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宋成與三女用了早餐后,悄悄又往山林外圍摸去。
“把自家娘子單獨丟家里”這種事兒,宋成做不出來。他雖然沒有多少作戰經驗,可前世也看了不少電視...故而,對于那種“女人被丟家,然后被人抄家”的劇情也不陌生。
他掃了眼身后,三女分別手握三當家的刀,鐮刀,斧子,戰力分別是“2~2”、“2~2”、“0~0”。
宋成覷眼看了看那拿了斧子依然是“0~0”的南卉姑娘。
嗯...
可能是斧子卷刃了...
四人翻山越嶺,深冬寒風卷著陽光,還有些空氣里的枯腐泥土的陰冷混雜味兒撲面而來,那腐味兒好像是爛了不知多久的野獸尸體發出的...
關溪忽地開口,道:“宋先生...”
宋成忙搖手,道:“泥腿子,當不起先生。”
關溪道:“小女冒昧問問,你練到什么程度了?”
宋成一愣,旋即問:“鄉下人,瞎練的,關小姐說道說道唄。有哪些層次?”
關溪道:“武者有三境,力,勁,形。
其中,力為表,乃是血肉之力。
勁為里,為血肉所養。
打個比方,若力量乃是具裝重騎策馬沖撞之力,那么勁則是重騎手上握著的那一桿精鐵鑄槍。
至于形...恕小女無知,聽得其名,卻不知其里。”
這話一出,旁邊的東家小娘子肅然起敬,同時心底生出一抹自卑。
媽耶,城里人啊。
這就是見多識廣,說話也文縐縐的。
宋成也是一愣。
他的面板明明是“天地玄黃,甲乙丙丁”嘛,這“力勁形”又是個什么?
就算是對應“黃甲,黃乙,黃丙,黃丁”,不也少了個么?
可若是從底層對應,那卻也對得上。
于是,他道:“哦,那我還停留在力的層次。”
關溪道:“那宋先生縱然在力境中也是不弱了,之前那盜匪實力當已快破入力境中的大成了。”
宋成道:“我偷襲的。”
關溪:...
...
早晨出發,傍晚才到前山。
半路,東家小娘子動不動就喊“那邊有野菜,等我去割一點”,“欸,這凍菇不采可浪費了”,“哇,為什么這里會有火母草,用來泡茶,只要一口,一晚上就不冷了”...
這就是采藥女的“采藥綜合征”...
待四人來到前山時,東家小娘子已經用三當家的刀割了不少東西,竹簍里都裝了大半。
三當家的刀不錯,親疏遠近,宋成自然給自家女人。
片刻后,宋成尋了個視線不錯的老樹藏在其后,三女排著隊縮在他身后。
透過老樹,夕陽下,竟有一個小型聚落。
篝火騰騰,照清周邊人影,當有小兩百人了,有盜匪,但大多還是村民。
宋成愣了下。
這么多人?
塘河村合計不過三百戶不到的人家,在經過拉壯丁后,人數大抵也就剩八百多的樣子。
陷在禁忌徘徊的禁地,居然還能活這么多?
宋成又問:“關姑娘,有多少盜匪?”
關溪對答如流:“五十六人...其中大半死在了村里,然后有的從村前跑了,有的則是跑到了這邊。這里的盜匪,去除三當家,只剩八個。”
宋成更覺不可思議了。
居然還有從村前跑的?
那云娥殺的人就更少了。
在他記憶里,一旦陷入無間地獄的禁地,十個能跑出來一個都算是撞大運了,全滅也是正常現象。
而除了少部分逃出的幸運兒,唯一契機其實只有一個。
那就是:重現。
“重現”是無間地獄玩家論壇的說法。
即,禁忌最初“編程”編入的那位禁忌源頭所經歷的事。
所有進入的人,在某一刻都可能被卷入“重現”之中,成為某個角色。
若是你違背角色,就會立刻被禁忌殺死,若是等重現結束,你也會立刻被抹殺。
唯一的機會,只有在“扮演角色”中尋求生機...
這是無間地獄玩家論壇的骨灰玩家們在游戲之初,熬夜熬出來的經驗。主要是這玩意兒真的上癮,全息眼睛一戴,整個兒就如進入了鬼片電影中。玩膩了普通升級游戲的玩家們好不容易等來這么個刺激且豐富多彩的游戲,自是廢寢忘食。
...
