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大堂。
荀彧、荀攸還有許攸三人來到楊府后,便被管家迎到了堂內落座,沒過多久楊彪便過來了。
“楊公。”
荀彧、荀攸紛紛起身行禮。
楊彪位至三公,出身名門,德高望重,在他面前荀氏叔侄可端不起來。
只有許攸依然穩如泰山,根本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毫無身為客人的自覺。
“無需多禮,請落座。”
楊彪瞥了許攸一眼,并未在意,只是對荀彧、荀攸笑道:“兩位今日登門,不知所為何事?”
荀攸、荀彧對視一眼,最終由身為叔父的荀彧說道:“楊公,大司空聽聞楊主簿一月前染了風寒,至今臥床不起,故而心中頗為擔憂。”
“大司空本欲親自登門慰問,但奈何事務繁忙,無暇分身,故而令我們三人一同前來探望楊主簿。”
荀彧直接表明了來意,并且不著痕跡地提示楊彪,是曹操讓他們來的。
楊彪聞言,心中暗道不妙。
“看來是這個月拒絕曹操太多次,導致他起疑心了,讓荀文若過來看看德祖是不是真的生病。”
“這可如何是好。”
荀彧、荀攸、許攸三人共同登門,顯然沒辦法輕易應付過去,用之前臥病在床不能見人的理由肯定是行不通的。
畢竟現在楊修還沒回來,他們若是堅持要見,他去哪里找人?
心中短暫思索片刻,楊彪有了主意,抬頭道:“兩位來得可真是不巧,德祖他久病未愈,我聽聞許縣百里外的山上有座道觀,觀內的道長醫術非凡,便讓家仆帶他過去治病了。”
“兩炷香前才剛剛出發。”
這番說辭十分牽強,荀彧和荀攸也知道是楊彪說出來的借口,不過他們本就沒打算刨根問底。
反正只要有個結果能復命就行。
所以在得到這個回答后,兩人起身道:“既如此,那我們便回去向大司空復命了,望楊主簿早日康復。”
“慢著。”
就在這時,在旁邊喝酒的許攸忽然放下了酒葫蘆,笑問道:“許縣附近我頗為相熟,敢問楊主薄去的是哪一座道觀?”
一句話瞬間就讓氣氛僵住了。
荀彧、荀攸兩人沒想著深究此事,現在許攸忽然跳出來質問,他們心里都忍不住罵了一句。
楊公乃朝廷元老,你這廝這么多事干什么!
楊彪看了眼許攸,淡淡說道:“是不久前剛開的一座道觀,名為青云觀,光祿大夫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去拜一拜,順便請觀主為你瞧瞧身子,天天飲酒可不好。”
這句話綿中帶刺。
許攸冷笑一聲:“我的身體倒是不用楊公操心,只是楊主薄既然重病,如何能經得起百里的跋涉?”
“不是應該將觀主請到府上來才對么,難道那觀主的架子如此之大,便是楊公也請不動?”
許攸的語氣依然咄咄逼人。
楊彪面無表情道:“常言道求醫需心誠,是請觀主來還是讓我兒過去,這是我的家事,與光祿大夫何干?”
“巧了,還真與我有干。”
許攸皮笑肉不笑,陰惻惻的盯著楊彪,“大司空命我來探望楊主薄的情況,但現在楊公卻百般找理由和推脫,莫非楊主薄稱病只是借口,其實早就不在家中了?”
“可不在家中又為什么會稱病在家呢,楊公到底是在隱瞞什么?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嗎?”
荀彧、荀攸聞言臉色都是一變,荀彧隱怒不發,沉聲道:“許子遠,你過分了,大司空只是命我們來探視楊主薄而已。”
“今天到此為止,我們該走了!”
說完便和荀攸向楊彪行了一禮,然后徑直向著楊府外走去,根本不管許攸。
“哼。”
許攸鄙夷地看了兩人離去的身影一眼,隨后對楊彪淡淡說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大司空希望楊主薄盡快康復,告辭。”
言罷也離開了大堂。
他勾起楊彪和曹操之間矛盾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順便還拿到了荀彧荀攸二人的把柄,回頭可以好好在曹操面前告他們的狀。
等到許攸離去,楊彪喃喃道:
“眼下已經過了一個月,這么長時間完全足夠德祖往來于許縣和鄴城。”
“德祖至今未歸,應當是確認了鄴城那位天子乃漢室正統,聽了我的話留在天子身旁效力。”
想到這里,楊彪臉上原本還有些惶恐,此刻卻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狂熱和激動!
