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法走在第八峰的山道上。
現在正是清晨,第八峰上有不少龐師叔一脈的弟子,看到鄭法的時候,修為低一點的弟子都會首先朝他拱手,就是修為高的弟子,也會朝他露出微笑。
鄭法知道,這是因為那批黃芽米的影響。
一開始,鄭法和千禾宗說定的黃芽米一個月是三百石。
但這三百石其實也就賣了十天就賣完了,到了后來甚至不得不限制外人購買。
現在算來,九山宗一個月起碼得向千禾宗訂購六百石黃芽米,比之前說的要翻了一倍。
這項交易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九山宗的這些弟子。
鄭法一路走,一路朝著這些師兄弟拱手還禮。
往日一炷香不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個時辰。
等到了龐師叔的大殿的時候,日頭都已經老高了。
龐師叔正在殿中,看到他來似乎也并不驚訝,只是朝著他點頭:“鄭師侄,你來找我有事?”
鄭法朝著龐師叔行禮,順便打量了一下殿中。
還有不少弟子都留在這里,好奇地看著他。
平心而論,九山宗三位元嬰之中,龐師叔其實是對弟子最為重視之人。
自己的師尊元掌門就不說了。
章師姐的師父黃真人他還沒見過,可見其宅。
只有龐師叔隔三差五都會將自己的弟子拉過來教導一番。
龐真人是少有的一直在為自家弟子打算的人。
想到這里,他還有些羨慕這些師兄們。
“師叔,我來此是有一事相求。”鄭法開口道:“如今章師姐帶走了不少師兄,庶務殿和坊市人手吃緊,我想請師叔你派些師兄協助我管理坊市。”
龐師叔慢慢坐正了身體,看著鄭法。
他的表情就一句話——章師侄剛走,你小子就準備扯旗造反了?
鄭法當然明白他的想法。
庶務閣和坊市向來是章師姐的地盤,龐師叔一脈的弟子是插手不得的。
“這事,章師姐走之前我也和她提過。”鄭法解釋道:“章師姐也答應了。”
實際上,章師姐這次帶走這么多師兄,也是為了給他掃除一些阻礙。
看著龐師叔還是不大相信的表情,鄭法只好進一步解釋道:
“坊市這么些年,有些弟子仗著章師姐巧取豪奪,有些弟子還勾結那些奸商。”
“雖然章師姐對此事一向不容情,但說實話,這種事情也是屢禁不止。”
“如今坊市越發興盛,但伸手的人也越發大膽了,數量也比往常多了。”
鄭法知道,這種事以后還會繼續下去,甚至會變本加厲——
他有信心坊市能賺取的靈石靈材會越來越多。
而另一方面,靈機衰落下,這些玩意就越來越值錢。
便是章師姐也得承認,她能力再強,也控制不住人心的貪婪。
只要靠改變一些規則來抑制。
“所以你想請我的弟子去?”
“各位師兄都擅長洞虛靈眼。”鄭法笑著說道:“我想請師兄值守坊市,第一是防止有人作亂,第二是監督一下坊市弟子。”
龐師叔一脈的親傳弟子,都修煉了《洞虛靈眼》——當然,周乾遠這個倒霉蛋還沒有。
在鄭法心里面,這都是干保安的好料子!
自帶監控來著!
聽到他這么說,殿中的弟子紛紛對視了一眼,似乎都不大心動——這工作一聽就無聊又得罪人,特別是坊市又是章師姐的地盤。
“當然,不讓師兄們白干!”鄭法伸出三根手指說道:“一個月,我代表章師姐額外給諸位師兄三枚靈石。”
這下,幾位師兄的臉色就動心了起來——
無聊好啊!
沒事還能拿錢,誰不愿意?
得罪人更好!
得罪的就是你們這 群吃獨食的!
有靈石,一切都好說!
龐師叔看著鄭法,再看看自家那些臉色激動的弟子。
總覺得這鄭法振臂一呼,能把自家這群弟子帶跑。
一個月三枚靈石其實不算高——因為龐師叔這些弟子,最低都是筑基,坊市里一個筑基弟子即使不怎么費心賺錢,獲得這個收入問題也不大。
但架不住龐師叔一脈是真的窮!
他們掌管著戒律院,拿的是死工資。
不像章師姐一脈手底下有坊市,油水多。
在畫符上,龐師叔的弟子也比不過章師姐一脈——坊市的玄品符以上的靈符市場,大多數是被章師姐一脈把持著。
也正是因為如此,龐師叔這么用心的教徒弟,兩脈的實力其實也沒分出個上下來——說到底,龐師叔一脈的資源相比起來確實少了點。
也難怪他們對章師姐不滿。
章師姐此舉,一方面當然是為了整頓坊市。
一方面,也是讓了一步。
“我竟是小看了章師侄的胸襟。”龐師叔沉默良久之后,才輕輕點頭:“既然如此,你們誰愿意去,等會就跟著鄭師侄走吧。”
龐師叔說完,看了看鄭法,忽然說道;“你練氣六層了?”
“是!”
鄭法輕輕低頭應是。
他本就修煉得不慢,加上這幾天在章師姐家,靈氣充足。
突破得自然而然。
“別人是越突破越慢,你是越突破越快…”龐師叔沉默了下:“伱這突破的速度,竟已經趕得上章師侄當年了。”
鄭法一愣,他不知道章師姐突破得有多快——但他知道的是,章師姐是百仙盟最快筑基…
但細細想來也自然——
《符道筑基法》給他的幫助遠比章師姐大。
如果算上現代,他修煉的時間也不短。
如今更是住在了九山宗靈力最充裕的地方。
“你有這個進境,我這個做長輩的,也得獎勵你一番。”龐師叔手一閃,手中出現了一個玉筒:“我這《洞虛靈眼》還有些修煉秘法,你且拿回去與章師侄參詳。”
鄭法一愣,看向龐師叔——您老還真藏私了啊?
