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朕能走到對岸嗎!
鄴城,西門。
城墻上的士卒和守將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袁熙率領的五百虎字營私軍,當即警惕了起來。
“你們是何人!”
袁熙策馬上前,對著城墻大喊道:“吾乃大將軍之子袁熙!今夜城內有奸人作亂,特奉父親之命領兵入城,爾等速開城門!”
奸人作亂,領兵入城。
聽到這八個字,西門守將的心里頓時一驚。
他看了一眼城外全副武裝的一營士卒,神色凝重道:“末將并未收到城內有亂的消息,二公子要領兵入城,可有大將軍調兵手諭?若無手諭,請恕末將不能開門。”
城內若是發生了什么亂子,第一時間肯定是通知城防軍,讓城防軍處理。
若是城防軍不足以平亂才會調動城外的大軍。
可他并沒有收到任何命令,再加上夜已深,城門早已關閉,禁止出入。
此時袁熙忽然從外面跑過來說城內有亂,要領兵入城,這他如何敢輕易開門?
“混賬!”袁熙聞言大怒,呵斥道:“此乃密令,哪里來的手諭!父親命我子時入城,而今時辰已到。若耽誤了父親的大事,你們所有人都要被問罪!”
“這個后果你承擔得起嗎!”
聞聽此言,西門守將開始遲疑了。
一方面擔心擅自放袁熙入城,萬一出了什么事情,他要承擔責任;
一方面又擔心城袁熙當真是奉密令入城,他若不放行影響大事,同樣會被問罪。
當下的處境可謂是進退兩難。
見守將猶豫,袁熙又道:“怎么?伱我自幼一起長大,連我都不信了嗎!”
西門守將連忙說道:“末將自然是相信二公子,可…”
這時候,他旁邊一名裨將小心翼翼說道:“將軍,還是開城門吧,不可誤了大將軍的大事。畢竟是二公子,能出什么問題?即便真出了事,也自有二公子承擔。”
西門守將沉思了一番,最終在袁熙要殺人的目光當中,說道:“開城門!”
伴隨著沉重的機璜轉動聲,鄴城的西城門緩緩打開了。
幽深黑暗的城門洞出現在袁熙的眼前,冷冽的風撲面而來,卻吹不散他心頭高漲的火熱和殺意。
“入城!”
袁熙斷喝一聲,率先策馬而入。
五百私軍沉默著緊跟其后。
目送袁熙率領大軍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西門守將始終覺得有些不安,于是令裨將在此鎮守,自己則親自前往東門城門樓,向許攸稟報此事。
許攸負責鎮守東門,同時也是全城守將的名義上的上級。
凡遇大事,其他三門守將,都得第一時間通知他。
一直靜靜在東門等候的許攸,得知袁熙領兵入城的消息后,心中頓時大喜。
“我待會便去查看一番,你回西門鎮守,沒有命令不得擅動。”
“諾!”西門守將應諾離去。
許攸起身走出城門樓,看向夜色當中的鄴城,在心中冷笑:“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袁紹,你默許審配殺我妻小,可知會有今日?”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
今夜過后,天子將徹底擺脫鉗制,重掌大權!
而他許攸也將成為從龍功臣,一飛沖天!
大將軍府,沮授、審配等一眾謀士,俱在焦急的等待。
夜已深,袁紹尚未醒來,他們心中擔憂,不肯離去,便聚在袁紹隔壁的廂房休息。
眾人閉目養神之際,忽然聽到院外傳來陣陣喧鬧聲,甚至有兵戈撞擊之聲。
“外面發生何事?”審配皺起了眉頭,推門走出廂房。
他剛一出門,臉色頓時就變了,踉蹌往后退了幾步。
只見外面已經站滿了士卒。
每個人都手持利刃、身披甲胄,竟是全副武裝的精銳!
“正南,怎的如此驚慌?”
田豐和逢紀等人,見審配驚慌失措,也紛紛走出廂房。
當見到門外那數百名披堅執銳的虎字營后,全都色變,原本的睡意瞬間消失殆盡。
田豐第一個反應過來,越過眾人上前一步,大聲呵斥:“你們是哪個營的士卒,怎敢擅闖大將軍府邸!”
話音落下,現場一片沉默,無人應答。
“他們是虎字營的銳士。”
沉默當中,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
虎字營士卒從中分開,讓出一條道路,一道渾身浴血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從黑暗中走了過來。
見狀,逢紀、郭圖、辛評等人無不色變,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之色。
“二公子!”
