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鷓鴣小酌兩杯后離開酒棚,朝平定城而去。
一月后便是童百熊甲子壽誕,風雷堂駐守各地的香主、旗主都在陸續回來,江湖上的朋友也有來拜訪的。
童府正是忙碌之際,身為親傳三弟子,他自然得去表現一番。
經過城郊樹林時,齊鷓鴣停下腳步,看向一側。
“誰在暗處窺測?”
樹林中走出一個相貌俊美的年輕男子,齊鷓鴣心中驚訝,自己素來耳力過人,此人應該跟了自己一路,卻直至這時才被發現。如果是江湖老手也就罷了,他看起來不到弱冠之齡,卻有這份武功,實在難得。
年輕男子拱手道:“見過齊香主。”
“你是何人?”
“云水堂張玉。”
他故意在此地露行跡,就是要與之見面。
“云水堂?張玉?”
兩家堂主有交情,云水堂與風雷堂關系也不錯。他素好交友,云水堂幾位香主、出眾的旗主他都認識,沒聽過有張玉這號人物。
張玉繼續道:“在下是從大茂嶺回來,受恩師吳堂主遺命,面見童堂主的。”
“吳堂主死了?”
“恩師已經身故。”
“死于何處?”
“恒山以東,無名大山。”
“死于何人之手?”
“‘大嵩陽手’費彬。”
齊鷓鴣冷冷的道:“胡說!吳堂主是先天境高手,區區嵩山派一個狗屁‘三太保’能拿下飛云神猿?你到底是什么人?”
張玉面不改色,緩緩說道:“恩師確實最后中了大嵩陽手,經脈俱裂而亡。但在此之前,他被華山岳不群、衡山劉正風聯手伏擊,已經重傷,費彬率嵩山派好手一路追擊,師父拼著受了一記‘大嵩陽掌’,重傷費彬,我們這才擺脫追兵。”
“五岳劍派提前設伏,此中千般蹊蹺,我并非無知之人,不曉得其中兇險。之所以不顧生死回來,就是要完成師父臨終遺命,求見童百熊堂主。”
齊鷓鴣一時有些猶豫,他心想,張玉說的有頭有尾,有情有義,不似作假,但萬一是別有用心之人設下圈套,劍指童百熊,自己貿然引見,豈不是要讓風雷堂步云水堂后塵,那時自己可就百死莫贖。
張玉道:“我知道齊香主在想什么?”
齊鷓鴣笑了一聲:“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擔心我是楊蓮亭的臥底,意圖牽連童堂主。”
見張玉貿然說出楊蓮亭的名字,正是自己心中所疑,齊鷓鴣又驚又懼,連忙道:“你小點聲。”
張玉反而大聲道:“楊蓮亭就是日月神教的奸臣!這是眾所周知之事,有何不能說的?”
齊鷓鴣苦笑道:“好了,我為你通稟。”
………
平定州隸屬河北承宣布政使,知州衙門卻不在平定城。朝廷只設一個錦衣衛千戶所,算是雙方的默契。
說白了,只要東方不敗別正式扯旗造反,朝廷就默許其實同割據的存在。
三萬教徒,高手如云。
這樣的勢力,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都得心存忌憚。
童府,在平定城以東。
占地二十畝,是城里最大、最豪奢的宅院。
當然,主人的身份地位,也確實配得上這座府邸。
東方不敗受任我行重用前,還是童百熊手下一個香主,任我行失蹤,東方不敗繼位之初,教中人心不服,他全力支持,一刀砍死了跳出來說怪話的朱雀堂羅長老。
因此童百熊在東方教主心中的份量,只怕還要在向、曲二人之上。
大堂上。
齊鷓鴣垂立在旁,聽候訓誡。
“你也太過小心了。就算是楊蓮亭的臥底又能如何?老夫與東方兄弟結交時,哪里有他姓楊的名號?老夫在太行山血戰潞東七虎救東方兄弟性命時,那姓楊的又在哪里?楊蓮亭不過一搖尾之犬,靠著奉承上位,東方兄弟一時被他迷惑,遲早會醒悟過來的。”
齊鷓鴣笑道:“師父所言甚是,是我多心了。”
說話老者,一襲黑鍛云紋皮袍,須發斑白,太陽穴暴突,聲音蒼老而雄渾,可見其內力充沛。
他看向堂下站著那年輕男子,粗豪大笑道:“就憑這位小兄弟,敢在平定城外罵楊蓮亭是日月神教的奸臣,就算他不是云水堂的弟子,不是吳連江的徒弟,老夫也愿意見他一面。”
張玉見童百熊這般說,知道這看似豪邁的老者,并沒有完全相信自己,言語中存了試探之心,自己表現稍有不對,今日就走不出童府大門。
果然,能當上日月神教堂主的,沒有一個易與之輩。
“師父臨終之前,讓我帶一句話給熊堂主。”
“什么話?”
“‘當年衡山群玉院中,喝花酒的老友,先走一步了,望他珍重’”
“你不用多說了,小兄弟,我相信你。”
童百熊聞言,頓時收起笑容,臉上露出悲戚之色。
那年日月神教偷襲衡山派時,他和吳連江還是各自堂中的香主。群玉院芳名傳天下,兩人年輕火力旺盛,早想見識一番,便以哨探對方底細為由偷偷離隊,到了衡山城包下整個群玉院,荒唐了一天一夜。
齊鷓鴣低著頭,心中暗笑,不想師父還有如此風流的過去。
童百熊問道:“小兄弟,你有何打算。”
張玉雙目含淚道:“師父有過交代,此次云水堂覆滅大茂嶺,五岳劍派早有準備,連遠隔千里的衡山劉正風都出現了,必定是有人提前走漏消息,內外勾結,才讓神教遭受如此慘重損失。”
童百熊目光如電:“你懷疑誰?”
“師父說,或許是楊蓮亭。”
“好,老夫就是這樣認為的,那明日你與老夫同上黑木崖,在成德殿上,指控楊蓮亭。”
張玉心中大驚,他自然知道東方不敗對楊蓮亭的信任是不可能撼動的 “童堂主,即使此事伱我心知肚明,但沒有證據,以楊蓮亭的狡詐,東方教主不一定會相信我們。”
“你不用擔心,老夫既然要對付楊蓮亭,自然不是毫無準備。”
童百熊撫須輕笑。
“楊蓮亭給左冷蟬送信的使者,已經被我抓住了。”
“這一次,他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