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儀式上,張九陽看似平靜,精神卻高度緊繃,不敢有任何放松,生怕下一刻便會發生重大的變故。
但儀式卻順利完成了,沒有出現任何波瀾,唯有紅色紗巾下,岳翎頻頻蹙起眉頭,臉色似乎又更蒼白了幾分。
按冀州風俗,新娘在禮成之后去房中等待,新郎則是要繼續和來賓應酬,唯有經過一杯杯美酒的考驗,才能去享受自己的洞房花燭夜。
張九陽法力高深,氣血雄厚,自是千杯不醉,很快就將那些軍中漢子紛紛喝服了,自愧不如。
至于欽天監的人,則是清楚地知道以張九陽的修為,除非是傳說中的靈酒仙釀,否則凡間美酒根本無濟于事,故而他們也只是意思一下,多說好話。
酒過三巡,張九陽終于可以去洞房花燭了。
他帶著一身酒氣,離開喧鬧的人群后,一個人朝婚房的方向走去,但沒走多久,就目光清明,閃過一絲殺機。
他不動聲色地轉過身,朝著另一個方向遁去。
玉鼎三十六法,隱地八術!
明月下,他的身子仿佛流轉著一層皎潔的月華,腳步輕盈無影,落地無聲,更是遇墻穿墻,遇水踏水,瀟灑如神仙中人。
張九陽的方向非常明確,沒多久,便來到了一處偏僻幽靜的地方,抬頭一看,不禁一怔。
竟然是岳小妹的住處。
這里依舊灑掃得很干凈,縱然岳小妹已經死去十多年,一切卻都保持著原樣。
看到院中的一草一木,張九陽還能回憶起在岳翎突破第六境時,三人在幻境世界中的愉快經歷。
岳小妹雖然病泱泱的,但性格卻是活潑可愛,和岳翎截然相反,不過兩姐妹骨子里的堅韌倒是如出一轍。
院子中站著一個身披灰色大氅的貴婦人,抱著一只漂亮的小貓,正靜靜站在一棵松樹下。
這畫面很美好,但小白貓被卻似乎在微微顫抖,尾巴都豎了起來,寒毛聳立。
松樹旁的墻壁上畫著一副簡陋的畫,畫的好像是一個飛天的舞女,頭頂佛光,水平不高,似是小孩子信手涂鴉。
但貴婦人卻看得很認真。
“新郎官,春宵一刻值千金,這洞房花燭夜,你不去找自己的娘子,找我做什么?”
“莫非是要…竊玉偷香?”
貴婦人開口了,聲音透著一絲調侃。
張九陽目光一閃,道:“諸葛羽,我們終于見面了。”
貴婦人嫣然一笑,道:“新郎官說笑了,諸葛羽是誰?莫非是諸葛家的小姐?”
張九陽冷哼一聲,道:“不必再偽裝了,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一個婦人前來赴宴,我讓人查過了你的身份,你是鎮北將軍楚永澤的夫人,大家閨秀,詩書世家。”
“可先前青蛇突現,哪怕是常年征戰沙場的楚將軍都面色微變,反倒是你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婦人,卻能面不改色,鎮定自若。”
貴婦人淡淡一笑,道:“就憑這個?”
“還有你懷中的這只貓,尾短毛長,眼睛呈蔚藍色,這是傳自西域的梵虎,又稱佛奴,性情溫順,喜聞鐘聲和誦經聲,然而在你的懷中,卻總是戰戰兢兢,畏懼不安。”
張九陽淡淡道:“這必然是此貓感覺到了主人的陌生和異常,因此心生恐懼。”
就算諸葛羽以奪舍之術完全占據了貴婦人的身體,但一些細節和習慣卻瞞不過朝夕相處的家貓。
動物在這方面的敏感遠勝過人。
貴婦人輕輕嘆了一聲,手掌輕輕撫摸著小貓的頸椎,道:“原來是你讓我露餡了,當真可惡。”
聲音突然變成了男子聲音。
張九陽眸光一凝,下一刻,貴婦人手掌下掐,竟是準備將這只小貓的脊椎生生掐斷。
不過她的手卻突然停住了,仿佛身體遭受了某種控制,變得身不由己,接著竟然反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嚨。
隨著咔嚓一聲脆響,她竟然捏斷了自己的喉嚨。
噗通!
貴婦人的尸體倒下,一道身影從她的影子中跳出,手持粉色雙刀,兩根麻花辮一甩一甩,小臉上殺氣騰騰。
“九哥,搞定了!”
阿梨揮了揮雙刀,呸了一聲,道:“在九哥面前,少裝,不然阿梨砍死伱呀”
真·頭號打手,紅花雙棍!
張九陽露出一絲笑意,這才是他能鎖定諸葛羽身位的原因,其實宴會上,他早就察覺到了那貴婦人,只是不能確定,才讓阿梨放蛇去試探。
在確認貴婦人有問題后,他便讓阿梨悄悄鉆入其影子中,伺機出手,也為自己引路。
“喵!”
小白貓立刻逃了出來,發出楚楚可憐的叫聲。
阿梨下意識想去摸它,卻聽到張九陽的聲音響起。
“殺貓!”
