妹妹,你這般熱心助我,叫我怎么謝你?我和堂兄恐怕要先行一步,比你們家早一日到京城。你給我留個地址吧,日后等你們家到了,我也好去信與你聯系。你我姐妹相交多年,到了京城之后,還得繼續來往相親,永世為友,萬萬不能生分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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