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三百七十三章 當壞人的不是我

熊貓書庫    寒門國舅
🔊點這里聽書

  朱祐樘覺得自己跟謝遷和劉健說話很累,明明自己是來求教的,最后卻好像是自己在指點他二人。

  他不由琢磨開了,難道是我問問題的方式方法不對?讓兩位先生產生了什么誤解?

  朱祐樘是善良的,且他沒什么心機,不自覺就會把人往好處想。

  可當他走出文華殿后,還是忍不住把自己心頭的疑惑跟覃吉講了出來。

  “老伴,我怕兩位先生不理解這件事的內容和意義…要不然,讓他們去跟我去見見戶部李尚書?”

  朱祐樘征詢地問道。

  覃吉苦笑不已,回答:“太子,您覺得他們真的想去戶部見李尚書嗎?”

  朱祐樘不解地問道:“為什么不想見呢?都是做事,為父皇分憂,為大明朝廷效勞,這不是臣子應該做的嗎?”

  覃吉道:“可是…太子啊,兩位東宮講官的差事,從來都不是查什么戶部的賬目,他們只需要教導您的學問,讓您未來成為一個有為之君就夠了,不是這樣嗎?”

  “啊?”

  朱祐樘驚訝了一下。

  隨即點了點頭,有些黯然地問道:“那我是太過冒失了,就這么問他們,顯得太過唐突…是我不對。”

  覃吉到此時已然覺得小主人實在是善良得過頭了。

  為什么一定要把好的留給別人,而把惡劣的留給自己?

  甚至劉健和謝遷明明就是怕惹禍,不想幫忙,太子還覺得是自己的錯?

  朱祐樘要出宮了。

  不過出宮前,他還是回去見了一下妻子。

  不是說要跟張玗商議事情,而是他心中記掛,出來了一趟,不回去看看就出宮門他會覺得對不起妻子。

  雖然出宮不會走太遠,就在京城里逛游,可對于他來說,那已是以前從未去過的“遠地方”。

  “見過兩位先生了?”

  張玗眼睛里帶著慧黠之色問道。

  “嗯。”

  朱祐樘點頭,“我這就出宮,中午回不來,玗兒你不用等我一道吃午飯了。”

  張玗道:“早去早回。哦對了,兩位先生指點你了嗎?”

  “我…”

  朱祐樘不知該怎么說。

  張玗白了他一眼,嬌嗔道:“還扭扭捏捏的,不會是讓我猜對了吧…哼,他們可不會對你推心置腹,只是敷衍了事,甚至等著你幫他們做事,然后坐享其成。”

  朱祐樘驚訝地問道:“玗兒,你是怎么知道的?”

  “唉!”

  張玗嘆息道,“我的傻相公啊,你沒瞧出來嗎,那些大臣就算平時跟你再親近,也不會全心全意幫你…他們只是在朝中混個差事,眼下明知道要跟權貴斗,他們怎會愿意為你出頭呢?”

  朱祐樘問道:“怎變成斗權貴了?”

  “這次的對象不是閣老嗎?他們在朝中,就好像前朝的宰相一般…我且問你,是閣老的官大,還是你兩位先生官大?”張玗問道。

  “這個…當然是閣老的官大。就連死去的孫仁,也是戶部左侍郎,比兩位先生的官大多了。”朱祐樘道。

  張玗道:“這不就得了?一個戶部侍郎,說死就死,要是他們真惹到閣老頭上,下一個死的不會就是他們吧?”

  “不會的,一定不會。”朱祐樘言之鑿鑿道,“兩位先生又沒涉案,無論怎樣,禍事都不會落到他們頭上。”

  張玗驚訝地問道:“太子,你不覺得,你帶著兩位先生去調查案情內幕,就跟挖人家的祖墳,要人家的命一樣嗎?為何禍事就落不到你先生頭上?”

  “他們…”

  朱祐樘又被顛覆認知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妻子好像很睿智啊。

  此時覃吉從門口進來,準備催促朱祐樘趕緊走,卻正好聽到張玗最后一番話,嚇得渾身一哆嗦,立在門口不敢靠近了。

  有些話,覃吉一直在裝老好人,所以沒跟太子說。

  他又覺得太子必須要知道。

  現在有太子妃在旁邊做注解,那自己在旁裝聾作啞又有什么關系?

  反正當壞人的不是我。

  張玗道:“去吧,找到我二弟延齡,聽聽他是怎么說的。遇到麻煩的時候,我覺得延齡是最有辦法的。就連家父,很多時候…都要靠邊站。”

  她心里其實想說的是,老父親不是很多時候,而是所有時候都要靠邊站。

  但在丈夫面前,她始終是要給老父親留點兒面子。

  朱祐樘堅定點頭,振作精神道:“我知道了,那玗兒你等我回來,我會把延齡所說的全都記下來,等回來后,你跟我一起商討。”

  鄧常恩從詔獄里出來了。

  在里面他沒被用刑,總算是囫圇著出來,這些天他非常煎熬,回到自己的府宅,慶幸多年打拼的家業還留在自己手上。

  到家后,他趕緊叫家仆去找艾愈來商量事情,卻被告知艾愈已經搬家了。

  “換住所了?”

