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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朕賞你一個人

熊貓書庫    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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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朱元璋氣勢洶洶,義憤填膺,此時他仿佛渾身上下都充斥了正義感。

  “稅賦乃是國家的根本,這么多的良善商賈,都愿意為朝廷分憂,唯獨某些宵小之徒,非但隱稅不報,東窗事發之后,竟還敢如此張狂,他這是嫌朕的刀不利嗎?”

  這話將鄧千秋嚇壞了。

  他道:“陛下,卑下有一些淺薄的認識…不知可否陳奏?”

  朱元璋側目看了鄧千秋一眼,似乎猜測鄧千秋想說什么,便道:“怎么,你與太子廝混久了,也開始婦人之仁了?”

  鄧千秋心里說,我他媽的又不是天生殺人狂。

  這話自然是不敢說的,鄧千秋訕訕一笑道:“不,卑下要奏的是,對付逃稅的商賈,課以罰金就足夠了,這樣的懲罰,已算是嚴重。而一旦對其動輒處以抄家滅族之刑,這固然可以以儆效尤,卻也可能會令其他的商賈嚇破膽,以后誰還敢做買賣?都會擔心,自己是不是有稅漏交了。刑罰適當,而不是動輒處以極刑,如若不然,就矯枉過正了。”

  他頓了一下,接著道:“至于那姓鄭的,他四處冤枉卑下,卑下對他早就恨之入骨,可為了國家大計,卑下以為…還是不予理會即可。現在他的家產已少了大半,元氣大傷,往后無論他做不做買賣,這稅不敢不交,對朝廷而言,也是長久的收益。”

  朱元璋的臉色微微緩和,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被人說動了。

  鄧千秋沒有跟他講仁義道德,事實上,朱元璋也不信這個,可鄧千秋所講的卻是赤裸裸的利益。

  一想到可能會嚇壞那下金蛋的金雞,朱元璋居然陷入了沉默。

  頓了半天,朱元璋才道:“商戶的事,朕也不甚懂,你既然懂,那就照你的方法來處置就好了。”

  鄧千秋露出笑容:“謝陛下。”

  朱標在一旁,突然眼睛一亮,他覺得自己學到了什么,恨不得立即用筆記下來。

  朱元璋轉而和顏悅色地對那商戶劉康道:“朕脾氣不好,方才沒有嚇壞伱嗎?”

  劉康一聽殺全家,早就面如土色,現在見朱元璋這般和氣,卻依舊還是嚇得魂飛魄散,慌忙道:“沒有,沒有,陛下好氣魄,陛下嫉惡如仇,陛下圣明。”

  朱元璋微笑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親和一些,道:“這往后啊,若是還有其他的商戶不法的行徑,你不必害怕,要勇于檢舉,誰不繳稅,這不但對朝廷有害,對你們這些商戶,也有大害。”

  劉康忙道:“是,有人不繳稅,他的價格就低廉,他價格低廉,同行的買賣就沒法做了。陛下放心,草民以后一定不會作壁上觀,再有同行如此,非要檢舉不可。”

  朱元璋笑著道:“看看,這就是我大明的良善商戶,好的很,朕…準你坐轎,準你穿綢緞。”

  “啊…”劉康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朱元璋曾定下律令,為了杜絕商賈奢靡成風,不允許商賈坐轎,也不允許商人穿綢緞出行。

  因此,這商人們雖然有錢,卻不得不穿著布衣布鞋。

  這也是為何上等的松江布能夠流行的原因!

  大家不能穿絲綢,這最上等的布料,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人們趨之若鶩的對象。

  因此,這格外開恩,準劉康穿絲綢和坐轎,本身就是一種榮耀。

  等到劉康反應過來,自是喜不自勝,連忙謝恩。

  朱元璋顯然此時的心情也不錯,笑著道:“你不必謝恩,你是良善的百姓,和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不同,這是你應得的嘛,以后一定要好好經營,遵紀守法。”

  劉康千恩萬謝,最終如釋重負地告退而出。

  等著‘外人’走了,朱元璋變得格外激動起來,他興奮地搓著手道:“朕看啊…不只是這個劉康,但凡是良善的商戶,都要準他們穿絲綢,不能視為賤類。鄧千秋,這個你怎么說?”

  鄧千秋也不由得興奮起來,道:“陛下的意思是,但凡是繳了稅,在咱們百戶所里領了稅票的,都開禁綢緞?這個好辦,卑下立即擬定出一個章程,在百戶所里實行。”

  文原吉在一旁看的無語,他沒想到,陛下變臉變的這樣的快,他總感覺今日發生的事有些不對,可不對在哪里,他一時也說不出來,就好像有什么東西,觸及到了他讀書人的本能一般。

  于是他下意識道:“洪武元年,陛下開禁商賈穿戴絲綢,短短三四年,便朝令夕改,這是否…”

  朱元璋居然沒有生氣,他笑吟吟地看著文原吉道:“文卿家啊,你家里有人經商嗎?”