袁熙此時已經殺光了府上的幾十名護衛,身上的鎧甲占滿了鮮血,順著手中利劍滴落在地,看起來煞氣驚人。
走到虎字營前方,袁熙的目光從審配等人充滿震驚的臉上掃過,最終落在了人群后的袁尚身上。
“三弟,你似乎很吃驚?”
被袁熙那殺氣騰騰的眼神注視,袁尚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可一看眼前的審配眾人,還是稍微穩住了心神,大聲呵斥道:
“袁熙你瘋了嗎!擅自領兵入城包圍大將軍府,甚至在府內殺人!犯下如此大忌,難道不怕父親責罰嗎!”
“責罰?”袁熙不屑的冷笑一聲,面無表情說道:“父親受奸賊蒙蔽挾持,欲廢長而立幼。本公子奉父親密令,特此領兵入城誅殺奸賊!”
“而奸賊——”
袁熙猙獰一笑,舉起手中染血的長劍,劍尖直指審配、田豐以及袁尚等人。
“就藏在你們之中!”
平地起驚雷!
所有人都被袁熙的驚人之語嚇了一跳。
但很快他們就反應過來了,袁熙這是打算以誅殺奸賊為由,起事奪權。
一時之間,眾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誰也沒想到,袁熙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審配苦口婆心的勸道:“大將軍何時說過要廢長而立幼?二公子定是信錯了流言,受到了欺騙。”
“我知你心中有怨,但也不能受奸人唆使圍困大將軍府。現在退兵尚有轉圜的余地,大將軍看在父子之情的份上,也不會過重處罰你!”
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審配生怕袁熙暴起殺人,只能給他遞臺階,安撫他的情緒。
“哼!你就是最希望父親廢長立幼的那個人,一旦廢長立幼,你支持的袁尚才有機會!”
事已至此,袁熙已經沒有心思去聽審配的“胡言亂語”,猛地一揮手,身后的虎子營士卒頓時沖上前去。
即便審配等人也有一些勇武,可他們赤手空拳的哪里會是一群虎狼精銳的對手?
沒一會的功夫,就全都被綁了起來。
袁熙看了眼袁紹麾下的核心謀士,隨后看向了那扇緊閉的房門,眼中的殺意蠢蠢欲動。
只要進入廂房當中將袁紹殺死,然后栽贓嫁禍給袁尚,他就能名正言順地繼承嗣位!
屆時,他就是冀州之主!
深吸一口氣,袁熙壓下心中的恐懼,提著劍,一步步走向袁紹的廂房。
“二公子,你想干什么!”
“快停下來!”
審配、田豐等人見此,立刻察覺到了袁熙的意圖,一個個神色大變,心急如焚!
然而袁熙對所有的聲音恍若未聞,伸手就要推開那扇房門。
“咳咳…”
就在這時,一道微弱的咳嗽聲從房間內傳出。
聲音不大,但卻格外清晰。
緊接著房門緩緩從里面打開,袁紹的身影出現在廂房門口,與站在門外的袁熙正面相對,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父…父親!”
看見袁紹那雙平靜如同古井一般幽深的目光,袁熙只覺得渾身上下寒毛炸起,嚇得接連后退了數步。
虎字營士卒見到袁紹之時,也有些躁動不安。
“大將軍!”
“父親!”
審配和袁尚等人心中狂喜。
只要袁紹醒來,一切就好說。
袁紹看了眼被捆綁起來的袁尚等人,目光又掃過虎字營,虎字營的士卒頓時齊齊后退,不再如之前那般兇神惡煞。
現場的局勢,因袁紹的出現而發生了改變。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震懾住了袁熙的親軍。
最后,袁紹的目光落在了袁熙蒼白的臉上,面無表情道:“你干的好事?”
袁熙渾身顫抖,低頭看著手中的劍,卻是不敢言語。
“啪!”
袁紹一步步走到袁熙面前,于眾目睽睽之下,一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臉上,一如白天那般。
“你好大的膽子!”
袁紹暴怒開口,氣勢無比攝人,如同一頭暴怒的猛虎!
他本以為白天教訓了袁熙之后,會讓這個孽子反省。
沒想到這孽子竟然想行大逆不道之事!
想到此處,袁紹心中的怒火愈發升騰,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袁熙的臉上,這一掌的力道更大,將袁熙的鼻子都打出了血。
“誰讓你領兵入城!”
“啪!”
“誰讓你帶兵包圍大將軍府!”
“啪!”
