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朱元璋看罷了奏疏,隨即將這奏疏擱到了一邊,將也該先叫到面前。
“這大半月,朱棡幾人在百戶所讀書,成效如何?”
他凝視著也該先。
也該先有些尷尬:“儀鸞司沒有這樣的奏報。”
“嗯?”
朱元璋心里了然了,一般情況之下,儀鸞司不敢去布控皇子的,畢竟身份過于敏感,你今日窺視皇子的隱私,可能皇帝今日夸獎你能干,說不定明天,收到了風聲的皇子就將你埋了。
死也白死。
這可是洪武朝,洪武帝雖是經常痛打皇子,可對自己的兒子們,卻終究還是包容的。
朱元璋也沒計較這事,只是道:“現在外間有許多的流言蜚語,沒想到劉卿家都上奏了…”
朱元璋說著,目光掠過了一絲警惕。
劉基不是一般人,或者,朱元璋不能將他當做一般人來看待,劉基的背后,某種意義而言,代表了整個士林的輿論。
這個士林,既代表了許多的朝廷百官,也包括了天下的許多讀書人。
當然,朱元璋倒未必畏懼,甚至朱元璋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在讀書人心目中的名聲。
可他在乎自己的兒子。
他朱元璋乃是開國之君,世間的毀譽以及是非功過可以不在乎,可他的兒子們呢?
最令朱元璋戒備的不只于此,而在于劉基這個人。
劉基是個極聰明的人,這個人也非常了解朱元璋,可以說,朱元璋與劉基,算是君臣相知的典范。
正因為了解,知道他的心意,而且劉基此人,又極善于保全自己,是個非常懂得獨善其身之人。
可偏偏,他以御史中丞的身份,聯合其他的大臣,一道上了一道彈劾奏疏,彈劾的對象,正是鄧千秋。
這只說明了一件事,劉基…受到了極大的壓力。這個壓力,令劉基不得不冒著得罪他這個皇帝的風險,選擇站在他這個皇帝的對立面。
朱元璋起身,若有所思地踱步著,邊道:“百官近來有何動向?”
也該先如實道:“奴婢倒是沒聽說什么…儀鸞司那兒…倒是記錄了一些百官幾次聚會的事。”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道:“看來,朕還是將這后果看低了。沒想到…他們反應竟如此的激烈,倒像是朕殺了他們的爹娘父母似的。”
也該先笑起來:“陛下仁厚,歷來寬以待人,所以他們才…”
“得了,得了。”朱元璋不耐煩地喝罵道:“朕不是來聽伱這些屁話的。明日召群臣至大本堂吧,將諸皇子和鄧千秋也叫來,鄧千秋有三寸不爛之舌,讓他去和劉基對質。”
也該先道:“上一次,劉公不是已經不如鄧千秋了嗎?”
朱元璋意味深長地看了也該先一眼:“你真以為是鄧千秋勝了?呵…朕讓劉基與鄧千秋的辯論的本意,其實是給劉基一個臺階下,罷…你一個奴婢能懂什么?火速去傳旨吧。”
中書省。
“李公。”
胡惟庸急匆匆地進入了李善長的公房。
李善長端坐著,閉著眼睛,正在養神,他雖為左丞相,可一次次請求告老還鄉,而朱元璋一概不準,以至于李善長不得不在中書省里頭,這大小的事務,都交給汪廣洋和胡惟庸這些人去處理。
李善長微微張開了眼皮子,道:“你這樣的興奮,可有什么喜事嗎?”
“李公,鄧千秋的事,果然如李公所料想的一樣,劉伯溫這些江浙的讀書人,已開始群起而攻之了。這些人,實在不能容人,陛下既已下旨,他們還敢如此膽大包天的反對,連那謹慎的劉伯溫,居然都已上了彈劾奏疏。看來…這一次…當真是不打算罷休了。”
李善長眼皮子抬起來,眼眸淡淡地看了胡惟庸一眼:“只是這些事?”
胡惟庸道:“陛下一定勃然大怒,難道這不是好事嗎?”
