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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長安亂

熊貓書庫    潑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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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救急嘛…”

  聽到趙婉芳嘲諷,李衍面不改色。

  離開黎家后,他想了一下,竟無處可去。

  眼下長安城動蕩,白若虛是彌勒教徒,肯定會牽連一大幫人。

  還有鳳飛燕的事,江湖五行必然亂套,那些字號客棧已不再安全。

  黑蛋叔侄的制皮作坊、申三酉家,都能暫時隱藏,但他們那里的味道,簡直是要命。

  李衍寧愿跟人打架,也不想住。

  青樓床大舒服,有酒有肉的,自然是最佳選擇,況且此地消息靈通,有什么風聲,也能第一時間知曉。

  他知道趙婉芳為何出言嘲諷。

  對方應該是還不死心,想找人報仇。

  幾次差人來請,他都以事情繁忙躲了過去。

  趙婉芳見他搭茬,便來到桌前坐下,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面色凝重低聲道:“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收集各州消息。”

  “前些日子,鄂州多有夜半轎,鬼新娘殺人之事,鬧得人心惶惶,我懷疑就是那‘紅女’忍不住殺心,現了行藏…”

  李衍聽罷,無奈放下酒杯,“那些人很厲害,對大宣朝廷都是麻煩,憑咱們的力量,根本無法對付。”

  “我都已經放棄,你還執著什么?”

  趙婉芳沉默了一下,“不報仇,做什么?”

  李衍攤手道:“能做的事多了,比如你能攢些錢,幫自己贖身,或找個人嫁了,平平安安過一輩子不好么?”

  “嫁人?”

  趙婉芳眼中露出一絲嘲諷,“這天下就沒白吃的果子,我自小在青樓,見慣了被賣來的小妾,也見多了要死要活,找上門鬧事的主婦。都是靠男人活,青樓反倒自在…”

  “你見那些個名妓,攢下半輩身家,以為找到個如意良君,又有哪個得了好下場?”

  “有些事,與錢無關…”

  李衍聽罷,沉默不語。

  他已經明白趙婉芳為何如此執著。

  報仇?

  從小看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童年又沒過什么好日子,豈會為一個連真名都不知道的娘親之死,糾纏到現在?

  能不能報仇,

  或許已經不重要。

  報仇,只是她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這種事并不奇怪。

  并非每個人活著,都為金錢與權勢。

  肆意浪蕩,不求上進是種活法。

  寄情于某種愛好,也是種活法。

  他前世有個朋友就說過:吾生而有涯,來此世間走一遭,茫然無措,有個事做,過完這一生就行…

  想通此點,李衍也不再多勸,眉毛微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想報仇也行,但憑伱現在的能耐還真不夠。”

  “知道長安城為何風聲鶴唳么?”

  “皆因一個外號‘墓蛇’的彌勒首領被抓。”

  “你那仇人柳姨娘,不過是‘紅女’手下,‘紅女’是比‘墓蛇’更厲害的角色,卻只是趙長生其中一顆棋子。”

  “想報仇,靠功夫和術法,沒用。”

  趙婉芳聽罷,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正色道:“多謝。”

  她的眼中毫無沮喪,反倒充滿斗志。

  李衍喝了口酒,“不用。”

  趙婉芳微微點頭,“你接下來計劃怎么辦?就在這兒躲著,等上元節結束么?”

  李衍看向窗外,若有所思道:

  “先得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情報這東西,獲取難度取決于人。

  羅明子不在,關萬徹屁都不說,長安江湖又一片動蕩,所以只能找個局外人。

  這個人,還得有能力,路子野。

  “呦!”

  夜哭郎申三酉,進門后便嚷嚷道:“你這小子,過年就上門送點破爛,我想著咱倆再怎么說,都是酒肉朋友,等啊等啊,也沒見你請客。”

  “原來躲在這里逍遙!”

  李衍無語搖頭,“前輩,我不過跟你喝個酒唱個歌,就被你說成青樓老客,我還沒說什么呢…”

  申三酉看了看周圍,“難道不是么?”

  噗嗤!

  趙婉芳捂著嘴巴嗤嗤一笑。

  李衍:“…”

  申三酉卻不放過他,一屁股坐下,饒有興趣道:“這話也不是我一個人在傳,知道你那晚喝醉后,都干了什么嗎?”

  李衍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我干了什么?”

