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對這封所謂歸家兄弟寫給歸夫人的信半信半疑。
歸家兄弟都能無視親姐妹的夫婿子嗣被孫家所害的事實,跑去抱孫家人的大腿,還出賣姐妹夫家東山再起的最大希望七皇子,他們心里對這個姐妹還能剩幾分手足之情?既然他們不在乎歸夫人了,又為何要給她寫信?更別說是讓她為了自己犯下的錯求情…
歸夫人顯然期盼著他們去抱七皇子的大腿,謀求從龍之功,他們違背了歸夫人的心愿,還要讓她幫自己求情?他們就不怕惹惱了歸夫人,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就算歸夫人是個扶弟魔,依然愿意為他們求情,可她人在長安,距離京城千里之遙,等到她求情的信送到七皇子手中,那都是什么時候了?來得及么?!
況且,就算歸家兄弟真的出賣了七皇子,孫永柏也招供了,可只要他們不承認,還有幾分狡辯的余地。把事情真相白紙黑字地寫在信里,托周四將軍捎給住在長安鎮國公府的歸夫人?在這個過程中,只要有一個周家人看到信里寫的內容,他們就休想再洗脫罪名了!他們這么做,到底是信任周家人的品行,認為絕不會有任何人擅自偷看信中的內容,還是破罐破摔了,覺得自己主動寫一份認罪的供詞上交也無所謂?
退一萬步說,歸家兄弟就是這么蠢,就是這么相信周家人的品性,認定自己不會栽在這封信上,那他們又為何要在信中勸歸夫人回京后,利用舅母的身份暗算七皇子呢?若只是想把歸夫人哄回京中去,多說好話,多敘親情即可。等把人哄回去了,他們再想辦法說服她去暗算人就行了,完全沒必要在信里明說吧?
世上若真有人如此愚蠢,別人還沒怎么詢問,他們就先主動招認了自己的陰謀詭計,那歸家兄弟還是別去做官的好。老老實實待在家里做個閑人,興許還能活得長久些。
海棠想到這里,又暗暗看了周家姐妹幾眼。
周雪君、周華君表情都很正常,并無半點異樣。周雪君年紀還小,周華君更是個天真爛漫存不住話的性子,兩人都沒什么城府,不可能是偽裝的。如此看來,她們是真的以為有那么一封信。那讓她們相信的,自然就是鎮國公府的長輩了,又或者是麻尚儀?
海棠略一思量,便試探地道:“誰知道歸家兄弟會在信里寫這種話呢?他們兄弟姐妹間通信,正經人都不會想到要去私拆偷看的。這原不是鎮國公夫人與麻尚儀的錯,是那歸家兄弟存了歹心罷了。”
周雪君與周華君齊齊點頭:“可不是嗎?”
周華君偷偷看了幾眼仍舊在走神發呆的吳瓊,壓低聲音道:“其實四叔在家書里也提到過,歸家兄弟行事古怪。當初他們回京不久,四叔四嬸就去拜訪過他們的,可他們很冷淡,只讓女眷和管家出來接待客人。四嬸說了歸夫人在我們家住著,他們也愛搭不理的,甚至不打算寫封信給自家親姐妹。
“孫永柏被抓起來后,他們忽然找上門,求四叔幫忙捎信給歸夫人,一改從前的冷淡,變得諂媚了許多。四叔心里覺得奇怪,但想著歸夫人一直惦記著兄弟,便想著順手捎一程也沒什么。誰知隔日他就聽說了七皇子消息走漏的元兇,孫永柏招認了是歸家兄弟告的密。四叔心里可膈應了!這信捎也不是,不捎也不是,真真氣人!”
周雪君也在旁點頭:“爹可生氣了!說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答應下來的!也不知道他們會在信里寫什么。因此爹在家書里提醒了祖母,讓她多留意著些,千萬別讓歸夫人出什么夭蛾子。祖母守禮,才沒有提前拆信來看,早知如此,還不如拆了呢!”
周華君道:“誰會想到呢?歸家兄弟真的好大的膽子!他們就是仗著我們家的人都是正人君子,不會偷看他們的信罷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歸夫人一看信就氣暈了過去,當時麻嬤嬤就在場,見狀就拿過信看了一遍。等歸夫人醒過來,發現麻嬤嬤在看信,還急得一把搶過去把信燒了,又推說沒那封信…可憐,她都被氣成這樣了,還惦記著兄弟的名聲,要替他們遮掩呢!可麻嬤嬤又怎么可能幫她撒謊?她再否認都不管用。孫永柏才不會替她兄弟保密!”
海棠已基本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雖然信的真實性存疑,但整件事前后聽起來是通的。哪怕有些小破綻,問題也不大。
海棠又順著周家姐妹的口風,繼續聊了一會兒。吳瓊那邊大約是回過神來了,向她們走了過來,走近聽到她們聊天的內容,表情頓時就有些不自然了:“你們在談些什么呢?”
周華君尷尬地笑了笑,一臉被人抓包的窘樣。周雪君紅著臉用眼神向海棠求助,海棠一臉鎮定地對吳瓊道:“我正向她們打聽府里的消息呢。怡君表妹雖然跟著她祖父母去了莊子上,但心里還惦記著你們。她托我打聽歸夫人的情況,我還能找誰幫忙?只能尋她們探問了。”
吳瓊想起周怡君,心中愧疚頓生:“她可好?說來都是我母親的不是…”
海棠擺擺手:“別這么說,歸夫人會生氣是正常的,說來都是那位馬老夫人造的孽。無論是你們吳家,還是周家三房,都一樣是馬老夫人陰謀算計的受害者。”她告訴吳瓊,“我已經把你信里的話告訴怡君了,她并不生氣,反倒覺得馬老夫人若不是仗著周家三房的勢,也做不了這么多錯事。她家長輩犯下的錯,如今他們做晚輩的為此付出代價,也是應當的,沒理由怨恨到苦主頭上。她還說鄉居清靜,山間的秋景也很美,還說我們有空可以去看她,順道也上山去玩玩呢!”
周雪君與周華君都聽得起了興趣:“這時節登高賞秋,確實是好時節。改日咱們求求祖母,讓她老人家帶我們爬山玩兒去!”
吳瓊倒是更加愧疚了:“不管怎么說,那事兒不與怡君一家相干,我娘本不該遷怒他們的。更何況,她只是因為被舅舅們氣倒,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因何生病,才會把責任推到周家三房頭上。怡君遭了無妄之災,卻絲毫不怪罪我,叫我更加難以心安了。”
海棠道:“你若總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與她不復從前友好,那才會讓她難過呢。”
周華君也道:“是呀,怡君姐姐說不怪你,就是不怪你,你何必這般婆婆媽媽的?”
周雪君給她使了眼色:“外頭風大了,咱們回屋里去說話吧?我得了一件有趣的小玩意兒,咱們一塊兒玩呀?”
周華君高高興興地拉著堂妹的手進屋去了,留下侍女們收拾茶具。海棠落后一步,拉了吳瓊往屋里走,剛走到廊下,便聽得她在自己耳邊輕聲道:“其實我知道…國公夫人是故意把那信給我娘看的,她早就知道那信里寫的是什么,我娘看了,必定會大受打擊…”
海棠停下腳步,轉頭向吳瓊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