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在死去的法相怪物尸體上摸索了半天,并無收獲。它的軀體干如枯木,盔甲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風化,變得脆如瓷器。至于手中的武器,似乎是一把長刀,但刀鋒已經消耗,手里只剩下一個刀柄。
唯一有些價值的就是它的骨骼,摸起來滑膩冰涼,應是長久在陰氣浸潤下本質發生了變化。除此之外,它全身上下最核心的似乎就是那團陰氣。
衛淵找到女人,兩人再回到發現它的地方。這里有一座天然小高臺,臺上放著一把石椅。據女人說,那怪物一直坐在這張椅子上,一直到他們闖進來。
女人只找到一張刻了字的石板,然后就沒有值得注意的東西了。此時午時將過,衛淵感覺到地下深處有陰氣涌動,又隱隱有恐怖氣息浮現,于是就帶著女人退出了神廟。
過去幾天中衛淵曾經有意測試,結果發現一過午時不死怪物實力就會暴增,速度直接增加一倍,并且可以離開神廟,在林中行走。個別實力強悍的不死怪物身上甚至會出現一層法力護盾,衛淵要打空半個彈匣才能把它殺掉。
此時衛淵身上的飛劍已經所剩無幾,覺得沒必要再冒險,就背著法相怪物的尸體,和女人返回村子。
這一次回到村莊,衛淵因為道基的靈性大增,忽然感覺到一里外的地方有隱隱的波動,細微地改變著這方地域的天地規則。這種感覺有些像是界石,但又不完全一樣,不像界石改造得那樣徹底。
回到住處,衛淵繼續干活補充飛劍。而那個有了靈性的道基武士居然很快就學會制作飛劍的手法,于是在萬里河山中開始制造飛劍。
他做飛劍的速度比衛淵只慢一點,然后衛淵發現自己對物性理解有多少,它對物性的理解就是多少,所以做出的飛劍品質分毫不差。
并且它不知疲累,也不會厭倦,就是反復不停地制作飛劍,看樣子可以做到地老天荒。道力就是道力,一份不會變成兩份。
但衛淵的道力有上限,用掉之后補充也需要一定時間。而制作這類可發射的飛劍,就相當于把平時不用的道力變相存儲起來,在需要時再一口氣全都發射出去。這讓衛淵可以瞬間傾瀉出遠超自己正常實力的火力,所以衛淵現在對此極為重視。
但有了這開慧的道基武士,衛淵忽然發現已經不用自己動手了,道力恢復速度就那么多,一個道基傀儡制劍就能夠全部消耗掉 然后衛淵就發現,不用搓飛劍的夜晚,竟然..有一點空虛?想到許文武資料中的內容,衛淵更是有些心虛,自己這樣無所事事,該不會有損福報吧?
衛淵正發呆之際,女人回來了,說:“村老想要見你。”衛淵一怔,還真有村老?
經歷過紙嫁衣、幽寒界、羅漢真血凈土等事件之后,衛淵現在多少有些疑神疑鬼,最開始就曾懷疑過這個村子其實并不存在,只是女人想象出來的。
現在既然村老要見自己,衛淵自然也想了解一下這個神秘的村子。能夠讓月中陰影專門開了一條通道到這里,這里或許藏有天大的秘密。
女人牽著衛淵的手,走了整整一里山路,高高低低,終于到了一個有著三間房的院落前。這座院落周圍還有幾間房屋,此時屋內都亮著燈火。
衛淵進入正屋,感知到主位上坐著一個老婦人,左右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正堂墻上掛著一幅畫,但是衛淵感知不到畫的是什么。
“坐吧。”老婦人的聲音很祥和。
等衛淵坐定,老婦人說:“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外來的人族了。久到從我記事時起,一直到現在將要入土。”衛淵行禮道:“救命之恩,不敢或忘。我想請問老人家,這里是哪里?”
“老祖宗們傳說,在南方很遠很遠的地方,有我們人族的國度。如果你是從那里來的,那我們就是在你們的北方。具體多遠,我也不知道。”
“這周圍是什么種族?”
“東邊是遼族,西邊是巫族。不過他們離我們很遠,這里又是深山,什么都沒有,所以他們也不會過來。”
過了一會,衛淵就知道這個村落的歷史。
自大湯向前數兩個朝代,有一個短暫的旱天王朝。旱天只存在了短短的七百年,在人族歷史中屬于相當短命的王朝。
當時昊天王朝已是末年,皇帝拜某位神秘練氣士為大天師。大天師算出人間諸多的氣運節點,于是皇帝秘密派出了多支隊伍,前往大地各處的氣運節點進行鎮壓,以挽救王朝行將滅亡的國運。
只是許多氣運節點都要深入異族疆域,因此這些隊伍領到的都是必死的任務。
這個村落的先祖就是其中一支隊伍,他們歷經艱險,走了整整三十多年,來到極北之地,才終于到了大天師所說的氣運節點,發現了藏在深山中的神廟。
整支隊伍出發時都很年輕,兩位法相夫妻那時也不到四十歲。但到穿越異族疆域,抵達目的地時,都已有了滄桑之意。他們在此地定居,繁衍生息。他們的子孫后代都要世世代代的守護這些氣運節點,這就是這個飄落的使命。
離開人域,人族修士就會加速衰老,壽元只有正常的兩三成。并且因為是深入異域,他們也不敢使用界石,只能帶一些界石碎片,讓環境稍稍變得不那么惡劣。
自昊天王朝覆滅至今,已經是七千多年過去了。
衛淵就問:“這些氣運節點里面究竟有什么?你們住在這里又有什么用?”
