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家好炊餅,祖傳手藝,眾位好漢,快嘗嘗!”
雖然武大郎身不滿五尺,面目生得猙獰,頭腦可笑,但因為武大郎是武松的哥哥,武松又是江鴻飛很看中的義弟,一眾梁山好漢對武大郎還是很客氣的,都親熱地管武大郎叫“大哥”。
周圍這么多威風凜凜的人物,不僅沒人管他叫“三寸丁谷樹皮”,還都跟他大哥長大哥短的叫著,武大郎很少像此時此刻這么有面子。
這不禁讓武大郎有些飄飄然,一時之間不著急回去跟江鴻飛等人吃酒,而是邊給梁山好漢發他最驕傲的炊餅,邊惟妙惟肖地給梁山好漢講武松打妖虎的經過。
平時并不擅長言語的武大郎,講起武松打妖虎一事,妙語連珠,比說書先生講得都惟妙惟肖。
見武大郎對武松打妖虎的細節如數家珍,知道的是武松打得妖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武大郎打得妖虎。
由此不難看出,武大郎平時肯定沒少跟別人講這個故事。
其實——
武大郎他們來晚了,阮小七已經帶領親衛軍的將士們吃過晚飯了。
再者說,這炊餅,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好東西,但對經常跟江鴻飛四處混吃混喝、平時伙食也是極好的親衛軍的將士來說,就很普通了。
關鍵,今日路過景陽岡時,陳麗卿順手射殺了十幾只大小獵物,親衛軍的將士剛飽餐了一頓豐盛的烤野味。
所以,雖然所有親衛軍的將士都出于禮貌接下了武大郎的炊餅,可是卻全都拿在手上,沒一個吃的。
武大郎見此,催促道:“好漢們,快吃啊,俺這炊餅頂好吃的!”
有人因為江鴻飛的關系,不想掃武松嫡親哥哥武大郎的面子,便準備妝模作樣地吃兩口。
可別人因為江鴻飛喜愛武松,還跟武松結拜了,不想得罪武大郎,跟江鴻飛更親近的阮小七,卻不在乎這個身材短矮、人物猥獕的家伙。
阮小七冷冷地說:“你們誰還吃得下,亂接!誰給吃的都接,遲早叫人下蒙汗藥麻翻了,將腦袋割了去!”
其實阮小七不是在針對武大郎——他針對的是武松。
在阮小七看來,江鴻飛對武松這么好,送馬、送刀、還帶挈武松。
可到頭來,武松卻因為舍不得他自己的清白之身、舍不得他自己的哥哥,就頭也不回地下了梁山。
性格直爽、將義氣看得比天還大的阮小七,打從心底里瞧不起武松這樣的人,覺得武松不是好漢,不愿意跟武松交往。
也正是因為如此,江鴻飛喊阮小七去陽谷縣城見武松,平日里對江鴻飛言聽計從、從來不跟江鴻飛說謊的阮小七,很罕見地說謊道:“我不舒服,這次就不跟哥哥去了。”
老實說,武松的選擇,讓江鴻飛心里也很不舒服。
可江鴻飛這個人的所有付出,都想得到應有的回報,不,是得到高額的回報。
付出不求回報?
那絕不是江鴻飛的性格。
江鴻飛的好處,可不是那么好拿地。
放在武松這里就是,前期江鴻飛已經投入不少了,現在放手,那前期的投入,不就等于是打水漂了?
所以,江鴻飛才偶爾寫封信或是順路來看一眼武松,勾住了武松。
這樣一來,萬一哪天武松在趙宋那邊混不下去想落草,自己這里不就是他的第一選擇嗎?
總不能自己前期忙活了那么長時間,最后再叫武松跟宋江或者別的什么人跑了吧?
反正,在江鴻飛看來,在這之后,自己也不用再付出多大的成本,就能讓武松始終欠著自己的,念著自己的好。
自己又何樂而不為呢?
而一旦有一天,武松過不下去他現在的生活,來水泊梁山落草,他就得連本帶利全都給江鴻飛還回來。
這個世界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知道阮小七到底因為什么不去的江鴻飛,心想:“心里不舒服,也是不舒服,不去就不去罷。”,所以這次就沒帶上阮小七。
此時此刻,阮小七見武大郎在那無腦吹噓武松是好漢,本來就有氣,又見所有人都因江鴻飛喜愛武松而對武大郎很殷勤,再想想武松的自私自利、忘恩負義,性格暴躁的阮小七忍不住就恨屋及烏了。
江鴻飛是喜愛武松,但那也得分跟誰比,要是跟阮小七這位爺相比,武松肯定得往后排。
要知道,自從阮小七上了梁山以后,江鴻飛走到哪,都會帶上其實并不太適合當親軍頭領的阮小七,江鴻飛的親衛軍也交由阮小七這個在陸地上本事其實很一般的頭領。
由此就不難看出,江鴻飛最喜愛誰。
關鍵,江鴻飛再喜愛武松,武松也沒上梁山,更沒管他們這些親衛軍的將士,而阮小七不僅人在梁山上,還是他們這些親衛軍將士的直管頭領。
所以,見阮小七發火了,一眾親衛軍的將士趕緊全都將炊餅還給武大郎,同時也不敢再跟武大郎親熱了。
武大郎不明白,剛剛這些親衛還好好的,怎么這個將領裝扮的人一開口,其他人的態度就全變了?