“若鄴城那位天子果真是漢室正統,那漢祚必定再興,老夫亦死而無憾!”
就在楊彪沉思之際,兩道罵聲幾乎是同時從外面傳來。
“楊彪!楊文先!伱給我出來!”
“你這條老狗快給我滾出來!”
只見董承、伏完兩人一同踏入楊府,推開迎上去的管家,氣勢洶洶地走進大堂。
被董承直呼名字,又被伏完罵做老狗,楊彪臉色瞬間就拉了下來,毫不客氣地回罵:“你們兩個老東西莫非是吃錯藥了?”
“哼!”
董承和伏完冷哼一聲,兩人一左一右,駕著楊彪往書房而去。
砰的一聲關上房門后,兩人就像是門神一般堵在門口。
楊彪有些惱怒了,“你二人如此無禮,究竟要做什么?”
“你閉嘴!”董承張口就打斷了楊彪,死死的盯著他,問道:“我問你,你什么時候將天子掉包送去鄴城的!此事為何要瞞著我們!”
“什么?我掉包了天子?”楊彪有些傻眼了,上次都解釋過一遍,這兩個老家伙怎么還在懷疑他!
“裝,繼續裝!”
伏完冷笑道:“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兒去了鄴城,也見到了天子,他告訴我鄴城那位是如假包換的皇帝!
看來當初途徑華陰、弘農之時,你就已經偷偷將天子掉包了。只是我們沒想到,你個老匹夫居然藏得這么深,連我們倆都不告知!”
一開始伏完以為是董承和楊彪兩人之一掉包了天子,又或者兩人都有參與,但來的路上他又仔細想了想,發現楊彪的嫌疑最大。
因為他和董承都是皇親國戚。
他們兩個的女兒一個是皇后一個是貴人,都是天子枕邊人,如果天子是假的,對于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唯有楊彪沒有女兒在宮中,自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沒錯!我兒子也是這么說的!”
董承的想法和伏完不謀而合,他也將懷疑的對象定為了楊彪,因為只有這家伙不是皇親國戚,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楊彪聞言大吃一驚,“你們兒子也去了鄴城!”
伏完和董承居然和他不謀而合,都把兒子派去鄴城見天子了。
可是不對啊!就算掉包天子也應該是這兩個老東西干的,怎么現在反過來將矛頭一致對準他?
“你們背著我讓兒子去鄴城和天子聯絡,是想等到曹操事敗以后存身嗎?好生無恥!”
楊彪瞬間明白了董承和伏完的勾當。
鄴城天子事成后誅滅偽帝,董承和伏完成為潛伏曹營的最大功臣。
而他則要背上一口逆賊的黑鍋!
“你難道就沒派兒子過去嗎!”
伏完大怒,胡須都氣得顫抖,“我們派兒子過去是驗證天子真假,你派兒子過去才是暗中聯絡天子!他們都在路上碰到了!”
“你背著我們做這種事情難道良心不會痛嗎!虧我們都如此信任你!認為你和我們同一條心!”
“你、你…”
伏完說著說著,就捂著心口坐在地上。
他感覺心肝都有些發疼。
“楊公!!”董承實在是急了,抓住楊彪的手,紅著眼睛說道:“我們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你不能為了自己一家的利益就把我們當成踏腳石啊!”
“我們兩家的女兒都在宮中為后妃,一旦讓天下人知道她們侍奉過偽帝,董家和伏家就完了!”
“你就行行好,跟陛下說說清楚,告訴陛下我們是無辜的,可好?”
硬的不行,董承只能來軟的了。
因為現在他們兩家的生死都系于鄴城那位天子,而得到那位天子信任,并且能說的上話的,唯有偷偷將兒子送到鄴城的楊彪。
伏完也抱著楊彪的腿,老淚縱橫道:“擁立偽帝,皇后和偽帝私通,這任何一條罪名都能讓我伏家上下幾百口人喪命啊!”