  申三酉眉飛色舞道:“姑娘們一個個來,你說人家不解風情,沒有特色,要春蘭秋菊,各有氣韻,才叫百芬芳…”

  “連一向甚少露面的萼樓掌柜,都被驚動,跑來敬酒。”

  “你跟人家說,這萼樓也一般,完全可以改造一番,比如弄個江南水鄉閣,吳儂軟語,再來個塞外風情,絲路幽怨…”

  “一日游遍神州,萼樓定能名聲大噪!”

  李衍愣住了,“她信了?”

  “當然信了!”

  申三酉樂道:“那掌柜的深以為然,直夸你家學淵源,聽說萼樓已經請了能工巧匠,立春后便會動工…”

  李衍咬了咬牙,“那還收我一千兩?”

  申三酉攤手道:“人家最后本來要請客,結果你還不樂意了,說最恨白嫖…”

  “不是你要硬要光我的錢?”

  “笑話,我夜哭郎平生就愛白嫖!”

  “哈哈哈!”

  趙婉芳已在旁邊樂得直不起腰。

  “行了行了。”

  李衍沒想到,今生第一次喝多,就出了這么大的丑,連忙岔開話題,“前輩,還要請你打聽件事,長安風大,如今也只能靠你了…”

  “好說!”

  夜哭郎雖性子不靠譜,但做事那是沒問題,等到次日再來,已將前因后果弄得一清二楚。

  李衍聽罷,只覺有些荒誕。

  “你是說,起因是都尉司內斗,掌印千戶郭玉槐故意泄露消息,又截殺鳳飛燕,把屎潑到常煊頭上?”

  “嗯,他計劃很好,卻沒想到鳳飛燕還留了一手,帶著暗器霹靂火,炸死截殺之人,跑的無影無蹤。”

  “眼下誰都知道怎么回事,但官場上就是這個,把柄消失,就是沒有。”

  “常煊丟了火器,瘋狗一樣到處找,郭玉槐也派人找鳳飛燕,就看誰先找到…”

  “彌勒教也在窩里反?”“嗯,那白若虛召集陜州彌勒教所有人馬,和常煊的人一番拼殺,死傷慘重,搶到了一把火器,但轉眼就放毒暗害同伴,拿著火器跑了。”

  “彌勒教的人幾乎死絕,只留下個火鬼,還被常煊抓到,和墓蛇關在一起,廢了修為和武功,準備押入京城,估計是想給自己脫罪…”

  “反正這事兒弄得亂七八糟,為尋找鳳飛燕和白若虛,兩方人馬在長安城四處找江湖門派的麻煩。”

  “你跟白若虛、鳳飛燕都有些關系,還認識關萬徹,為免被波及,還是老老實實避風頭吧。”

  “這…”

  李衍喝了口酒,“我竟不知說什么好。”

  “哈哈哈!”

  申三酉樂道:“很多事就是這樣,你算得清一切,但卻算不透人心,現在都尉司那三位千戶,才是焦頭爛額。”

  “關另一個千戶什么事?”

  “他和李家走得近,李家雖說掌控陜州大權,但卻不是人人都服,比如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唐央投靠李家上位,其他幾位都心中不服。”

  “有人暗中動手,將火也引到了另一個千戶身上,李家畢竟剛上位,根基不穩啊。”

  “上元節若拿到名額,就早點離開吧,長安城這亂局,估計要持續很久。”

  “前輩你不走?”

  “呵呵,久居長安,這種事見多了,我連熱鬧都懶得看,疾風驟雨,也總有平息之時。”

  “誰生誰死,自有天定,與我無關…”

  申三酉說的沒錯,長安確實是亂了。

  牙行被清理了一遍,不少人被抓入大牢,或許有人冤枉,但冤枉的人多了去,沒什么辦法。

  曾經給他們帶路去郭杜鎮的牙人趙九,即便喬裝打扮,也被人殺死在暗巷。

  動手的,是江湖中人。

  有人趁亂摸魚,殺人了結恩怨。

  腳行會長鐵師古退位,他的兒子鐵風因為和白若虛關系好,直接被弄進大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撈出。