當然,他也知道這是龐師叔的投桃報李。
“你們是說?有人盯著我?”
鄭法沒想到,他剛招聘了幾個坊市保安,就得到了一個大消息——而且這消息還不是關于坊市,而是關于自己的。
“是。”見到鄭法不解,孫道余解釋道:“我們這一脈一直是負責九山宗的安全的,也有些弟子在宗內巡查——我們就吩咐那些弟子多注意一下師弟附近的情況。”
鄭法聽了一愣,不由謝道:“多謝師兄你們費心。”
孫道余擺擺手道:“師弟,你讓我們有靈石賺,我們也不像師尊那樣有什么秘法給你,只能做點小事。”
鄭法苦笑:“這可不是小事。”
沒想到章師姐這未雨綢繆還真讓他避免了一場麻煩。
孫道余帶著他走到了街角的客棧。
這里此時已經有幾個師兄在此,正在和客棧掌柜交流。
“鄭真人!”這掌柜的也不是九山宗的弟子,好像某位師兄的親戚,在宗內開了個客棧謀生。
“是掌柜的你發現的?”
“當然!這倆人一進了咱們客棧,就待在房里不出來——天天不知道在干嘛。”那掌柜點頭道:“我知道那間房,窗子正對著鄭真人您家的小院。”
“這些真人來問我您家附近有沒有什么可疑之人,我就想起這兩人來了。”
這掌柜說這話的時候,臉色也有點苦:“我其實就是有點點懷疑,沒想過他們真是有歹心。我看這倆人中的那個年輕人,還挺喜歡咱們九山宗的。”
“喜歡?”
“對,那人看了《拯救小修龐倩》之后,碰見我就喜歡聊咱們九山 宗哪里哪里好,語氣很羨慕的樣子…”
鄭法和孫道余面面相覷。
“這是…真信了?”孫道余緩緩開口道。
“…比我信。”掌柜的臉色也很不解。
就連鄭法都不知道說什么好,這話劇放出來之后,九山宗大部分人也就看個樂子,洗腦功能不強——沒想到把個歹人給感動了。
只能說距離產生美。
“人呢?”
“我們去敲門,就是準備問問,誰知道那兩人一看我們就跑了…”有個師兄說道:“幾位師兄去追了,只不過這兩人用的身法好像是傳聞中的天魔絕影。”
孫道余一驚,臉色越發鄭重:“天魔絕影乃是大自在魔教的秘傳,鄭師弟,這事我得去稟告師尊了,你看?”
“我也去見一見掌門。”
“天魔絕影?”第九峰上,掌門聽到這功法也是緩緩皺眉,罕見地露出了憂色:“大自在魔教?”
他想了一會,忽然看向鄭法:“你勾搭人家圣女了?”
什么大弟子ptsd。
“…不,不會。”掌門自己搖了搖頭。
鄭法心中莫名有點欣慰——這老頭對自己的人品還是很信任的嘛!
“章師侄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一旁的元師姐點點頭,目光警惕地盯著鄭法。
“師尊,這大自在魔宗,是個什么存在?”
“…魔門啊。”掌門忽然嘆了口氣道:“你們也知道,大自在魔宗是上上劫中那些幸存的修士所創吧。”
鄭法和元師姐點點頭。
“傳聞中,那些修士中,有人還活著。”
“啊?”
這未免有點太烏龜了。
上上劫過去起碼有百萬年了。
居然有人能活到現在?
“包括大自在魔宗,我們知曉 的魔門共有十三巨室之說——也就是說,有十三個上古修士傳下了血脈,并且被統稱為魔門。”
“這些人,被稱為十三魔祖,他們中有人可能還活著——最可能的,便是大自在魔教的創派祖師。”
“…師尊,我就一個問題,咱們仙門憑啥活下來的?”
按照玄微界的規律,越老越強。
真有有人能活這么久,那他們還玩什么?
“從典籍中來看,上一劫確實是魔門的天下,但天河尊者單人提劍,覆滅十三巨室,并且和一些隱藏在歷史中的巨擘相爭,方才統一玄微。”
“…所以這一劫才是仙門為尊,我等仙門也一直在致力于打壓魔門。”
掌門嘆了口氣道:“如今出現這大自在魔宗的蹤跡,實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師尊…為何這些魔祖,要執著于延續自己的血脈呢?”鄭法不禁問道。
這點讓他最不能理解。
修道求長生,繁衍就不那么重要了。
特別是對這種一聽就活了百萬年的存在——這血脈關系可夠遠的。
“魔門功法,都出自十三魔祖,也只有他們的血脈能夠修煉,這些功法我也沒見過,但有大能曾言——對魔祖來說,這群人既是后代,也是爐鼎,甚至到了最后,說不定都是血食。”
“還有傳言,說有魔祖一直靠著奪舍自家最好的血脈才能活這么久。”
鄭法愣了愣,理解道:“這是為了對付靈機衰微…培養一種只有自己能用的靈植?”
“…你這么說雖然不錯,但我聽著有點害怕。”
掌門沉默了半天,才開口道。
監視鄭法的叔侄兩人一路狂奔,亡命逃跑。
天魔絕影本是極佳的遁空之法,但奈何追兵之中有人喊來了金丹弟子,兩人不僅沒有逃脫,反而看著追逐他們的人越來越近。
“叔?咱們往哪逃?”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