“楊公,你不能如此無情啊!就當是老夫求你了!”
兩人哭得一個比一個傷心,苦苦哀求楊彪帶上他們一起投天子,別把他們當踏腳石。
“我沒有!我真沒有啊!”
楊彪都快崩潰了,這兩個老匹夫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東西?
伏完嘆息道:“楊公,你不必裝傻充愣了,我就問你一句話,令郎如今身在何處?”
“你若是能馬上把令郎叫出來,我們就相信你沒有掉包天子;如果叫不出來,令郎就是留在了鄴城為陛下效力!”
他們剛剛察覺到許縣天子有可能是假的,后腳楊彪就把兒子派去了鄴城。
這目的實在太明顯了。
分明就是楊彪擔心事情敗露后遭遇不測,先一步把兒子送去了鄴城,以此保存楊家的血脈!
以他一人的犧牲換取整個家族的利益。
如果換做他們是楊彪,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與家族利益比起來個人的生死實在無關緊要。
“我…”
楊彪在伏完的逼問下啞口無言。
因為楊修的確不在府上。
董承見此心中更加確信了心中的猜想,唉聲嘆氣道:“楊公,你現在還裝就沒必要了,我們也不是傻子。”
“我們并不打算與你爭奪利益,我們只是想保全家族而已,這都不行嗎?”
“哪怕看在我們一路患難與共的份上,你也不能如此鐵石心腸。”
“我女兒的貴人之位是鐵定保不住了,伏公女兒的后位更不用說。”
“即便日后陛下重整山河,我們兩也對你產生不了任何威脅。你就當發發善心,救一救我們兩家幾百條人命吧!”
楊彪深吸一口氣,舉起手,伸出三根手指沉聲道:“我楊彪對楊家的列祖列宗發誓!我絕沒有偷偷將天子送去鄴城,這一切和我沒有任何干系!”
“有違此誓,皇天不佑,后土不葬!我楊家從此以后斷子絕孫!”
楊彪直接拿楊家的祖宗還有后代,當著伏完和董承的面立了一個狠毒至極的誓言。
伏完和董承顯然沒料到楊彪會做得如此決絕,現在他們就算想逼迫也沒法逼迫下去了。
兩人對視一眼后,各自嘆息一聲。
“楊公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我們過幾日再來拜訪,告辭了。”
即便楊彪發的誓言很狠毒,可在確鑿的證據面前,他們依然很難相信這一切不是楊彪干的。
當然,有可能真的不是楊彪干的,而是楊修或者楊家其他人干的,如此也不違背誓言,楊彪只是知情而已。
不過他們也都清楚哪怕現在急需逼迫楊彪,也得不到任何結果,還是回去好好商議一下再說。
“你們…”
楊彪看著兩人離去,心中氣極。
他看得出來伏完和董承并不信,可他能有什么辦法自證?除非楊修從鄴城回來!
“唉!”
楊彪疲憊非常地坐了下去,扶著額頭,神色復雜。
他不希望楊修回來。
因為不管掉包天子的事情到底是誰干的,但根據董承、伏完的反應,鄴城的天子很大可能就是真正的天子。
楊修留在鄴城,對整個家族有益。
至于他…
楊彪搖了搖頭,起身走出書房,佝僂的背影漸漸挺直,腳步也越發沉穩有力。
死又何妨。
漢祚將興,死亦無憾。
鄴城。
皇宮,宣室。
劉協正手持毛筆,在絹紙上書寫。
高覽帶了一名長相極其俊美的中年男子進來。
一見劉協,那美男子納頭便拜,“臣崔琰,參見陛下!陛下千秋萬代,長樂未央!”
劉協置若罔聞,直到寫下最后一個字,方才說道:“起來吧。”
“謝陛下!”
崔琰謝恩起身,身體微躬站在原處。
他雖然不知天子突然召見所謂何事,但心中隱隱有所猜測。
因而從踏入皇宮的那一刻起,他便心弦緊繃。
“你出自清河名門,而今身居騎都尉一職?”