“誰告訴你我身邊有奸賊!”
袁紹一掌又一掌,毫不留情地狠狠抽著袁熙,但他的憤怒卻沒有因此消散,反而是越打越憤怒,越打越失望!
“枉我還想打下幽州交給你治理,你就是這樣回應我對你的期望嗎!”
“你看看你這副模樣,哪一點比得上你大哥?還妄圖嗣位!”
袁紹語氣越發嚴厲,心中的怒火已然抵達了頂點,再度舉起右手狠狠抽向袁熙。
可這時袁熙卻忽然抬頭,猛地伸手抓住了他落下的巴掌。
“夠了!”
袁熙猙獰的低吼一聲,抬頭直視袁紹的雙眼。
“你說什么?”
袁紹的臉色越加難看,這個孽子到現在還不知悔改,竟然還要反抗他。
“我說夠了!”
袁熙甩開袁紹的手掌,眼中涌動著萬丈怒火,更有滔天的恨意。
他無視從鼻腔里流出來的血,憤怒的咆哮:“你只會對我打罵、責罰!”
“五年!五年來,我兢兢業業做好一切你交代的任務。可你卻始終不認可我,對我永遠只有嚴格,眼里永遠只有三弟!你為何總是如此偏心!”
“你有什么能力值得我認可!”袁紹冷冷的回應,滿臉失望的看著袁熙,“嚴格?區區打罵就算嚴格了?如此心性怎能成就一番大事!”
“我對你打罵,是因為我對你寄予厚望!你大哥鎮守青州,你外兄鎮守并州,幽州攻下后由你鎮守,我何時偏袒過你們兄弟中的任何一人?你三弟僅僅只是暫代并州牧你就受不了?”
“你這個不爭氣的孽子,真是要氣死我了!”
“哈哈哈!聽聽!快聽聽!”袁熙大笑著,笑聲悲愴,臉色卻是無比猙獰。
“一口一個孽子,一口一個對我寄予厚望!”
“你說你不偏袒我們兄弟任何一人,的確,我們一人治理一州,看似沒有偏袒。可實際上呢?實際上你把最富庶的冀州留給了三弟!你把你的根基留給了他!”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三弟此去并州,便是你給他機會培養自己的班底,同時獲得外兄高干的支持,好為日后繼承嗣位做準備!”
“你口口聲聲說對我寄予厚望,可大哥過繼之后,我才是你的長子,你可曾給過我半點長子的待遇?你給予三弟的寬容和慈愛,又可曾給予我半分!”
“把我發配到幽州,冀州留給三弟,將來由三弟繼承嗣位,父親捫心自問沒有這樣想過嗎!”
袁熙步步緊逼,一句一句質問袁紹。
“顯奕——!”
“請大將軍稱孽子!”
袁熙驀然拔高聲音打斷了袁紹,譏諷道:“大將軍不是向來喜歡以孽子稱呼我嗎,為何又要稱呼我的表字!”
袁紹臉色鐵青,指著袁熙,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袁熙也毫不退讓的與他對視。
袁紹深吸一口氣,心中已經疲憊和厭倦到了極點,不想再和袁熙繼續爭執下去,只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
他沖著虎字營士卒喊道:“今夜到此為止!都給本將軍放下武器,我赦你們無罪。”
“誰都不準動!”袁熙的一聲斷喝,制止了虎字營士卒的動作。他從地上抓起自己的佩劍,大聲說道:“父親受到奸賊蒙蔽,如今已然神智不清!”
“爾等隨我來此除賊,若就此放棄抵抗,事后定會遭到奸賊報復,全家老小都要受到株連!”
“今夜,必須要將奸賊徹底鏟除!”
一些心志不堅定準備放下武器的士卒,聽到袁熙這番話后,一個個都露出了畏懼的神色,重新握緊了手中的刀刃。
“放肆!”袁紹勃然大怒,叱罵道:“這里沒有奸賊,爾等速速放下武器!!”
“我乃大將軍,誰敢犯上!”
他話音剛落,袁熙便沖上來一記手刀打在了他的脖子上,將他打暈了過去。
“父親!”
“大將軍!”
“豎子安敢如此!”
“豎子大膽!!”
審配等人又急又怒,連連出聲呵斥袁熙。
袁尚更是破口大罵:“袁熙你當真是瘋了!你怎么敢對父親動手,難道要悖逆人倫嗎?你——”
“噗!”
寒光閃過,鮮血噴灑。
月色下,袁尚的頭顱高高飛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