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不一樣。”齊國公嚴肅道:“官家當朝把鹽務使給罷了官。”
“什么?”
平寧郡主聞言驚呼一聲,此時她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鹽務使可是正三品官職,只比各部尚書略低,卻高于各部侍郎。
就這么被罷免了,可見官家這次是動了真格了。
“官人,這件事不會牽連到你吧?”平寧郡主有些擔憂道。
齊國公可是京畿路鹽務轉運使,這個官名乍一看是管理鹽務調撥運輸的。
轉運使最早是唐朝設立的,最開始的職權也確實是這樣。
但是到了宋朝,轉運使的權利就增加了許多。
像齊國公擔任的京畿路鹽務轉運使,負責的不僅是汴京及周圍數州的鹽務,還有著監督鹽務和鹽務賬目的職責。
齊國公擔任轉運使,怎么可能沒有發現其中的問題。
只是這其中的水太深了,他雖然沒有參與其中,卻也拿了不少好處,選擇默不作聲。
官家若是深究下來,齊國公的罪名也不小。
齊國公聞言苦笑道:“這要看官家想查到什么地步了,官家若只是敲山震虎,我應該只會被申飭。但若是官家真要徹查清楚,很可能就要被問罪了。”
“這可怎么辦?”
平寧郡主急道:“要不我進宮去向官家皇宮求個情?”
“不成,如今局勢不明,不能進宮求情。”齊國公搖頭道。
“可是等局勢明朗,再求情已經晚了。”平寧郡主說道。
“咱們家不缺富貴,那個錢我并不想拿,但是鹽務牽扯太廣了,為了讓他們放心我也只能拿了。我雖說拿了錢,但是并沒有參與其中。若官家真要問責,無非就是罷免官職,倒也不至于奪爵。
我就是擔心這件事會影響衡兒的前途,衡兒給太子殿下伴讀,殿下對他也頗為看重,要是因為我的事影響到衡兒前途,以后讓我如何面對衡兒?”齊國公嘆氣道。
作為父親,自然想自己在兒子心中是個正派形象。
齊國公實在不知道,若是齊衡得知他受賄,還因此影響了齊衡的前途,他要怎么面對兒子。
“官人,這可怎么辦啊?”
平寧郡主是個驕傲的人,因此對于齊衡這個唯一的兒子,寄予了極大的希望。
而齊衡也沒讓她失望,雖然出身高貴,卻完全沒有汴京那些勛爵子弟的惡習。
從小用功讀書,還立志參加科舉,以科舉入仕,并不想靠祖輩余蔭蔭封。
雖然如今才十歲,但是汴京勛貴人家誰人不夸?
一想到這件事不僅會影響到自家丈夫,還會影響兒子前途,平寧郡主更加著急了。
“你也不必如此擔心,事情究竟如何還不知道呢。鹽務牽扯到的人太多了,官家不太可能真的嚴查清楚。”齊國公安慰道。
鹽務牽扯的可不僅是主持鹽務工作的官員,各地地方官員不可能一點察覺不到,卻從未有人捅破此事。
即便查清楚了,官家也不可能全部追究。
他的罪責不算重,只要官家不追究到底,他應該不會有什么事。
下朝后,不少關系相近,或者有共同利益的人聚集在一起,都在討論官家徹查鹽務的事。
一些參與其中的人紛紛前往溫家,想找溫玄商議對策。
溫玄得知后心里暗罵,一個都沒有見。
官家這次態度堅決,如今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他,這些人竟然還敢來找他。
不見歸不見,但是溫玄還是讓人提醒了他們,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清理罪證。
官家雖然掌握了一些證據,但那些證據比較片面,并不能證明整個鹽務體系都有問題。
只要最后查出的問題并不是特別大,他還有官復原職的機會。
不然他很可能就要榮休了,他如今才剛剛五十,可不想回鄉養老。
為了自救,溫玄甚至派人暗中引導輿論,散布關于鹽務中存在的問題。
溫玄這么做,并不是為了自曝,而是想民憤。鹽務問題這么多,損害最大的還是百姓的利益。
既然鹽務官營問題這么多,那不如放開由民營。
溫玄清楚鹽務收入對于朝廷的重要性,一旦輿論四起,為了平息民憤,官家就不會嚴查鹽務。
不然其中的丑聞內幕被公開,百姓必然群情激憤,反對朝廷官營鹽務。
不得不說溫玄的辦法確實引起了百姓的憤怒。
鹽的價格貴,百姓又不能不吃,一些家里窮的,只能用醋布來代替食鹽。
百姓不明真相,只以為鹽貴是因為朝廷官員貪污,導致鹽價居高不下。
一時間輿論四起,給朝廷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實際上呢,鹽價高確實和朝廷有關系,朝廷根本沒辦法去解釋。
看似那些官員貪污,并沒有損害百姓的利益。
實則不然,前文就提到過,朝廷在缺錢的時候,為了不直接加稅,就會提高鹽價,變相的達到加稅的目的。
這樣有個好處,若是朝廷直接增加明目給百姓加稅,地方收稅的時候必然會在這其中撈好處,百姓的負擔更大。
而增加鹽價,對那些連鹽都吃不起的百姓來說,并沒有增加他們的負擔。
畢竟他們本身就吃不起。
而朝廷抬高鹽價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為朝廷缺錢。
而那些人貪污,導致朝廷利益受損,也是間接原因。
官家雖然因為輿論有些焦頭爛額,不過并沒有影響他徹查鹽務的決心。
各路鹽務官員,得知消息后就開始清理證據,但是官家在下旨徹查的時候,就已經找到了很多證據。
余相公拿著官家提供的證據,歷時半年,終于把鹽務‘查清’了。
之所以打個引號,是因為現有的證據只能查到這一步了。
最后查出牽涉其中的官員一百七十六人。
官家得知后直接將其中二十多個主犯流放,其余一百四十多人,有一半直接被抄家罷官,剩下罪責輕的則是被罰款貶了官。
溫玄見只牽扯到這么點人,就知道官家沒有徹查到底的意思,松了一口氣。
他自問那些人也不敢供出他,他最多算是失職,官家應該不會動他,無非下旨申飭一下,罰幾個月俸祿罷了。
然而就在他幻想官復原職的時候,宮里卻有個內侍上門。
具體說了什么無人知曉,但是第二天溫玄就上書以身體不好為由告老還鄉。
官家沒有挽留,甚至連榮休的追封都沒給,就這么答應了。
徹查鹽務整個過程趙興都沒有參與,但是大概經過他卻都知道。
對于這次徹查鹽務,趙興只有一個評價——虎頭蛇尾。
看似處理的人不少,但是朝廷和鹽務相關的官員就有上千人。
結果處理了五分之一還不到,除了一個正三品的鹽務使外,只動了兩個轉運使,和十幾個轉運副使。
其余都是一些官職不高的官員。
趙興知道想把那些官員全處理了不現實,但是官職高的動的太少了,震懾力并不大。
齊衡散學回到家里,卻發現府內氣氛十分不對。
叫住一個下人詢問,才知道今天官家下旨申飭了他父親。
具體原因,下人并不知道。
知道這個消息,齊衡詢問了一下父親的下落,匆匆往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