崔琰聞言,神色越加緊張,“回陛下,臣的確出自清河崔氏。冀州牧授予臣騎都尉官職。”
騎都尉,掌監羽林騎。
可他的官職非天子冊封,而是袁紹授予。
無論是他還是袁紹,都犯下了大罪。
之前天子是袁紹的傀儡倒也罷了,可如今天子大權在握,真要追究起來,他腦袋落地都是輕的。
正當崔琰以為要迎接天子的雷霆之怒時,劉協卻跳過了這個話題,指著桌案上的絹紙,道:
“聽聞你師從海內大儒鄭玄鄭康成,且來看看朕這首詩如何。”
“喏!”
崔琰膽戰心驚的走到劉協身旁,探著腦袋看向絹紙上的文字。
“好字!”
剛一看到上面的文字,他就脫口而出發出一聲贊嘆。
向來喜愛書法的他,強忍著心中的驚慌問道:“敢問陛下,這是何書法?”
劉協波瀾不驚的說道:“此乃朕琢磨出的書法,取名為楷書,亦稱漢楷。”
為了天子的顏面,他可是下了好一番苦功,才練就了如今的一手楷體。
而且還是顏真卿的顏體。
此時得到崔琰發自內心的夸贊,不免覺得這些苦都值了。
崔琰見獵心喜,雙眼放光的盯著絹紙上一個個文字。
只覺得這書法結體方正茂密,筆力雄強圓厚,筆畫橫輕豎重,氣勢莊嚴雄渾。
不禁感慨道:“形體方正,筆畫平直,可做楷模。陛下獨創的楷書,當真令臣敬佩萬分!”
劉協好不臉紅的將崔琰的夸獎全盤收下。
欣賞完書法字體之后,崔琰認真的看起了絹紙上寫的詩。
越看他越是心驚,越看他心中的恐慌就越少。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直到整首詩看完,崔琰佩服的同時,也明白了劉協讓他看這首詩的意思。
轉過身,臉色肅然的大禮參拜:
“臣崔琰,愿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劉協一直冷漠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平身。”
“來人,賜座。”
話音落下,馬上就有宦官搬了個小馬扎過來。
崔琰受寵若驚的坐下,但也只敢坐下半邊屁股。
劉協抿了口茶,說道:“愛卿既是騎都尉,當掌監羽林騎。可眼下羽林衛由張郃高覽二人統領…”
漢朝禁軍,分南北二軍。
南軍羽林衛,守衛宮城。
北軍虎賁軍,屯衛帝都。
崔琰看完天下歸心,又聽天子對他的稱呼都變成了愛卿,心里已經跟明鏡似的。
連忙說道:“臣愿為陛下重建虎賁軍!”
劉協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但表面上還是裝作吃驚的模樣。
“虎賁軍的建制當有三千人,武器裝備俱都精良,所耗財力不在少數,愛卿可莫要勉強。”
崔琰直接將忠心二字刻在頭頂,異常慷慨的說道:“臣頗有家資,便是耗盡家財,也定要為陛下重建虎賁軍。”
虎賁軍三千精銳之師,可不是雜牌軍所能比擬。
若按照劉協所說的那樣去組建,便是清河崔氏都要肉疼許久。
可崔琰已經顧不得這么多了。
他知道自己沒得選。
要么當一個漢室重臣,要么被治罪問斬。
“愛卿既有此心,朕也不可駁了愛卿一番拳拳報國之心。即日起,你便為虎賁中郎將。”
“建制在即,便無需取將官子孫入軍。凡精銳之士,皆可入虎賁軍。”
“待日后朕重整山河,再以軍中遺孤和各將官子孫取代。”
聞聽此言,崔琰的心不由一陣抽搐。
要求裝備精良,軍士精良就算了,畢竟虎賁軍是天子親軍,要求甚高。
可虎賁軍的士卒竟然不從將官子嗣當中選拔!
這豈不是要讓他從民間找?
民間召集三千名能達到虎賁軍要求的士卒,這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啊!
可事已至此,他除了忍痛答應之外,又能做什么呢?
只能從小馬扎上起身,恭敬的領旨。
“臣遵旨!”
