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峰隨雨暗，一徑入云斜。
昨夜一晚秋雨，仿佛將青山梳洗了一遍，今日晨曦散落，那還未來得及消散的露珠便閃耀出點滴金輝。
一則消息不脛而走，并且迅速傳遍了整個山寨！
“寨主親自下山帶回來的少寨主今日要在講武堂指點寨中子弟的武學！”
何等自信！
但又何等猖狂！
寨主帶了個人回山，這本來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
這個人是寨主定下的少寨主，更是某個小圈子里的人才知道。
突然間，被廣而告之了。
整個山寨都沸騰了。
山中生活并不是完全如韓萬里對張牧說的那般，每天吃肉喝酒論逍遙，大多數時候，他們也會發出感嘆——山上簡直淡出個鳥來。
而這個消息，則是給他們平凡無趣的生活帶來了一些趣味。
幾乎瞬間，關于張牧各種亂七八糟的消息就被四下瘋傳。
有說張牧身高三丈，貌若魔神，這才被寨主看中，帶入山中的；
有說張牧其實是寨主年輕時在外面留的種，是寨主私生子的；
還有人說，張牧是前朝太子的血脈，寨主苦尋二十年，終于找到。如今帶回山中撫養，日后高舉反旗，輔佐新朝；
更有人說，是寨主夢中見到一位老神仙，特指點寨主下山收下的張牧，以應未來之劫…
林林總總，越發玄乎起來。
而同時，山寨眾人對于這次“指點”也越發關注起來。
“魏老頭，是不是有點過火了…”一處閣樓上，十三娘憑欄遠眺，望著眼前的青山，輕聲說道。
“過火？這才對嘛！”八字胡魏老頭倚靠在角落里，抽著旱煙，說道，“你是知道的，寨主這次下山，我是反對的；動用那些東西救一只與我們無關的護法神獸，我也是反對的。”
“但寨主心意已決，身為謀士，我自然要順著他，然后替他往后著想。”
“就這么替他著想？”十三娘的容顏上出現了一絲慍怒，“我看得出，林大哥對這個張牧是極為滿意的。”
“說好了，我們只是摸摸那孩子的底。”
“可是你傳出去的那些消息，將整個山寨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一旦這次出了錯，這孩子在山寨想再建立威信就難了！”
“出了錯，為什么還要建立威信？”魏無憂吐出一口白煙，淡淡說道，“老夫用幾則流言給他搭了個臺子。”
“他站得穩，是他的本事，是寨主眼光如炬，慧眼識珠。”
“他失敗了，寨主是要收弟子也好，認兒子也罷，山寨總少不了他一口飯吃。但是想日后接任，成為新的潛淵武寨寨主，那就萬萬不可。與其到時候爭執，不如今天就斷了念想！”
十三娘蹙眉：“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苛刻？”魏無憂笑了笑，“亂世將至，風云四起。潛淵武寨想繼續存活下去，帶路的那個人就要當得起老夫這樣的苛刻！”
“若是一直沒有那個人呢？”十三娘問道。
魏無憂愣了一下，然后拿起煙桿又嘬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如果沒有的話，老夫就該為山寨籌謀一條退路了…”
十三娘聞言，輕輕點點頭，目光朝著講武堂的方向望去，正看到眾人成群結隊地朝著講武堂走去。
“林大哥看人，一向很準的。”十三娘輕輕說了一聲。
魏無憂在欄桿上敲了敲煙桿，指向講武堂：“開始了。”
“拭目以待吧！”
此時，張牧坐在木制輪椅上，望著面前涌入講武堂的眾人，面色平靜。
眾人也在打量著張牧，人群中發出竊竊私語聲。
張牧淡淡一笑，抱拳道：“各位兄弟，在下張牧，有禮了。”
俗話說出手不打笑臉人，見張牧客氣，堂下眾人也紛紛抱拳還禮。
此時站在張牧身后的韓萬里上前一步，說道：“牧哥兒昨日觀遍我山寨中的武學，今日想和我山寨英才共同印證。”“你們誰有問題，一個個上前說。”
“切勿亂了講武堂的秩序。”
韓萬里說完，重新回到張牧身側，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但堂下的議論聲卻越來越大。
“吹牛吧，昨日看完山寨武學，今天就能指點我們？這是拿我們耍樂呢？”
“還是個病秧子，他能指點個什么出來，我還以為真跟傳的一樣，貌若鬼神，原來是個小白臉。”
“這個人真的是寨主看中的嗎？我覺得呂大哥比他強多了…”
聽著越發出格的言論，韓萬里皺了皺眉，正打算出聲制止，突然有一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著張牧拱了拱手。
“張兄弟，我名陶廷俊，修的是落鴻掌，招式套路我已無比熟悉，卻始終無法達到‘掌出驚鴻’的小成層次，不知可否指教？”
張牧打量了他一眼，大約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點了點頭，說道：“煩請陶兄演示一遍。”
陶廷俊聞言，也不遲疑，當下就將落鴻掌打了一遍。
張牧一邊看著陶廷俊的演示，一邊和腦中對落鴻掌的領悟進行對照。
潛淵武寨的打法武學，除了幾門重點的武學之外，其他的他都利用天機榜推演到小成。
而天機榜推演的小成，在張牧看來，是完美程度的小成，比尋常達到的小成還要更完善一些。
很快，張牧就發現了陶廷俊的問題。
“陶兄，可以了！”張牧出聲道。
陶廷俊聞言，收了架勢，雙目炯炯地望向張牧。
張牧笑了笑：“陶兄，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是個左撇子吧…”
陶廷俊點了點頭。
“那就是了，驚鴻掌第八式和第九式的內息調動是由右向左，而你卻因為左撇子的原因，調息時間長了一些，打斷了內息的節奏。”
“我建議你嘗試換個方向，由左向右調轉內息。”
陶廷俊聞言，眼前一亮，當下就要試試，但張牧又說道：“如果這里調整了，那你在第三式、第四式和第六式的時候，也要同樣反向調動內息。”
陶廷俊細心聽著，隨后重新擺起架勢，再次施展出驚鴻掌。
此時所有人都屏息靜氣，望向陶廷俊。
下一刻！
“你們聽！”突然有人驚呼一聲。
眾人都聽到那陶廷俊出掌之后，掌風烈烈，隱隱似大雁孤鳴。
“掌出驚鴻！”在場也有習練這門武學的人，頓時喊道，“這是驚鴻掌小成才有的破風之聲。”
“陶廷俊真的小成了！”
此時陶廷俊也收了架勢，看臉色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他再次望向張牧，只見對方沖著自己淺笑點頭，突然覺得一股情緒堵在了嗓子眼。
之前聽讀書人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他覺得扯淡。
但今天，他只是聽對方說了幾句，居然就把困了自己一年多的難題給解了。
陶廷俊沒有猶豫，當即雙手抱拳，整個人朝著張牧深深一躬：“多謝少寨主！”
講武堂中安靜了一瞬。
但隨即，更大的喧嘩聲立刻響起。
“少寨主，我練的是五行拳！”
“少寨主，先看看我，我練的是七星劍法！”
“都別急，我先來的。少寨主，我練的是五虎喪門刀！”
“少寨主，先看我，先看我！”
“肅靜！都給老子肅靜！”
“來人啊，把吵鬧擁擠的人都給老子拖出去！”
“一個個來，不許吵，不許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