沒有任何猶豫,在張九陽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阿梨的刀光便亮起了,直接砍向那白貓的脖子。
這一刀快如閃電,兇狠凌厲,別說貓了,就算是頭老虎,都要在這一刀下逃不過被梟首的命運。
然而白貓卻靈活地一躍,竟踩著阿梨的刀背凌空騰挪,跳上了墻壁,蔚藍色的瞳孔中露出一絲人性化的神色。
它望著阿梨,竟口吐人言,又是諸葛羽的聲音。
“好兇的小女鬼,竟能鉆進我的影子中,看來上次在岳府監視我的,就是你吧。”
阿梨雙刀一碰,火花四射,并發出尖銳的響聲,煞氣沖霄。
“這次你別想再跑!”
她的小花襖開始被鮮血染紅,頭發自動變長,甚至蔓延到了膝蓋,在夜風中如毒蛇般飄舞。
煞氣和殺氣,都在急劇攀升,讓四周的草木都紛紛枯萎。
煞級邪祟,恐怖如斯!
諸葛羽又看向張九陽,突然笑道:“張九陽,你確實是個不錯的對手,難怪岳翎對你如此推崇。”
“只是…”
它在墻壁上走了幾步,姿態優雅輕盈,剛好停在那幅墻壁上的飛天舞女圖上。
“你今晚能找到我,不是因為你多么厲害,而是因為…我故意露出了破綻,想讓你找到。”
張九陽微微皺眉。
“這幅畫你可知道是誰畫的?”
諸葛羽突然語鋒一轉,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阿梨提刀躍躍欲試,卻被張九陽揮手阻止了,他想起岳小妹,心中有些預感,諸葛羽怕是要說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了。
“這畫出自岳小妹之手,她雖然是岳翎一母同胞的妹妹,但先天元氣盡數被岳翎所奪,以至體虛氣弱,百病纏生,就算那晚天尊沒有來,她也活不過十六歲。”
張九陽沉聲道:“你說這些是何用意?”
“呵呵,大家都說你聰明絕頂,屢次破獲奇案,那你不妨猜一猜,這幅畫有何特殊?”
張九陽看向那飛天舞女的壁畫,技藝還很稚嫩,但看得出畫畫之人似乎情緒格外激動。
“飛天…”
張九陽眼中閃過一道異色,道:“這應該不是飛天,而是墮天。”
畫中雖有祥云,但云氣卻是自上而下,舞女的衣袍也是向上飄飛,應該是從天而降,而不是飛天而上。
只是畫者的技藝太過粗糙,再加上這幅畫本就是小兒涂鴉之作,沒有人會去仔細研究。
岳小妹元氣大損,心緒不能有太大波動,岳翎便常常給她帶些佛經道藏,用來調理心境。
岳小妹對佛經更感興趣,因此心血來潮畫了一幅有佛門色彩的畫作,誰也不會感到意外。
縱然是岳翎,也只是偶爾懷念妹妹時才看一看,并未多想。
諸葛羽聞言贊嘆道:“果然是心思敏捷,觀察入微,不錯,這畫中的并非佛門天女,而是墮天之魔女,祂曾是一代魔王,被佛祖降服感化后擔任護法天女,功成正果。”
“但在佛祖圓寂后,祂便反出西天,墮入阿鼻地獄,成為一代鬼王,喚作…面燃。”
“大周之時,九大鬼王殺上人間,其中以面燃鬼王為尊,最后卻都和明王的轉世身同歸于盡了。”
諸葛羽講完這段秘辛后,突然長長一嘆,神情充滿感慨。
“張九陽,你說可笑不可笑,當年同歸于盡的宿敵,竟然糾纏在了一起,一同轉世,還成了一母同胞的姐妹,彼此親密無間…”
轟隆!
張九陽如遭雷震,眼中露出震驚之色。
岳小妹是…面燃鬼王的轉世身?
九大鬼王中以面燃為尊,實力最強,當年的明王應該已經恢復了不少神力,她戰勝了其他八位鬼王,卻最終被面燃刺穿了心臟,力竭而亡。
而面燃鬼王,也被她摘下了腦袋。
如果諸葛羽所言是真,那一切就太諷刺了,當年拼殺到最后一刻,同歸于盡的宿敵,竟然轉世成了姐妹。
張九陽久久難以平靜,目中失神。
諸葛羽搖頭道:“你的定力還是不夠,剛剛你失神的剎那,我就能要你的命。”
頓了頓,他嘆了一聲,似是有些意興闌珊,抬頭看了一下天色。
“張九陽,時候差不多了,算算時間,恨嫁女應該已經得手了。”
“從頭到尾,你都在我的算計之中,表現得平平無奇,實在讓人失望,看來岳翎…終究是看錯了人。”
恨嫁女負責解決岳翎,他則負責拖住張九陽。
本以為張九陽是個厲害的對手,他還期待與對方的交鋒,但現在看來,不過是空有虛名罷了,沒有給他什么驚喜。
“等一等。”
張九陽突然叫住了他,而后一字一句道:“你很喜歡驚喜嗎?”
諸葛羽微微皺眉,望著月色下的張九陽,心中不知為何突然生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張九陽也抬頭看了看天色,而后笑道:“你在拖延我,我又何嘗不是在拖延你?諸葛羽,不知道這個…算不算驚喜?”
張九陽突然出手了,不是什么道門神通,而是掌心浮現出了一柄通體玄黑,雕龍畫虎的霸氣長槍,槍尖噴涌出金色的火焰,槍身則流轉著絢爛的雷光。
龍吟虎嘯之聲如驚雷炸響。
龍虎霸王槍第一式,一騎當千!
槍芒照亮了諸葛羽驚愕的雙眼,他第一次露出了強烈的情緒波動,似是有些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