云娥一來是新生禁忌;二來,云娥在成為禁忌的過程中其實并沒有那么順,因為被他打斷過,這種打斷是出于善意,但會不會削弱了云娥最初的力量呢?
諸多念頭閃過,宋成不再亂想這些沒根據的東西,他開始耐心觀察下方營地進進出出的人。
盜匪們自然都是大爺。
村民就算人多,也沒人敢放肆,被盜匪們呼來喚去。
而稍有姿色的村姑則早被盜匪給分了,成了私人財產,走哪兒都帶著。
就如之前關溪,南卉跟著三當家一樣。
一行行數據從宋成眼前閃過。
“0~0”是最多的。
少數一些則是“3~5”、“4~6”之類。
宋成觀察到天黑,還在繼續觀察。
三女愕然地在他身后,循著他視野看去,卻見黑燈瞎火,什么也看不到。
關溪提醒道:“宋先生,他們都入帳篷了。”
“哪兒來的帳篷?”
事無巨細,宋成又問。
關溪道:“他們派人進村拿的,大抵去三個能回來一個,有時候是四個回來一個。
除了帳篷,還有些粗糧面之類的。都是到距離后山最近的屋子拿的,一拿就回來。”
宋成:???
去三個,還能回來一個?
果然,云娥小娘子不兇嘛...
他點點頭,繼續觀察。
其實,看到這會兒,他的信心也已隨著觀察開始蹭蹭上漲了。
這下方營地的最強者竟就是那個“4~6”。
而他卻是“16~29”。
這仗,應該可以打?
宋成決定動手。
但是,他得挑個好時間。
...
于是,他轉身和三女說了計劃。
東家小娘子取了帶來的冷肉,分給幾人吃,然后又從竹簍里翻出了火紅葉子的草,在水里泡了泡,自己喝了口,再分給他人。
夜漸深...
深山天色多變。
方才尚有月華當空,卻陡然妖風四起,飛沙走石。
月色隱去,密布彤云悄然飄落飛雪。
天地無光,行走在此間,誰都和瞎子似的。
宋成干脆閉上了眼,黑白的世界再度在眼前呈現,而任何一個數據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無光的黑夜能影響任何人,卻影響不了他。
宋成帶著三女,去到了更靠近帳篷的地方,然后扯去狼皮刀鞘,就從風雪下風口摸了過去...
他逮著最近的一個帳篷,隔著帳篷看定其中一個不存在好感度、且明顯是盜匪的數據,勁灌手臂,身形一擰,刀破長空。
帳篷被刺穿,連帶著其后的人也被釘死在地上。
而另一個陪睡的村姑竟是半點都沒察覺到。
宋成手起刀落,刀落手起。
飛雪夜里,他心臟怦怦狂跳,無比緊張地進行著殺戮。
終于,黑暗里有塘河村村民發出恐懼的大叫。
但這時候,宋成已經把盜匪都殺光了。
他心底緊張這才稍緩,而就在收刀時,陡然心中一緊。
西邊的塘河村方向,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窺探他。
‘是云娥嗎?’
...
...
陰冷的河流,河床上鋪了不少尸體。
這些尸體浸泡的腐爛,可肉卻詭異地未曾散去。
青衣女人站在小雪里的河面上。
她正在看東邊。
也不知在看什么。
在壓抑殺心、放走了一些村民后,她的記憶終于開始飛快剝落。
剩下的只有作為鬼的“程序運行”,又或許還有丁點兒的記憶留存在她這軀殼的最深處。
忽地...
河床尸體中的某一具浮了起來。
那尸體泡的浮腫,然卻隱約可見是個滿臉橫肉,壯碩無比的盜匪。
若關溪,南卉在,就會辨出這應是盜匪里的大當家。
大當家的尸體浮出水面后,青衣女人直勾勾盯著他。
陡然,青衣女人的身體如沒了魂般沉入水下,而大當家卻站了起來,腐爛的血肉被詭異力量修補,從而變得完好如生前。
那雙狠厲的眸子一翻,翻出兩目殘忍的慘白,沒有半點人氣。
騰騰的霧氣,遠勝之前覆籠一村的霧氣開始從河中散出,往周邊擴去......
禁忌有“編程”,亦存“裝載”。
而越是強大的載體,就越是能發揮出禁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