老婦人道:“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爺爺曾經猜測,這里或許是地脈匯聚之處。至于住在這里有什么用,就更不知道了。只知道先祖的任務就是在這里住下來,定居繁衍。在這片山中,必須有活人生活。要說具體的原因,可能只有當年的大天師才知道。”
衛淵心中一動,有了些猜測。
在學習氣運論時,老師們曾經講過有些人的血脈就是應天而生。直白點說,就是他們受冥冥中某種天地大運的影響,才會降生。這一類人的血脈往往有特殊的作用,其中一條就是鎮壓風水,強行扭轉國運,或是延緩某類災難的發生,或是孕育某種不屬于這世間的詭異東西。
按老婦人的講述,這個村落的先祖應該都是身具特殊血脈之人,派過來駐守氣運節點,以扭轉國運。但是太初宮集中授業時,對許多上古時不傳之秘都有講述,因此衛淵這一批弟子的學問見識遠超以往。
結合神廟中出現的那些不死怪物,衛淵有了另一種猜測:他們或許是在以自身血脈一代代的獻祭,想要孕育出什么東西。
按照課上老師們的說法,這等法門和巫族血祭類似,不管說法如何好聽,基本上孕育的都不會是什么好東西,布局此事的也不會是什么好人。
太初宮對于好與壞有著清晰的定義。
所謂好,即是對人族繁衍生息有利,對人族發揚壯大有利。這是大好。還有所謂小好,就是有助于太初宮道途。壞則與之相反。
此時衛淵自然不會說破,也不會詢問,這等事只需要慢慢觀察,自然會有種種蛛絲馬跡顯露。
談了半天,老婦人明顯有些疲累,說:“公子,老身觀你氣運非凡,本領出眾。將來應有返回人族祖地的機會。等你在本村留下后代后,老身手里還有幾件祖上傳下來的寶物,到時自會贈你幾件合用之物,助你返回人域。”
“多謝前輩。”
老婦人道:“還有一件事,等公子回到人域,可否跟現今的昊天皇帝說一聲,請他赦免了我族的職責,或者另行派人前來。我族已經難以延續了,就算有公子留下的后代,百年內也要族滅。而這山里,必須有人生活。”
衛淵道:“現如今是大湯天子在位。吳天王朝在七千年前就已經滅亡了。”“哦,那請湯天子赦免也是一樣,只要是人族共主下令,都是一樣的。”衛淵苦笑道:“大湯疆域遼闊,天子高高在上,我怎可能輕易見得到?”
老婦人寧定地道:“沒關系,盡人事,聽天命。我們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幾千年了,早就沒存著能活著回到人域的想法。只是我老了,忽然不想自己的子孫也跟我們一樣,終老在這片蠻荒雪山中。如果不是有村老們必須背下來的那些傳說,我還以為所謂人間,就是只有這么一個村子。
“前輩要是有空,可以將事情來龍去脈寫下來,我回去后好呈給湯天子。”
老婦人慈祥一笑,說:“公子這是在考校老身了。好吧,反正時間還長,老身回去想想。這么多年沒有寫字,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村中代代口耳相傳,學字認字,但不以文字記錄任何重要之事。傳到如今,村里只剩下幾十口人,大多已是垂垂老矣。
最后老婦人遞給衛淵一顆淡青色的夜明珠,說:“這顆珠子,是祖宗當年帶過來的,在身體里溫養了上百年。珠子里面有純陽血氣,帶在身上可以抵御這北方極地的陰寒。你要下神廟,有這個帶在身上也會容易些。”
衛淵接過,神識一掃,頓時被珠子里面蘊藏的血氣灼燒,如同觸碰到了烙鐵,立刻縮了回來。這顆珠里蘊藏的血氣,恐怕已相當于一個法相修士一生修為。
“前輩,這太寶貴了。”
老婦人笑了笑,說:“你留下后代,過上十幾年后整個村子都是他們的。這顆珠子就當是提前付給你的酬勞。”“那我就收下了。”衛淵收了寶珠,然后就和女人離開,返回居處。
此時夜已深,天空酷寒,屋內卻是簧火熊熊,溫暖如春。
兩人依舊躺下,衛淵卻不肯睡,搭在女人身上的手開始移動。
“睡覺!”女人反手一推,卻是觸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被燙了一下,嚇得立刻縮回。她扭過頭來,正要斥責,不料衛淵就躺在她身后,這一轉頭,唇就碰到了一起。
塘中烈火突然竄起,似是要將整個房子給點了!許久許久,兩個唇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