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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讖緯之術

熊貓書庫    潑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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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里有臟東西?”

  李衍眉頭一皺,“你們上報,可沒說這個。”

  “唉鬧得更厲害了。”

  朱村正無奈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總之,別靠近河,那些東西可是兇得很。”

  李衍沉思了一下,扭頭道:“既如此,呂兄弟就小心一點,在岸上扎營,隨后我來陪你守夜。”

  “我留下吧。”

  沙里飛摸了摸胸口,有些心不在焉。

  李衍看到,頓時了然,也不再廢話,跟著朱村正他們進了村。

  眾人剛走,沙里飛就七手八腳和呂三扎起帳篷,隨后鉆入其中,點起蠟燭,迫不及待將懷里的書掏了出來。

  “是啥好東西?”

  呂三早就注意到沙里飛不對勁。

  “嘿嘿,嚇死你!”

  沙里飛眼中滿是興奮,甚至鼻尖額頭都冒出了細汗,小心將書頁翻開,顫聲道:

  “衍小哥跟我提過,唐末亂世之時,魔漲道消,不少方仙道余孽現身,配合機關法脈,跟那些軍閥參與戰爭,弄出不少厲害武器。”

  “我們用過的冥火銃,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就是當時傳下的秘本。”

  呂三也見識過冥火銃的威力,見狀點頭道:“確實是好東西,但伱又不通機關術,即便曉得方法,也做不出來吧?”

  “這些隨后再想辦法!”

  “關鍵,是這玩意兒…”

  沙里飛連忙搖頭,又小心翻到最后幾頁,那里皮革嶄新,明顯是新制作添加。

  上面圖畫文字,墨跡尚且清晰。

  “這是?!”

  呂三看到后,頓時瞳孔一縮。

  沙里飛喘著粗氣,眼睛都有些發紅,“新式火藥配方和槍械制作圖,咱們發大了!”

  呂三也有些震驚,咽了口唾沫,

  “麻煩恐怕也不小…”

  與此同時,李衍已進入村中。

  鄂州環境歷史特殊,東、西、北,三面環山,既保留著悠久的巴楚文化,也同時被北方影響。

  高山地區,少數民族聚居,衣食住行,更多巴楚故地古老習俗,巫風濃郁。

  而在中央肥沃的江漢平原,則更多農耕習俗,祭祀社神土地與稷神,且兩種習俗混合。

  比如村子周圍,栽種著大量楓樹。

  李衍等人沿途行來,幾乎都是如此,村村栽楓樹,無楓不成村,皆因楓木與蚩尤有關。

  與此同時,他們也對土地廟虔誠供奉。

  可謂南北兩地,巴楚和中原文化融合之地。

  李衍進入村子,就有種熟悉感。

  因為朱家堡和他家鄉李家堡一樣,都是從軍堡發展而成,依稀能看到相同輪廓。

  然而,鄂州村寨建筑,另有一番風格。

  關中渾厚,古樸大氣。

  這里的村鎮,百姓都是宅連宅、戶挨戶、門對門、窗對窗、巷通巷,布局緊湊。

  青磚古瓦,木門雕梁,小巷之間皆以青石板鋪就,即便下雨,走門串戶也不會濕鞋。

  “快船張”和一眾船工,都是鄂州本地人,自然早已習慣。

  而李衍和王道玄,跟著村正行走在這狹窄小巷,腳踏青石板,時而左拐,時而右拐,差點迷了路。

  兩側木窗中就能看到昏黃燭光,村中老人抬頭觀望,對于他們這些陌生人,顯然好奇中都帶著一絲警惕。

  也有小孩蹲在木門檻上,探頭探腦觀望著他們,卻被大人一把揪回,噼里啪啦一頓竹筍炒肉,頓時嚎哭聲響起。

  朱村正有些尷尬,“聽口音,李先生是來自陜州吧,讓諸位見笑了。”

  “哪里。”

  王道玄撫須笑道:“神州各地,民風各不相同。仔細體會,別有一番韻味啊。”

  說著,又看了一下羅盤,眼神凝重。

  指針時左時右,越發混亂。

  朱村正是朱家堡大族,祖上曾是鎮守這里的軍戶,后來家中有人考了秀才,逐漸發家。

  他的宅子,自然更大。

  但與關中大院不同,他的宅子是一整座,外面高墻大院,里面又分為幾戶,且有石子小路連通。

  并且所有大屋房間,皆為兩層,上下木梯相連,年頭不短,木質漆黑,房間有些陰暗。

  尤為特殊的是,宅子前方,竟有明渠水流環繞,剛好從上方通過,繞了一圈。

  王道玄看到,頓時眼睛微瞇,笑道:“門前銀帶水,代代讀書人,清顯出貴庭。”