  鄧常恩大吃一驚。

  家仆道:“是啊,老爺,人已不知躲哪兒去了。現在您已經無官職在身,恐怕是有意避著您。”

  鄧常恩怒道:“這群勢利眼,我得勢的時候一個二個都圍著我轉,現在竟躲起來了?哎呀不對,艾愈這個勢利小人是不可能離開京城這個權力中心的,我又沒死,他憑什么背棄我?”

  “這…老奴不知。”

  家仆很為難。

  鄧常恩怒聲道:“不行,不行,我要各處走走。我就不信了,這群人竟能做到如此不識好歹。”

  鄧常恩開始各家去游走。

  他想重振聲威,可是等出門后才發現,少了官職在身,沒了皇帝的眷顧,導致沒一個人把他當回事,跟人說話全無分量,一個個對他都是好一通敷衍。

  要不是看到他人還沒死,能從詔獄里囫圇著出來,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或許有人就直接用棍棒招呼他了。

  很快,情況就被李孜省知曉。

  李孜省人在家中,翹著二郎腿,就好像聽故事一般,從龐頃口中打聽到鄧常恩的遭遇,心中那叫一個舒爽。

  “沒弄死他,真是個遺憾。”

  李孜省最后作評價道。

  龐頃道:“眼下陛下還未完全失去對他的信任,他手上依然有生存的法門。且他跟萬閣老、劉閣老等人來往密切,先前曾得到過二人眷顧,更有錦衣衛指揮使朱驥幫忙,他在北鎮撫司能活著出來,多虧朱驥沒怎么為難他。”

  李孜省咬牙切齒道:“要是能把錦衣衛攥在手里,那就好了。”

  想到這兒,他就不由一陣遺憾。

  就算手上有人事任免權限,卻遲遲得不到皇帝在別的方面的授權。

  皇帝在分化離間身邊近臣上,還是頗有手段的,哪怕他李孜省再得寵,皇帝也沒說把一切都交給他,對他的重用始終保持克制。

  “眼下太常寺,已在張來瞻手上,如果讓來瞻去整他,會不會…”

  龐頃又出歪主意。

  李孜省撇撇嘴道:“你不知道來瞻的性子,他是屬烏龜的,伸出頭來的時候,咬人那真叫一個快準狠,可真要縮頭時,誰都揪不出來。指望他去跟鄧常恩斗?”

  龐頃道:“鄧常恩跟萬安和劉吉勾結在一起,想整垮太子,那就是犯到來瞻手上了。之前的梁芳,不就這么倒的?一個落魄的前太常寺卿,張太常會怕他?還不是…隨意拿捏?”

  “你說得也有那么幾分道理。”

  李孜省頷首道,“既然要拿捏鄧常恩,為什么我不親自上陣呢?”

  龐頃笑道:“這不是讓道爺您抽身事外嗎?誰都知道您二位有宿怨,要是您親自出手的話,怕是陛下很難坐視不理。”

  “也對。”

  李孜省道,“不管誰捏死他,都是個死,可來瞻他…唉!”

  龐頃道:“您看要不這樣,不如把鄧常恩牽扯到通州倉的案子里,到時候…呵呵。”

  李孜省皺眉問道:“鄧常恩參與了嗎?”

  “是否參與不要緊,只要咱找人把屎盆子扣在他頭上,不就得了?”

  龐頃道,“道爺您要針對鄧常恩,需要講規矩嗎?再說了,鄧常恩這些年來,貪贓枉法的事干了不少,家底殷實得緊,要是他靠家底兒弄出點什么東西來,又取得陛下的信任…”

  李孜省怒道:“不行,不行,不能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你說得很對,就要一次把他捏死!回頭我就找來瞻商議此事。”

  李孜省還沒去找鄧常恩的麻煩,結果當天,鄧常恩就覥著臉來拜訪李孜省了。

  “誰?”

  李孜省本要進內院,跟嬌妻美妾好好探討一下人生和諧。

  這頭龐頃帶來的話,讓他頗感意外。

  鄧常恩這會兒還有臉來見我?

  怕是不知誰最希望你死吧!

  龐頃道:“或許是在各處碰壁后,知道只有您最靠譜,也最得陛下信任,所以想歸順您。”

  “哼哼!不見!”

  李孜省態度很堅決,“這種繩營狗茍的小人,我算是見識到了,根本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反過頭就會咬我,還咬得賊狠。

  “跟他說,讓他找以前的靠山去,不是說萬閣老和劉閣老最善于扶持像他這樣的老狗嗎?讓他找那兩位去!”

  龐頃笑道:“怕是去過,碰壁后才來的。”

  “那我也不見。”

  李孜省道,“凡是靠道術起家之人,除了來瞻外,我一個都不會信任。鄧常恩如此,趙玉芝之流也是如此。這朝中,同行是冤家,也就是因為來瞻有女兒是太子妃,不然的話…”

  龐頃笑道:“明白,不然的話,連張太常也是您的敵人。”

  李孜省想了想,搖頭道:“也不對,來瞻這人性格很好,值得交心,換作別人我是真受不了。光跟來瞻說說話,我就覺得受益匪淺啊。”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