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親眼看到自家大姐周馬氏嫁進了周家三房這個好人家,又遇上了馬老夫人這位“善良和氣”名聲極好的繼婆婆,從此被她壓得沒一天好日子過,無論做什么都被認為是惡毒后娘,不知被繼婆婆算計了多少年,直到今年才終于擺脫了。
雖然涂榮的嫡長子是初婚而不是續弦,可他既然有個不簡單的后媽,誰能擔保他將來要娶的媳婦,就不會落得與周馬氏一樣的下場呢?
周家這等名聲門風都很好的人家,也會出這種惡毒繼婆婆,京城的涂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馬氏一想到這門親事可能會有的風險,涂榮嫡長子再好的條件都無法令她動心了。哪怕麻尚儀一再說,她認得涂榮夫人,知道那不是馬老夫人這等心腸惡毒的人,馬氏也不敢輕信。世上自然有好心腸的后娘,可后娘與前房兒子的關系永遠都不可能親如母子的。
繼母子的關系就是這樣復雜,若是雙方不和睦,那必定有一方有問題。
她生母是個心地良善的,但自嫁進馬家開始,就沒少被她的兄姐排擠,那自然是因為她兄姐小雞肚腸。等她娘去世,她兄姐也后悔了。
周家三房的繼母子原本很和睦,忽然生出嫌隙來,自然是因為馬老夫人算計太過,為了私心不惜將周世功往死里坑,置周家合族的名聲與利益于不顧的關系。
涂家繼母子亦是如此。倘若涂榮嫡長子是個好孩子,那他的壞名聲便是后母有意為之,涂夫人不是易與之輩;倘若涂夫人真是個賢惠人,對繼子也沒有絲毫壞心,他那些壞名聲都是他該得的,那這樣的少年就配不上海家的孫女了。
馬氏把自己的思路理得清清楚楚地,還告訴了海棠:“額今兒回絕了麻大姐,她好象覺得十分惋惜,大概還不肯死心。回頭她要是找你說這些話,你可千萬別糊里糊涂地答應人家什么,心里埋怨阿奶壞了你的好姻緣。”
海棠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我為什么要為這種事怨恨阿奶?我又不認識涂家的兒子,更不知道他是哪根蔥,到底是好是壞。麻尚儀興許有她自己的想法,可您才是我親阿奶呢!您總歸是為了我著想的,我又怎會為了外人生您的氣?再說了,我自己也不樂意來著。這種人…就算他本人沒啥毛病,他家里的情況也太復雜了。我如今根本不想嫁人,只想和爺爺、阿奶、哥哥還有二叔二嬸小石頭好好過日子,永遠一家人團聚在一起。我日子過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跑去別人家里,跟人勾心斗角,斗心眼子呢?”
馬氏聽得高興極了,摟住孫女說:“好棠棠,額就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心里只跟額們自己家里人親近!”她摟著孫女親香了好一會兒,方才把人放開了,笑道,“不過你以后就別說啥不想嫁人的話了。姑娘家哪兒有不嫁人的?放心,阿奶跟爺爺定會替你挑選一個妥當的人家,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晚上屋里只剩下她與海西崖的時候,馬氏也把這件事告訴丈夫了,小聲道:“額得承認,剛聽說這門婚事有多實惠時,額還挺心動的。涂家那孩子若真是不受親爹后娘待見,日后說不定還能把家安在額們家邊上,那樣棠棠就算嫁了人,也能時時回娘家省親了。可后來額又想到,這門婚事再實惠,涂家也不是額們家能比的。倘若棠棠在他家受了欺負,叫那繼婆婆故意為難了,額們是半點都奈何不了他們。萬一那涂將軍還看在婚事面上,提拔了額們寶順,那額們家豈不是更沒底氣替棠棠撐腰了?怪不得世人都說,齊大非偶。這門婚事再好,額們家也是攀不得的。”
海西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如今也不由得暗暗心驚:“麻尚儀好好的,為什么要說替我們家保這個媒?那個涂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妥當么?二品高官家的嫡長子,再怎么樣也不至于娶個七品小官的孫女。涂將軍每日都能在衙門里見到我,可從來沒提過這種話。”
“額也不清楚…”馬氏猶豫了一下,“不過額覺得,麻大姐應該不是存了壞心的。她近來待額很是親近,總是管額叫妹子,希望能幫上額們家的忙。她是覺得這門婚事很實惠,才開的口…說真的,倘若涂家那孩子果真人品不錯,那確實是門實惠的親事。只是額們家…不好高攀罷了。”
海西崖若有所思:“倘若麻尚儀當真是好意,那你也可以繼續跟她結交下去,只是別輕易答應任何事。她是常年在太后娘娘跟前侍候的人,見慣了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她可能真的覺得這門親事沒什么,以她的面子也有十足的把握能說成。可我們家實在不敢高攀。無論是我,還是寶順,將來的前程都要靠我們自己去掙。若我是那等一心向上爬、不顧親人過得好不好的人,也不會跑到西北來苦熬了這三十多年。我相信寶順也是這么想的,他絕不樂意看到親妹妹為了自己的前程,所嫁非人。”
馬氏連忙應了,又道:“額也是這么想的,因擔心棠棠從別處聽說了這事兒會誤會,今兒還特地跟她說清楚了呢。棠棠自己也不樂意,說不耐煩跟人斗心眼子咧!心里更樂意一輩子都和家里人在一起。”
海西崖笑笑:“棠棠如今才多大?離及笄還有兩年的功夫呢,壓根兒就還沒開竅。她能知道這門婚事有什么好處和壞處么?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你也沒必要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免得叫她胡思亂想。等哪天我們真的替她看好了一門親事,你再跟她說也不遲。”
馬氏應著聲,夫妻倆隨即又聊起了海礁的婚事。
麻尚儀介紹的涂家婚事,馬氏固然是婉拒了,但前者在海礁婚配上提的建議,她還是十分看好的:“額聽說過那家周家旁支的女孩兒,斯斯文文的,讀過書,待人很和氣,因為是嫡長女,從小就幫著母親照顧弟妹,很是端莊懂事。額瞧著不錯,就是怕寶順前程還未定,人家看不上額們家的孩子…”
海西崖想了想:“此事暫且不必著急。就算周家旁支更容易謀得京城的官缺,也不是人人都能辦得到。萬一你替寶順定了一門婚事,回頭那家子卻進不了京,豈不是要害得未來孫媳婦與親人分離?還是等寶順正式進了軍中再說吧。若他有了官職,說起親來也更體面。”
馬氏小聲道:“若是回了直隸再說親,額們家可沒法給寶順說到周家女孩兒這樣的大家閨秀…額就是心疼孫子。”
海西崖擺擺手:“寶順也不是非得娶周家的女孩子不可。你也別總是惦記那些大家閨秀了。齊大非偶。你怕孫女高嫁了,我們家沒底氣替她撐腰,她會在婆家受委屈,就沒想過,孫子要是娶了高門媳婦回來,以后也可能會受媳婦的氣?”
馬氏嘟囔著嘴嘀咕了兩句含糊的話,倒是沒再堅持下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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