李善長微笑:“陛下是素知劉伯溫的,他們君臣相得,不會因此而責怪他。”
胡惟庸一臉詫異,皺眉道:“李公的意思是…”
李善長緩緩地道:“劉伯溫敢上奏,一方面是承受的壓力太大,不得已而為之。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掌握住了分寸,知道陛下的底線。”
胡惟庸不由得失望起來,不無遺憾地道:“倒是可惜了。”
李善長道:“子中啊,你乃參知政事,何須每日與人這樣爭權奪利呢?中書省之中,你年紀最輕,將來大有前途,須知得饒人處且饒人…人哪,還是居安思危為好。”
胡惟庸訕訕道:“是。”
李善長慢悠悠地呷了口茶,又漫不經心地道:“換做老夫是你的話,這個時候,才沒心思隔岸觀火呢,與其觀火,不如火上澆油。”
胡惟庸身軀一震,眼眸微微一張,道:“李公的意思是…”
“眾人拾材火焰高,為什么不讓火燒旺一點呢?讓陛下和劉伯溫都下不來臺。”
胡惟庸聽罷,眼眸猛然一亮,頓時喜出望外地道:“我明白啦,李公的意思是…此事鬧的越大越好,要教滿朝文武,都反對這件事。如此一來,陛下必定勃然大怒,而劉伯溫就架在了這大火之中,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得。”
李善長繼續抱著茶盞,一副平靜的樣子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咳咳咳…我已老了,半截身體入了土,腐朽不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胡惟庸則是興沖沖地道:“李公,我先告退。”
說著,匆匆而去。
百戶所外頭。
一個穿著布衣,卻續著保養極好胡須之人,此時蹲在街的一邊,他久久地蹲在那,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對面百戶所,顯得極為認真。
鄧千秋剛督促了碼頭工程回來,見這人有些奇怪,便悄悄到了他的身邊,也蹲下,目光隨他目光一起看向百戶所,口里道:“你在看啥?”
這人極認真,下意識地道:“捕風捉影,記錄奸臣動靜,糾彈賊子朝儀。”
鄧千秋倒吸一口氣,好家伙!
于是鄧千秋看著他道:“兄臺,這里也有奸臣賊子?”
這人依舊木然地看著街對面,或許是因為他蹲了太久,人已麻木了,道:“當然,逆賊鄧千秋,妖言惑眾,壞人心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鄧千秋嚇得臉都綠了。
見鄧千秋不吭聲,這人才恍然,回過神來,瞥了鄧千秋一眼:“兄臺,你哪一個部堂的,也來此捕風捉影嗎?敢問尊姓大名。”
鄧千秋眨了眨眼道:“免貴,姓鄧,鄧千秋。”
這人頓時石化一般,極尷尬地看向鄧千秋。
鄧千秋道:“捕到了什么風沒有?”
這人再不多言,站起來,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怒視鄧千秋,好像隨時要對鄧千秋喝罵。
鄧千秋自然也全力戒備,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這家伙對自己不利。
可誰曉得,下一刻,突然這人身子一竄,緊接著,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只幾下功夫,便跑了個沒影。
這反應太突然,鄧千秋看的眼睛都直了,而后才反應過來,咬牙切齒,破口大罵:“孫子,你跑什么?”
于是一路叫罵回去,見了牛十三,簡單地說了剛才的事,接著就劈頭蓋臉罵道:“就咱們還捉拿妖言惑眾,緝拿不法,咱們這百戶所,都快被御史和翰林,還有那該死的讀書人給圍了,捉賊的被賊給偷了家,以后還有什么臉見人?”
牛十三直被罵的滿心羞愧,點著頭道:“是,是,我這便去趕人。”
到了次日,鄧千秋奉旨入宮覲見。
聽說外頭現在鬧得很大,群情洶洶。
不只是御史臺,便是翰林院和其他的部堂,也有人在吵鬧。
仿佛一下子,一見不尋常的事,突然變得人人關注起來。
鄧千秋很快察覺到這里頭的不對勁,起初他只是以為,只是皇子讀個書,應該不至于這樣嚴重。
可現在他才發現,此事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呵…可那又如何,人家愿意跟誰學便跟誰學,關你們屁事?
入了宮,直接進入了大本堂。
大本堂這兒,從中書省到御史臺,再到翰林院、詹事府諸官齊聚。
方才還在憤憤不平的鄧千秋,一見這架勢,便嚇得想趕緊回家。
好可怕,烏壓壓的全是人,一個個都不默不作聲,好似舉重若輕的樣子,可一見到他鄧千秋出現,便都像餓狼見了羊羔子一般。
“鄧百戶。”有人殷勤地呼喊他。
現在陛下的圣駕還未至,卻是那胡惟庸朝他打招呼。
鄧千秋汗顏,只好上去見禮。
胡惟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家伙…還是這樣的生疏,倒像是沒有收老夫的禮一樣。小小年紀,戲倒是做的足,難怪如今能如此舉足輕重。
鄧千秋和胡惟庸見過了禮,又匆匆到了劉基的面前:“見過劉中丞。”
劉基心里尷尬不已,面上卻不顯山露水,笑容可掬地道:“鄧百戶好,不必多禮。”
前兩天情節寫的有點犯難,今天后頭的我盡量早點兩章一起送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