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下雨了,因此這場醞釀已久的雨來的特別大,也特別地猛,天空中電閃雷鳴,像是有無數古戰場的士兵在上面敲鼓對壘一般。
每一聲雷聲,都會伴隨著一道仿佛能撕開整個天地的閃電。
烏云將整個天地籠罩,如果是此時剛睡醒的人,絕對想不到此時竟然會是白天的十二點鐘,它更像是日落西山下的五六點鐘。
風也特別的大,配合雨水打在臉上,已經有了些刺骨的寒冷。
還好身后的教室沒有上鎖。
姜鹿溪將手里的草稿紙放在身后,退回到了八班的教室里。
身上沾點水沒什么,手上的草稿紙可不能被雨水給打濕。
否則草稿紙要是被打濕了,后面物理和化學還能用到,就得重新買了。
看著外面的這雨勢,她現在已經出不去了。
這么大的雨,短時間內想要停下是不可能了。
在安城生活了十幾年,秋冬時的雨要么不下,一下就得好幾個小時。
而且今年一整年的秋雨,都沒有這一場來的兇猛。
看來得等雨小一些再走了。
她沒想過要去外面吃,因為從這里去校外的話,衣服肯定全都會被淋濕的。
學校里的梧桐樹雖然葉子基本上全都掉光了,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枝丫,但是那些枝丫也是可以幫忙擋著一些雨的,等雨小一些,從去往食堂的那一顆顆梧桐樹下穿過去,只要跑得快些,應該不會淋的太狠。
學校的車棚旁就有個食堂。
她只需要穿過一種滿梧桐的小道,跑到車棚里就好。
她不能等太久,等學校食堂的飯賣完,她就沒得吃了。
終于,等雨要比剛剛小了一些時,姜鹿溪把草稿紙放進口袋里,然后沖了出去。
雨很大,一瞬間,那些如豆子般大小的雨水便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只跑了幾步,頭發就全被雨水給打濕了。
姜鹿溪還是低估了這場雨的猛烈程度。
即便車棚距此不算太遠,但是跑過去全身上下也非得全被淋濕不可。
但既然都已經跑出來,那也就不在乎會不會被淋濕了。
“真不怕生病?”
一道有些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姜鹿溪看著腳下積著的水,為了防止把自己的鞋子弄濕,她跑的時候一直在看著腳下。
而此時腳下的那些積水里,不再有兇猛的雨珠落下,那些積水里,出現了一把傘,傘下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
姜鹿溪抬起頭,就看到程行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手里打著一把黑色的傘,傘舉在了他們倆人的頭頂上。
那些雨珠迅猛地落在了那把黑色的傘上,發出噼里啪啦地聲響。
“你,你怎么在這?”姜鹿溪呆呆地問道。
“我是這里的學生,我為什么不能在這?”程行看著她問道。
“哦。”姜鹿溪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感覺到他話里有好多怨氣。
“這么大的雨,你也敢跑出來,不怕被雨淋濕了生病?”程行皺著眉頭問道。
“不會啊!前面就是車棚,跑到車棚就沒事了。”姜鹿溪說道。
“哦。”程行哦了一聲,然后道:“那我把傘拿開你跑跑試試?”
