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亭坐在蒲團上,滿額頭的冷汗,臉色蒼白,眼神陰翳。
他腦海中的聲音又響起,莫名帶著一絲嘲弄:“吃了我圣教的真血丹,又修煉了《自在經》,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么?”
陳亭一言不發,只是身體還在輕輕顫抖。
“方才不過是一次小警告,若是你再違逆我的意思…會發生什么我想你也明白。”
陳亭還是一言不發。
“你放心,培養你不容易,你還有用。”那聲音似乎又溫和了下來:“那鄭法不過練氣,只要小心一點,加上我的庇護,保全你的性命并不難。”
“是。”
良久之后,陳亭才低聲說道。
“這才對。”那聲音似乎滿意了:“那鄭法的天賦不錯,若是抓了他,說不定你日后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陳亭臉色一動,似乎真有點心動。
過了好久,他才再開口道:“鄭法身邊的防備太嚴密了,宗內也重視他,想要抓他,我需要一些時間。”
章師姐的書房中。
鄭法剛拿出個素白瓷盤,一旁的林不凡已經擼起了袖管,將手臂伸直——懂事的讓人心疼。
鄭法看了他一眼,有些無言。
他甩出了一張汲血符,但符光卻沒落在林不凡身上。
而是落在了鄭法自己手臂上。
看著鄭法的血液一點點地灌滿瓷盤,林不凡有些傻眼。
“公子?伱…”
“怎么了?”
“我以后還有月錢么?”
林不凡想了半天,忽然問道。
“…放心。”鄭法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安慰道:“我就是研究研究我自己的血,你的血,李諾可喜歡了。”
據李諾所言,林不凡的血用處不小。
他現在正在試著制作另一枚符印。
“哦。”
林不凡的神色安心了不少。
鄭法好奇地問道:“你還有癮了?”
林不凡想了想,開口道:“這證明我對公子…有用。”
“沒用的人,在圣教…魔教,是活不下去的。”
林不凡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話。
鄭法點點頭,眼中泛起銀芒,看向瓷盤里的血液。
之前他發現《自在經》是觀想法之后,就有了一個想法——這血液中的靈符,和觀想有沒有關系。
更重要的是——他觀想過啊!
《靈鶴身》!
他自己抽了自己這么多血,就是為了看看自己的猜想到底對不對。
初看上去。
鄭法沒在自己的血液中看到靈符的痕跡。
似乎就是普通的血液。
他血液里面也是有靈力的。
只是運動的并不規則。
他們在血液中,像是像是散落在地上的乒乓球,四處亂竄。
但鄭法并沒有放棄,只是眼中的銀芒更盛,幾乎是一點一點的打量著。
過了好久,他才發現了一絲絲玄機——
大概有十分之一的靈力,運動的軌跡有些特殊,鄭法在其中發現了五行子符的痕跡!
他抬起頭,看向一旁的林不凡,臉色有點恍然。
“公子?”
“入道武學,道體。”鄭法忽然開口道:“還有你們魔門的血脈…”
林不凡表情更加迷惑了。
“你們圣祖是找到了一種基因優化,量產道體的法子啊…”
“啊?”
“鄭師弟!”元師姐匆匆而來,臉色再無往日的活潑,反而盡顯沉重:“沒找到那個賊子。”
鄭法輕輕點頭,表情并不失望。
自從懷疑宗內有內奸之后,鄭法和元師姐就上了心。
門內那些老牌弟子地位不低,影響力也大。
他們暫時還無法篩查,也不好大張旗鼓。
但是在坊市和庶務殿中的那些人,他倆還是有這個權力的。
這幾日,元師姐和鄭法一直在暗中調查。
一方面,他們觀察這些弟子的行跡是不是可疑。
另一方面,他們還會安排一些假信息給不同的弟子。
再通過“章師姐”的回信來縮小范圍。
可這幾天下來,還是沒有頭緒。
九山宗畢竟是正派,不允許使用搜魂之類的手段——到了這一步,鄭法他倆就相當于陷入了死胡同了。
“鄭師弟,要不我們干脆一個一個審問?”
“…”鄭法搖搖頭:“若是我們確定此人在庶務殿當然可以,可若是不在,陣勢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元師姐點點頭,有點頹喪。
自從章師姐出事之后,她就有些急躁。
“元師姐,找不出來,更可能還是他不在我們庶務殿。”倒是鄭法安慰道:“如果是這樣,我們還得找師尊,再慢慢探查。”
這事不比章師姐的安危小多少。
此人對九山宗有點太熟悉了。
門中這么個人,誰都覺得不安全。
鄭法現在甚至連坊市都去的少了。
元師姐輕輕點頭。
“章師姐”的傳訊符又飛了進來,落在三人的面前。
幾人倒也不驚訝,元師姐這個時候來找鄭法,就是為了看這個“章師姐”又寫了什么。
傳訊符中的口吻很正常,似乎和前些日子的一模一樣。
可鄭法看完之后,忽然朝著元師姐問道:
“師姐,咱們庶務殿,有過叫一個叫鄭極的師兄么?”