  文原吉忙道:“陛下,臣家里沒有。”

  朱元璋繼續笑意盈盈地看著他,難得的有耐心地道:“你再想想。”

  “真沒有。”文原吉看著陛下的笑臉,只覺得后襟涼。

  朱元璋收起笑容,皺眉道:“闔族都沒有嗎?”

  “這個…這個…應該沒有吧。陛下,臣乃書香門第,詩書傳家…”文原吉道。

  朱元璋噢了一聲,顯得很失望:“那你家靠什么生活?”

  文原吉下意識就道:“當然是以詩書…”

  朱元璋像看智障一樣看著他:“你爹娘拿詩書喂養你?”

  “咳咳…”文原吉有些窘迫,忙道:“家里有一些些的土地。”

  “噢。”朱元璋道:“多少畝?”

  文原吉道:“不知。”

  朱元璋怒道:“家里有多少土地,你也不知?”

  “真不知道。”文原吉要哭了:“地太多了,算不明白。”

  朱元璋冷笑:“圣人有一句話,朕忘了,叫什么什么正心、誠意…”

  文原吉長長松了口氣,立即嫻熟地道:“這一句出自《禮記》,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也。”

  朱元璋道:“對對對,就是這一句。文卿家啊,你家里多少地也不清楚,怎么齊家?家都沒有齊,還奢談什么治國?這治國的道理,你能明白嗎?”

  文原吉臉色一變,一時瞠目結舌。

  朱元璋溫文爾雅地道:“無妨,你讀書好,雖然齊家尚顯欠缺,不過不打緊,你聰明,學東西快,將來還是大有可為的。”

  文原吉尷尬地點點頭:“臣一定謹遵陛下教誨,修身養性…”

  朱元璋擺擺手,打斷他:“你算賬算的不好,這樣吧,以后你就來這百戶所,朕敕你為百戶所僉書,這百戶所里頭粗人太多,需要像你這樣滿腹經綸的人協助。”

  說著,他便看向鄧千秋道:“鄧千秋,以后他就是你的副手了,你以后好好教一教他算術,免得他家里幾頭牛,幾畝地也不曉得。”

  鄧千秋目瞪口呆,還可以這樣?

  文原吉則是直接愣在原地,臉上又青又白。

  他呆若木雞一樣不做聲,他可是侍御史啊!雖然品級不高,卻也算是清流,而且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到了這百戶所,雖說僉書也算文職,可實際上卻是正七品的丘八罷了。反正朝中沒人認這僉書是文官。

  換一個角度來說,侍御史的上頭是當朝太子。而簽書的上頭卻是鄧千秋這個狗一樣的百戶。

  他猶如一下子跌入了冰窖,感覺寒氣從底而上的漫然了他的全身,令他頓覺得偷心涼。

  朱元璋瞥他一眼道:“以后好好給朕算賬,知曉了吧。你怎么不吭聲?”

  文原吉還呆立在原地。

  朱元璋伸手,在他的腦殼上直接給他彈了一下腦瓜嘣。

  文原吉打了個激靈,終于清醒過來。

  “好啦,朕要擺駕回宮了。”朱元璋看向朱標道:“太子也回春和宮吧。你是太子,難道成日留在此?文卿家,你今日就在此上值…”

  文原吉:“…”

  他想張口拒絕,卻最終在陛下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下,沒敢吭出半聲。

  臨走的時候,朱元璋忍不住指了指遠處的文原吉,對朱標道:“這一路來,嘰嘰喳喳,朕忍他很久了,大兒,你平日怎么受得了?”

  朱標面色平和地道:“父皇,他并沒有犯錯,為何要這樣對待他?”

  朱元璋嚴肅起來:“大兒這是什么話?難道侍御史任了僉書就是貶謫嗎?這百戶所這樣要緊,關系到了商稅如此重要的財源,朕給鄧千秋安排一個好助手,怎么就變成了貶謫呢?”

  朱標苦笑以對:“難怪,鄧千秋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嗯?”朱元璋一愣,不解道:“這是什么意思?”

  朱標解釋道:“朝廷的稅源取之于農賦,那么父皇即便厭惡士紳,也不得不給他們優待,因為他們是我大明的經濟基礎。同樣的道理,倘若朝廷的稅源來自于商賈,那么父皇也會自然而然,覺得商戶和藹可親了。這不在乎父皇的性情好壞,不以父皇的意志而轉移。”

  朱元璋好像一下子,被洞穿了心事。

  他細細咀嚼著這番話,覺得很是有理,于是頗有幾分激動地道:“真是有大才干的人,依朕看,可比一萬個文原吉,他還說了什么,快快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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