何成勸阮小七:“這炊餅是寨主買來叫弟兄們吃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跟他一般見識作甚,哥哥若真見他不舒心,小弟去將他打發走便是。”
聽何成提起江鴻飛,阮小七頓時就啞火了,然后很煩躁地說:“別教我看到他,看到他我便有氣!”
言畢,阮小七就進帳篷休息去了。
阮小七走后,何成來到武大郎身前,不冷不熱地說:“弟兄們吃過了,你將這擔兒炊餅送去那兩個帳篷給俘虜吃罷。”
這時,武大郎才注意到桌子上還有吃剩下的烤肉和堆積如山的獸骨。
武大郎心想:“活該挨餓的賊,恁地好炊餅都不吃,早晚有你們餓死的一天!”
雖然心中腹誹不已,但嘴上武大郎卻什么都不敢說,而是老老實實地抗起炊餅擔兒去給一眾俘虜送炊餅去了。
跟武大郎一塊回來的那兩個親衛見阮小七不喜歡武大郎,也不敢跟武大郎太過親近,他二人拎了一筐炊餅去了關男俘虜的帳篷,叫武大郎拎另一筐炊餅去關女俘虜的帳篷。
——這兩個親衛考慮到,男俘虜中有煉氣士,萬一傷到了武大郎,或者捉了武大郎當人質,就麻煩了,而女俘虜那里就不存在這樣的隱患。
武大郎拎著一筐炊餅進入帳篷一看,立即就呆住了!
伱道為何?
只見這帳中滿滿登登地裝了幾十個女人,她們高矮胖瘦都有,其中不乏長得很不錯的。
此時此刻,這些女人都被綁上了手腳坐在一張非常大的獸皮地毯上,個個可憐巴巴,哪怕是她們中最惡毒的那一個,此刻也再不復從前囂張地氣焰。
武大郎不明就里,心想:“我只道天大圣乃救苦救難的好漢,卻不想是一銀賊,竟綁了這么多女娘逍遙快活。”
看守俘虜的親衛軍將士對武大郎說:“炊餅分了,就走罷,沒甚么好看的。”
武大郎聽言,趕緊給一眾女俘虜分炊餅。
等武大郎給最后一個女俘虜分炊餅時,那個女俘虜突然一把抓住了武大郎的雙手,小聲說:“求大哥救奴家一救!奴家不想被這群惡賊糟蹋!”
武大郎看那女俘虜時,但見:
不施脂粉,自然體態妖嬈;懶染鉛華,生定天姿秀麗。云鬟半整,有沉魚落雁之容!星眼含愁,有閉月羞花之貌。恰似嫦娥離月殿,渾如織女下瑤池。
武大郎的大腦瞬間宕機,除了潘金蓮,他此生再沒見過這么美的娘子!
——在武大郎看來,就是青樓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娘子,也沒有一個能跟眼前這個美娘子相比較的!
更讓武大郎熱血上涌的是,這個美娘子此時還緊緊抓住他的手,軟語相求。
感受著這個美娘子柔弱無骨的小手,從來沒接觸過女人的武大郎,心都快融化了。
這一瞬間,懦弱了半生的武大郎,豪氣干云,竟然動了英雄救美的念頭。
“娘子,你是誰家宅眷?怎會在這里?”武大郎壓低聲音問。
美娘子含羞向前,深深地道了三個萬福,答道:“奴家是清風寨知寨的渾家,這伙賊寇攻破我清風寨,殺了我相公,還要將奴家捉到梁山上糟蹋。奴家乃清白良家女,這伙惡賊又與奴家有殺夫大仇,不共戴天,奴家情愿嫁給大哥,也是嫁入清白人家,斷難以身侍賊,若定教奴家侍賊,奴家情愿去死。告大哥垂救性命!”
武大郎見劉高的老婆不僅人長得漂亮,還如此貞烈,更是喜歡,也有心救劉高的老婆。
奈何,武大郎不是徒死妖虎的武二郎,他要是沖到看守劉高的老婆的那幾個親衛面前,估計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隨便抬起一腳,就能將他當成球給踢飛了。
這時,看守女俘虜的親衛,似乎發現了劉高的老婆的小動作,出聲催促:“炊餅發了,便回罷,一群罪婦,沒甚么好看的。”
武大郎聽言,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
而劉高的老婆,也恰到好處地一直看著武大郎,深情款款,我見猶憐。
回去的路上,那兩個親衛一改剛剛在營中的疏遠,主動跟武大郎解釋:“大哥別怪我家七哥,他是氣,我家寨主既送武都頭好馬,又送武都頭寶刀,還不留余力地帶挈武都頭,武都頭卻不肯上我梁山聚義。”
武大郎心想:“俺弟弟是清白身子,現今又是縣里的都頭,吃官糧,在縣里好大的權勢,豈能去跟你家寨主當那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賊?”