姜鹿溪看了他一眼,不吱聲了。
“別傻站著了,現在要去干什么?”程行問道。
“吃飯。”姜鹿溪抬起頭看著他道。
“嗯,那去吃飯吧。”程行道。
本來剛走到這里看著她從八班門口淋著大雨沖出來時還有些生氣,但是此時看著她站在那里頭發全被淋濕,臉上還沾著雨珠的樣子,什么氣也生不起來了。
“不是去食堂嗎?”看著她沒有再往前走,而是轉身往后走后,程行出聲問道。
剛剛姜鹿溪跑的方向應該是學校小食堂的方向,那個小食堂跟著車棚是連著的,的確是距離這棟教學樓最近的地方。
“我飯卡里還有六毛錢,小食堂錢不夠。”姜鹿溪出聲道。
她辦這個飯卡,總共就在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充過五十塊錢,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充過錢了,因為只用飯卡打水的話,這五十塊錢是能用很久的。
“那你剛剛還往那跑。”程行道。
姜鹿溪沒吱聲。
雖然飯卡里只有六毛錢,但是去學校的食堂,也是能買兩個饅頭吃的。
程行此時嘆息了一聲,他倒是也知道姜鹿溪去食堂的想法了。
六毛錢,還往食堂跑,那就只能買饅頭吃了。
“走吧,去外面吃。”程行道。
“嗯。”姜鹿溪點了點頭。
程行打著傘,兩人向著校外走去。
學校的大門在北邊,向北走,就得穿過學校的梧桐大道。
走進梧桐大道時,天空中響起了一道驚雷,緊接著一道閃電從天空中劃過。
程行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姜鹿溪問道。
“沒什么,注意點腳下,別把鞋給弄濕了。”程行淡淡地說道。
“哦。”姜鹿溪點了點頭。
她抿了抿嘴,偷偷看了眼程行垂在左邊的左手。
那纖細修長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
這種滿梧桐樹的校園大道很長,兩人剛走了一半,天空中又轟隆發出了一聲巨響,那雷聲如在耳邊炸響一般,天際之上也再次裂開了一道縫隙。
“走快一點,別等會外面沒有賣的了。”程行道。
“好。”姜鹿溪再次點了點頭。
其實她只擔心過學校的食堂沒有賣飯菜的,卻從來沒有擔心過學校外面的小吃街,因為學校的食堂過了點后即便還有飯菜也不賣了,但學校外面的小吃街上,即便那些小的攤販沒有了,但是兩邊還有很多賣包子或者是賣豆雜面的店。
他們一開就是開一天的。
不過姜鹿溪還是加快了腳步。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校外的街道上。
“你想吃什么?”程行問道。
“吃點包子就行。”姜鹿溪道。
“天挺冷的,吃點暖和的飯菜吧。”程行帶著她來到了旁邊的一家餛飩店。
“老板,來兩大碗餛飩。”程行道。
“我要小碗就行。”姜鹿溪道。
“那來一大碗和一小碗。”程行道。
“好哩。”老板笑著回道。
“你也沒吃飯嗎?”姜鹿溪問道。
“沒有。”程行搖了搖頭。
在家里的那段時間,程行復習了會兒英語,然后又碼了會兒字,聽著外面不斷響起的雷雨聲,程行便打著傘來到了學校。
“那你是怎么來的?”姜鹿溪問道。
“走來的。”程行道:“本來想打車來的,但是很多黃包車跟出租車都趁著下雨天去車站或者是學校拉客去了,沒怎么見著。”
“嗯。”姜鹿溪點了點頭,低著頭沒再吱聲。
現在的雨雖然也很大,雷聲也很嚇人,但是跟剛考完試那會兒已經小了很多了,那會兒的雨跟雷聲才是最大的。
程行看著她,還好來的早了一些,雖然頭發上沾到了不少水,但身上并沒有怎么被打濕,要是再晚來一會兒,哪怕是十幾二十秒,她身上就要被打濕了。
但因為頭發是濕著的原因,還是有不少水滴落在了她那粉嫩精致的臉頰上。
姜鹿溪的眼鏡上沾了些水,有了不少霧氣,她就把眼鏡給摘下來了。
于是,在前額的秀發緊貼著額頭,沒有那么多長發遮擋,又失去了那副近視眼眶下,姜鹿溪剛淋了些雨的臉蛋就完美無瑕的展現在了程行面前。
究竟是怎樣的文字,才能形容此時姜鹿溪的清純。
究竟又是怎樣的話語,才能形容此時姜鹿溪的美。
如果那個夏天,風吹起她額頭秀發的姜鹿溪,驚艷了三班許多人的話。