“…這五十年來,應該沒有。”
元師姐皺起眉頭,想了半天回答道。
“那這信中提到的鄭極師兄是誰?”
“…寫錯了?”
“不應該…”鄭法想了想:“此人連章師姐的口吻都能模仿得這么像,不像是個粗心之人。”
“那為什么?”
鄭法搖搖頭,像是有些想法,但又沒說出口。
第二天。
“不對勁。”
鄭法看完了信,表情中有些確定了。
“什么不對勁?”
“今日這信中,說我們坊市中上個月冰魄符賣得最好。”鄭法解釋道;“實際上,這幾個月都是金甲符賣得最好。”
“他又弄錯了?”
元師姐皺眉道。
“不,這兩封信其他位置都沒問題,唯獨就這兩處…”鄭法皺眉道:“像是故意的。”
“啊?”
“鄭極,冰魄符…”
一旁的林不凡眼神動了動,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寄魄玄功。”
“嗯?”
“這是《自在經》中的一門秘法。”林不凡解釋道:“我聽林陽天說過,這法門往往是壽數無多的修士才會修煉的。”
“這功法有什么作用?”
鄭法追問道。
“這個…”看他這么在意,林不凡努力追憶道:“林陽天說過,他師尊就練了這么法訣。”
“說是這功法,要將神識離體,而他原本的身體將會被煉成真血丹。”
“真血丹?”
“對,一般修煉這種功法之人,都是壽元無多之人,他們神識會附身在另一個修士身上,教導培養對方,然后用真血丹將對方體質慢慢轉化…”
“這玩意…隨身老爺爺?”
鄭法總覺得有點耳熟。
林不凡繼續解釋道:“若是時機成熟,他們會奪舍這個修士…”
“一般來說,你們仙門弟子是最好的選擇。”
林不凡還補充了一句。
“啊?”
“我們圣教,不,魔教,很多弟子知道這功法。”林不凡解釋道:“但仙門弟子,嗯,有點單純…可能會覺得是自己遇上了什么奇遇。”
鄭法看了看手中的傳訊靈符,點點頭道:“所以這人是想告訴我們,他被魔教老爺爺附身了?”
“這是要棄暗投明了?”
元師姐精神一振。
“…”鄭法搖搖頭道:“我倒覺得,是走投無路了。”
半月后的一日深夜。
周乾遠和鄭法似乎談興正濃,在章師姐家聊完還不夠,干脆朝著周乾遠家走來。
此時,坊市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周乾遠家街道上的人也不多,大多數弟子都在自家安靜地修煉。
走到一處小道時,這條街看起來就鄭法和周乾遠兩個人。
街角,陳亭站在黑暗中,身上還有一道潛影符。
“等他們再靠近一點點,你直接出手!”他腦海中的聲音指導著:“得手之后,我幫你施展天魔絕影法,一般的元嬰都追不上我倆。”
“嗯。”
陳亭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
“放心,鄭法這倆人都不過煉氣期,我用神識遮蔽了這條街道,你只需一息便能拿下,九山宗這些人反應不過來的。”
“嗯。”
“等拿下鄭法,你也就立下了大功,日后當我圣教弟子也是一樣!”那聲音還在說話呢:“這鄭法的資質好,我也不需要再奪舍你了。”
陳亭不回答了,只是點頭。
看著鄭法兩人越來越近。
黑暗漸漸地籠罩了四周。
近處的燈火,頭頂的星光,似乎就都變得縹緲虛無。
“動手!”
陳亭腦海中的聲音喊道。
電光忽閃,天地間一片明亮,九山之間回蕩著雷霆的怒吼,直接將一團黑色的虛影從陳亭身上震出。
這影子浮在空中,在閃電的照耀下,能看出這是個黑發中年人的模樣,只不過他只有腦袋和上半身,下半身一片虛無,飄在空中。
掌門從街角緩緩走來,周身雷光如流水,口中說道:“道友來我九山宗,我若不招待一二,未免過于失禮了點。”
黑影驀然回首,看著陳亭正在朝身后飛退:“是你?”
“是你教我的,沒有用,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