劉協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于是給崔琰畫了一張餅。
“你是鄭玄的學生,前途一片光明,絕不會止步于虎賁中郎將。”
果然,話音落下,崔琰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激動了起來。
他雖然是袁紹的謀士,后來又假意效忠袁熙。
可若有選擇,誰不想為天子效力?
尤其是如今大權在握,有望再造炎漢的天子?
從那首詩中,他就能看出天子求賢若渴的態度。
絕不會因為他之前跟過袁紹,有心懷芥蒂。
否則怎么可能冊封他為虎賁中郎將,怎么可能讓他重建和執掌虎賁軍?
“為陛下效力,是臣職責所在!能得陛下信任,臣已然喜不自禁,豈敢奢求其他?”
崔琰的情緒變化,全都被劉協盡收眼底。
不由讓他心生感慨。
在這個時代,天子的地位當真是無可比擬。
換做任何一個諸侯過來,都不可能一句話就讓崔琰甘心耗費巨大的財力組建三千精銳虎賁軍。
可他以天子的名義下詔,不但能讓他心甘情愿的付出,甚至他還得感恩戴德。
“坐下吧。”劉協揮了揮手,示意崔琰坐回小馬扎。說道:“袁紹寄了一封信給你,你打算怎么回復?”
鄴城雖然依舊還有許多袁紹的內應和探子,但他終究被趕出了鄴城。
這段時間來,在張郃的努力下,劉協基本上算是掌控了鄴城。
至少袁紹派人送給崔琰的信,他比崔琰更早看到。
崔琰陡然聽到劉協這句話,剛坐下去的屁股,就像是裝了彈簧一般從小馬扎上彈了起來。
他跪伏在地上,后背瞬間被汗水打濕,惶恐交加道:“陛下,臣…臣…”
臣臣了半天,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若非這封信,他也是進宮之前才收到,他萬萬不敢相信天子對鄴城的掌控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你看,你又急了?”
“朕既然把虎賁軍交給你,自然是相信你對漢室的忠心,相信你對朕的忠心。”
劉協一副絲毫不追究的仁君做派,倒是讓崔琰驚恐下去了大半。
他斟酌了一番言辭之后,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臣實不知袁熙有伏殺張遼將軍奪取兵權之事。”
劉協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道:“那正好,你現在知道了。”
崔琰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袁熙伏殺張遼之事壓根就是子虛烏有,是用來騙袁紹的計策。
剎那間,他心中壓下去大半的驚恐,又不斷加劇。
天子心機手段之深,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可怕。
不用想都能知道,袁紹此次定要損失慘重。
“臣寫信回復袁紹,袁熙伏殺張遼將軍之事千真萬確,時間,時間…”
劉協淡淡的說道:“時間就暫定下月初八。”
“喏!”
“退下罷。”
“臣告退。”
崔琰弓著腰,面朝劉協,緩步后退,直到出了宣室的門,方才轉身。
“等等。”
就在崔琰轉身往宮外走去之時,劉協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去年袁紹設宴,你老師鄭玄也出席了,他此刻是否在鄴城?”
崔琰趕緊再度轉過身面向劉協,道:“回陛下,鄭師尚在鄴城。”
劉協心中一喜,道:“找個時間,帶你老師進宮,朕要見一見他。”
“遵旨!”
鄭玄,早年在太學攻讀,后來又相繼師從張恭祖、馬融幾位大家。
所著“鄭學”,為漢代經學的集大成者。
貞觀年間,李世民將他列于二十二先師之列,配享孔廟。
號稱名冠華夏,有著當世儒宗之稱。
便是孔融,也對他極為尊崇。
去年袁紹就想征辟他出仕,卻遭到拒絕。
劉協見他,自然不是因為仰慕他的才學,而是看重他影響力。
他門下弟子高達數千人,不少人都出仕為官,影響力簡直大的嚇死人。
歷史上官渡之戰時期,袁紹為了壯聲勢,爭取民心和士望,讓袁譚逼迫他隨軍出行。
本就病重的鄭玄,死在了路上。
即便葬禮從簡,但自郡守以下的官員和受業弟子,加起來也有一千多人披麻戴孝趕來送葬。
若能得鄭玄相助,以鄴城為根基,進而收復整個冀州,將會容易許多。
他一人,足以抵得上千軍萬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