那此時的姜鹿溪,就足夠讓所有人見到了就很難再去遺忘。
這世上總有許多人有這樣的魅力。
在特定的年紀,美得不可方物。
如那年程行剛看仙劍時,看到的十六七歲的劉亦菲演的趙靈兒。
此時的姜鹿溪,不遑多讓。
程行從兜里拿出紙巾,想幫她把臉上的雨水給擦掉。
但手伸到了一半,又放了下來。
姜鹿溪正好抬起頭看到了這一幕。
程行將手中的紙遞給了她。
“頭發跟臉上的水。”程行道。
“哦。”姜鹿溪抿了抿嘴,將紙接了過來。
她用紙,將臉上跟頭發上的水擦了擦。
可能是程行的紙,姜鹿溪擦過后臉紅了紅。
她將眼鏡戴上,然后盯著木制桌面上的紋路發呆。
很快,兩碗餛飩端了上來。
學校小吃街上的餛飩店,在10年,大碗是三塊,小碗兩塊。
再也沒有什么物價能比得上學生時代小吃街上的價格了。
屋外大雨磅礴,北風呼嘯。
程行喝了口湯餛飩里的湯,胃暖了起來,就連剛剛的不安也逐漸消失了。
程行吃的很快,沒多久就把碗里的餛飩給吃完了。
連帶著湯也被他給喝的一干二凈。
相反姜鹿溪吃的很慢,程行就那樣看著她慢慢地吃著。
只是在程行的注視下,她吃的越來越慢了起來。
姜鹿溪抬起頭看了程行一眼,問道:“你能不能不要看著我吃飯。”
“好。”程行笑著點了點頭。
程行拿起手機,玩起了上面的熊貓爬竹子的游戲。
這是這個時代手機上自帶的游戲。
休閑時玩玩,還是挺有意思的。
沒有程行的注視,姜鹿溪吃的就要快上了許多。
很快就把一小碗餛飩給吃完了。
“老板,多少錢。”看她吃完后,程行問道。
“五塊錢。”老板說道。
程行想去結賬,卻被姜鹿溪給攔住了。
“這個錢不能你付。”姜鹿溪看著他認真地說道。
“沒有你的話,我身上可能就全濕了。”姜鹿溪道。
“那我付我自己的可以嗎?”程行問道。
“不行。”姜鹿溪搖頭道:“你幫了我的忙,我得請伱吃碗餛飩。”
“你有帶那么多錢嗎?”看著她眼眸里的倔強和堅持,程行問道。
“有的。”姜鹿溪將她兜里的小布袋拿了出來,里面有五個一塊的分殼。
這是今早她來時,奶奶硬塞給她的。
說今天是月考的時間,這段時間她有了那份家教的兼職家里也沒那么缺錢了,讓她在學校考試的時候在外面吃點好的。
本來姜鹿溪是推辭不掉才裝進兜里的,想著先拿著別惹奶奶不開心。
到了學校考完試,在校外吃幾個包子就行了。
但沒想到現在卻有了作用。
這也是為什么程行帶著她來這家餛飩店她沒有拒絕的原因。
程行幫了她,她就得請他吃飯啊!
“那你晚上怎么辦?”程行問道。
“今天晚上不上晚自習啊,下午考完試就回家了,我可以回家吃的。”姜鹿溪說道。
事實上哪怕是晚上需要上晚自習的時候,她晚上也沒吃過飯,只趁別人下去吃飯的時候去水房打杯水喝就行了,這也是為什么姜鹿溪第二天早上一定要吃飯的原因。
晚上可以不吃,回到家時餓的時候睡一覺就沒事了。
但是第二天早上要是再不吃,從昨天上午十二點到早上七點,那就隔太長時間不吃東西了,整整十八九個小時呢,要是再不吃上午上課時會餓暈的。
“行吧。”知道她有多倔,程行只能作罷。
姜鹿溪將她手里的五個一塊錢分殼拿給了老板。
程行看了看她手里的那五個分殼,感覺到她手里的那五個分殼已經有了些年代了,因為市面上流通一元的硬幣也是有兩種的,一種是1991年開始發行的牡丹硬幣,一種是現在常見的菊花硬幣,而姜鹿溪手里的都是牡丹硬幣。
“老板,我給你整的,你把那五個分殼兒給我吧。”程行道。
“好哩。”那店里的老板將姜鹿溪給他的五個一元的牡丹分殼兒給了程行。
而程行則是掏出了一張五元的紙幣給他。
“你為什么要要這個?”姜鹿溪問道。
“現在大多都是菊花的分殼兒,已經很少見這種牡丹分殼兒了,有收藏價值,說不定以后能翻幾番。”程行道。
“真的假的?”姜鹿溪呆呆地問道。
她好像聽說過人民幣有收藏價值,比如以前的那種兩塊的紙幣還有老的拾元紙幣之類的,好像都能換到不少錢。
“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程行笑道。
“哦哦。”姜鹿溪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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