  多年積蓄,一朝化為飛灰,父子倆連夜離開長安,自此不知所蹤…

  李衍也去偷偷找過紅夜叉。

  她雖與鳳飛燕關系莫逆,但碰到這種情況,也不知該怎么辦。

  甚至她自己,也是因為要看守鎮尸棺,有太玄正教庇護,才沒被找麻煩。

  養著一堆孩子,她也只能希望鳳飛燕逃的遠點。

  李衍當然也不會自找麻煩。

  他知道,甚至自己本身,就是麻煩。

  因此,黎府和黑蛋叔侄,一個都沒找。

  他就每日躲在清苑樓,閑時喝酒吃肉聽曲,剩下的時間,便是練武存神,等待上元節到。

  趙婉芳有時會陪在一旁,有時會神神秘秘離開,他所在的這個大雅間,也好像被清苑樓故意忽視,很少會有客人靠近。

  李衍心中有猜測。

  趙婉芳很可能已加入某個金燕子組織,借助其力量,一步步獲得報仇的能力。

  李衍既不理會,也不多問。

  江湖上來來往往,不是所有人都只為單純混口飯,有個活著的理由就行…

  時間說慢也快,不知不覺便到了上元佳節。

  就在前兩日,面對城中亂象,布政使李嗣源和長安王終于看不下去,直接叫來都尉司和各衙門之人,一通怒罵。

  畢竟這次上元節鼓王大會,各地玄門中人匯聚,雖說都是旁門,但若弄得一塌糊涂,長安惡名也會傳到他州。

  二人發話,長安城自然恢復安寧。

  隨后京城都尉司那邊的命令也傳來。

  常煊之前獻上新式火器訓練法,又將陜州彌勒教徒一網打盡,但卻丟了一把神火槍,杖責十棍,隨后負責追查失蹤槍械,將功補過…

  掌印千戶郭玉槐,則得了一番訓斥,又被剝奪掌印之權,雖然他將自己摘出,但上頭又不是傻子,已然有所不滿…

  另一位千戶,則直接被調走,派到鳥不拉屎的地方,這是對李家染指都尉司的警告…

  總體看來,都尉司上頭很看重常煊能力,看似鞭打,實則在保,而為穩定陜州衛所,也會從京城空降一位千戶鎮壓局面。

  這場內斗,沒人是贏家…

  當然,朝堂上的事,百姓看不清,也并不關心,真正吸引他們的,還是鼓王大會。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雖說真正的熱鬧在晚上,但天還沒亮,街上便已是一片繁忙。

  尤其是朱雀大街。

  這次動蕩,并未波及到長春會。

  他們主要是江湖藝人組織,接待各個地方來拜碼頭的藝人,安排上元節演出和賣貨地盤,已讓長春會所有人忙得腳不沾地。

  五千米長的朱雀大街,從昨天夜里,便有長春會的弟子們拿著白灰畫鍋。

  什么地方歸誰演,什么地方賣東西,既要顧著外州同道面子,也要顧著本地同道里子。

  除此之外,還不能干擾府衙巡視兵卒路線,也不能擠占百姓圍觀區域。

  總之,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周到。

  江湖藝人們更是等著這一天。

  他們穿著最干凈的行頭,長春會的地盤剛畫好,便拎著家伙事進入其中。

  之前長安動蕩,他們也是看戲。

  如今這個,才是他們戰場。

  將來幾個月是喝酒吃肉,還是吃糠咽菜,就看今日誰的能耐大。

  金門之中,有啞金、啃子金、戧金、袋子金、老周兒等行當,算命的、測字的、看相的,每隔一段就能見著…

  皮門之中,擺四平的、推包的、玩青子圖的、賣狼包的、拔牙挑牙蟲的,每段路都不重樣…

  戲彩門自然不用說,雜耍班子、古彩戲法、今日都要大展身手…

  耍把式賣藝的,唱大鼓說書的同樣如此。

  整條朱雀大街,已成為游園會。

  辰時(07時至09時)剛至,朱雀大街上已有些擁擠,似乎整個長安的百姓都已出來。

  “好家伙,今日可夠擠的。”

  “嘖嘖,聽說今年可不一樣,外州來了不少好手,咱陜州也是名家匯聚,定有一番龍爭虎斗。”

  “白天游朱雀大街,晚上還有一場鎮邪祈福游神會,到時會分散到城中各處,白天若錯過,晚上有些就看不到了…”

  “幾時開始?”

  “巳時…”

  人群中,沙里飛和王道玄也擠著看熱鬧。

  長安城暫時風平浪息,李衍也就通知他們今日前來過元宵,等上元節過了再離開。

  而在城外明德門附近,已聚集了一只只神樓隊伍,神樓各不相同,連跟著的鼓隊也大相徑庭。

  彼此隔開距離,互相打量,眼中皆是審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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