  “老居士,你這宅子有高人指點啊…”

  “讓道長見笑了。”

  朱村正嘴上謙虛,眼中卻忍不住得意之色,“先祖當年,救了個贛州來的風水先生,經他指點,才建下此老屋。”

  “老夫別的不說,門風倒還正,耕讀傳家,不敢為禍鄉里,孫兒正在岳麓書院求學…”

  鄂州人好客,更何況是來幫忙的玄門術士,朱村正剛進門就忙里忙外招呼,準備酒菜。

  本地習俗,若來了客人,一兩個菜,四五個菜都行,就是不能端出三個菜,因為這是祭祀碗,給死人上貢才這么擺。

  來了貴客,就得湊夠九碗菜。

  本地的魚糕、干張扣肉、油炸藕丸、八寶飯…雖是民間普通菜式,但碗碗不重樣。

  當然,張老頭和一幫船工們,被安排在前院大屋,而李衍和王道玄,則被安排在后面廂房。

  畢竟,還有要事相談。

  朱村正年紀大了,不宜飲酒,便讓自己兒子作陪,硬是連著敬了幾輪酒,才作罷。

  “多謝老居士款待。”

  王道玄也不遮掩,直接將羅盤放在桌上,沉聲道:“朱家堡,怕是有大問題,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衍也看向了朱村正。

  城隍廟給的情報,只說這里接連死人,連土地廟祝也莫名消失,現在看來,問題絕對不小。

  “唉都是冤孽啊!”

  朱村正嘆了口氣,“不怕二位笑話,老朽家中雖出了些讀書人,但村子里卻風氣不正。”

  “多少年了,經常有年輕人受不了耕種打漁之苦,又不愿學門手藝,只想掙快錢。”

  “我們朱家堡曾是軍堡,有幾家還傳下了功夫,那些年輕人就跟著舞刀弄棒,整天惹是生非,沒少跟其他村子鬧矛盾。”

  “老朽也管不住,只得隨他們去。”

  “但沒想到,這些年輕人,竟暗中做起了河盜的勾當,時常蒙面,順著山中河道離開,在漢江上搶劫。”

  “當然,他們也都沒落得個好,被襄陽水軍抓到,當場就弓箭射殺,堡子里不少人家都斷了香火。”

  “這些倒還罷了,畢竟為非作歹,豈能沒有惡報,但他們卻好死不死,惹了禍端!”

  “他們在死之前,曾搶了一艘客船,且心狠手辣,將船上之人全部害死。”

  “那一日,村里來了個瘋瘋癲癲的老儒生,站在村口罵了半天,說我們害死了他兒子,必然天降禍端,滿村雞犬不留。”

  “有百姓看不過,棍棒將其打走。”

  “隨后,村子里就怪事連連。”

  “先是祠堂里的牌位,全都開始滲水,白天擦干凈,但只要過了一晚,必然流了滿地…”

  “井水又開始出問題,有幾家打上來的水,都有股難聞的臭味,且越來越多…”

  “隨后,便開始有人失蹤,包括土地廟廟祝,過了幾天,尸體才從河上飄來。”

  “有人半夜跟隨,發現他們都跟瘋了一樣,夜晚突然醒來,衣服都不穿,就往水里跑,硬生生將自己淹死…”

  “村中如今人心惶惶,有幾家受不了,跑到外地投靠親戚,但故土難離,而且這么多孤寡老幼又豈能離開?”

  “老朽已將此事上報,并且請了端公驅邪,但連做幾場法事,根本沒用,他們還死了個人,嚇得當晚就逃離了村子。”

  說著,兩腿一軟就要跪地。

  李衍連忙將他扶住,卻見這老村正已是滿眼淚痕,“不瞞幾位,前兩天晚上,老朽便夢到了家中祖先,他們都圍著我怒罵。”

  “老朽這把年紀,死了也不打緊,但如今村子弄成這樣,有何顏面見列祖列宗啊?”

  王道玄眼神微凝,敏銳注意到老者口中的話,開口詢問道:“老居士夢到了祖先咒罵?”