但嘴上武大郎卻趕緊幫武松辯解:“俺父母走得早,是俺賣炊餅將二郎帶大,二郎跟俺最親近。二郎還小時,街上的人都來相欺負,沒人做主,教俺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二郎皆看在眼里。待二郎長大后,有二郎在俺左右,誰敢來放個屁?二郎之所以不上梁山跟眾好漢聚義,只是知曉俺離他不得,非是不義氣。”
武大郎養武松小,武松養武大郎老,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兩個親衛也沒再暗諷武松自私自利、忘恩負義不上梁山跟梁山好漢聚義。
三人又走了一會,一直惦記劉高老婆的武大郎,主動問起:“營中那些娘子所犯何罪?”
“她等皆是那些為富不仁的豪門大戶家中的女眷,在我水泊梁山,她們屬于罪婦。”一個親衛答。
“她們又未做壞事,何罪之有?”武大郎問。
“她們是未直接作惡,可她們的錦衣玉食從何處而來,還不是她們的家人巧取豪奪而來?”親衛又答。
“她們生而富貴,不種一粒糧、不紡一寸布,卻甚么都有,還不是因為她們生在豪門大戶之家或是嫁入豪門大戶之家?其家人巧取豪奪的原因之一,便是為她們提供奢侈地生活所需。大哥你來說,她們可有罪?”另一個親衛說。
“這…”
同樣生活在底層、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的雙手去掙的武大郎,被兩個親衛說服了,他覺得,如果是按照水泊梁山的邏輯,這些為富不仁的豪門大戶家的女眷,雖罪不致死,但確實有罪。
“大哥你再想,這些女眷既然與那些為富不仁的豪門大戶共富貴了,自然應共患難,不然即便是對她們的家人而言,也是極不公平的,對不對?”
武大郎越聽越覺得有道理。
但這顯然與武大郎所想的,梁山好漢是一群奸銀擄掠、無惡不做的惡賊,劉高的老婆是一個無辜的貞烈之女,有些背道而馳。
三人又走了好一會,武大郎才反應過來,他又不是來分辨誰是誰非的,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他只是饞劉高的老婆的身子而已,把這么簡單的事情搞得那么復雜干什么?
于是,武大郎繞過道德層面的羈絆,直指要害地問道:“敢問,天大圣會如何處置這些娘子?”
兩個親衛沒有隱瞞武大郎。
——水泊梁山的政治教員也教梁山好漢,當有人問起此事時,可照實回答,這也是拉人入伙的正面宣傳。
“我水泊梁山不搞妓營,寨主嫌那太亂了,不成體統,也不能促進將士立功之心,故我水泊梁山的罪婦不會像趙宋那邊的罪婦那樣充入教坊司,而是會賞賜給有功將士,亦或是叫寨中弟兄低價買去做娘子或是做侍妾。”
武大郎聽完,眼睛一亮,他心想:“若是如此,那俺豈不是可以將這美娘子買回來做娘子?”
武大郎轉念又一想:“俺武大還用花錢買這美娘子?天大圣連好馬、寶刀、一千緡靈錢都能眼都不眨一下送給二郎,只要二郎肯跟天大圣開口,天大圣多半會倒賠些房奩,不要俺一文靈錢,白白地將這美娘子嫁與俺!”
這么一想,武大郎立即腳下生風快步望家中走去。
武大郎的速度之快,讓江鴻飛的兩個親衛都嘖嘖稱奇:“他這小短腿,如何做到走得這么快的?難道他也會馭風神通不成?”
武大郎回到家中時,酒菜早已準備完畢,只等他回來開席。
這回,武松才為武大郎介紹江鴻飛等人。
大家各講禮數,分賓主落座,大吹大擂吃酒不提。
只說,心中有事的武大郎,吃著獅子樓的美味佳肴,如同嚼蠟;喝著獅子樓的好酒,也感到寡味。全程,武大郎都是心不在焉,甚至如坐針氈。
可以說,武大郎好不容易才熬到酒筵結束。
江鴻飛以他們住在城中不安全和武松家中也沒這么大地方為由,決定回營休息。
武松想跟江鴻飛一塊去營中秉燭夜談。
不想卻被武大郎拽了一把衣角。
知兄莫若弟的武松,其實早就發現武大郎不對勁了。
——江鴻飛等人也看出來武大郎有問題。
所以,武松和武大郎將江鴻飛一行送出城,江鴻飛就讓他們弟兄倆回去休息,給武松解決武大郎身上問題的空間。
急于知道武大郎到底怎么了的武松,也沒跟江鴻飛客氣,只說他明早去送江鴻飛,又請江鴻飛先行一步。
江鴻飛沒再推讓,帶著自己的人望城外的營地走去…
目送江鴻飛一行消失在夜色中,武松轉過頭來看向武大郎,想問武大郎到底怎么了?
不想,武大郎卻先一步開口道:“二郎,哥哥有一事相求,你務必要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