  “村里其他人,有沒有這情況?”

  朱村正聞言一愣,搖頭道:“沒聽人提起過,但祖先咒罵是后代不孝,老朽都不敢跟外人說。”

  “其他人即便有,估計也不敢說。”

  王道玄面色凝重,點頭道:“村正立刻派人,詢問那些家中出事的人家,看是否有類似情況。”

  “還有,此事不得再隱瞞,派人通知全村,看看誰最近還夢到了祖先咒罵。”

  “這…”

  朱村正眼中陰晴不定,但還是咬牙道:“道長放心,老朽這就去辦。”

  所謂家丑不可外揚,祖先咒罵這種事,被村里其他人知道了,怕是脊梁骨都能戳斷。

  但他也知道,這種時候可不敢繼續隱瞞。

  老村正大人離開后,李衍扭頭看向王道玄,“道長懷疑,村里的風水出了問題?”

  “恐怕,不止風水那么簡單。”

  王道玄臉色嚴肅,沉聲詢問道:“衍小哥,你進入村子后,可曾聞到什么異味?”

  “我也覺得奇怪。”

  李衍疑惑道:“按理說,出了這么大的事,肯定有東西作祟,但無論在河上還是進入村子,我都沒聞到什么兇煞之氣。”

  “而且那土地廟,廟祝雖死,但香火依舊旺盛,神罡繚繞,不像是有邪靈入侵。”

  王道玄沉聲道:“那就應該是了。”

  “你可曾聽說過讖緯之術?”

  “讖緯之術盛行于秦漢,那時儒門還不是主流,他們將經學神話,讖詭為隱語,預決吉兇,緯經之支流,衍及旁義。”

  “儒門以此術,借天人感應之說,神化漢室皇權,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至此儒教興盛。”

  “當時,儒家經義為外學,讖緯之術為內學,吸收眾多玄門秘術,顯赫一時。”

  “‘亡秦者胡’,‘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這些都是讖緯之術,看似都是無稽之談,卻是觀天時、地利、五運六氣,推動人道大勢。”

  “此法隱秘,雖可鞏固皇權,但也為上者忌諱,隨后歷代儒門高士多有批判,將其與儒門經學剝離,才有如今正教之運。”

  “如今儒教為國之根本,在玄門之中也是正教,將讖緯之術列為禁術,不愿多提。”

  “但畢竟是內學,那老儒生估計就是傳承了此道,推動國運變革,人道大勢沒能耐,但讓一個村子災禍頻生,確是不難做到。”

  李衍也是大開眼界,“儒門除了養浩然之氣,竟然還會這個?”

  王道玄啞然失笑,微微嘆道:“儒釋道三教,誰能沒有點歷史呢?”

  就在這時,那老村正已經匆匆趕回,臉色煞白顫聲道:“道長料事如神。”

  “那些出事的村民,他們家人說投河前些天,都有些不正常,要么跑到祖墳燒紙,要么長跪于祖宗牌位前,終日神情恍惚。”

  “還有,村中包括老朽,還有幾十人夢到祖宗咒罵,大多是老人,孩子倒是一個沒有。”

  “看來沒錯了。”

  王道玄沉聲道:“人心不正,邪氣自來,有人借山川地勢,擾動你們祖墳,再以謠言禍亂你們心神,時間長了自然會出事。”

  “要破讖緯之術,只需令真相大白,人心不昧,自然邪不可干,你將這件事公之于眾即可。”

  “明日,帶我到你們祖墳看看。”

  “多謝道長。”

  老村正連忙拱手道謝。

  一旁李衍,看的心中暗自稱奇,待老村正走后,忍不住開口道:“以人心斗法,我還是第一次見。”

  王道玄臉上卻仍舊凝重,“這個村子的問題,應該不難解決。”

  說罷,看向窗外,眼中滿是憂慮,“但如今西南禍亂,戰事四起,讖緯之術又重新出世…”

  “不是好兆頭啊!”

  既然查清原因,李衍也沒在村中多待,畢竟這種東西他不懂,還得由王道玄處理。

  他回到岸邊,直接走進帳篷,卻見沙里飛和呂三借著燭火,翻看一本老書。

  送來的飯放在旁邊,都顧不上吃。

  “衍小哥,咱們發了。”

  見他到來,沙里飛滿臉興奮,將拿到新式火藥配方和火器制作法的事,盡數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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