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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攻守之勢異也進可殺袁紹滿門,退可跑往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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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少在這里跟我打機鋒!”

  許攸冷笑一聲,面色不善,“天子不管真假,都不過是袁紹手中的傀儡而已,你賈文和會是效忠于天子的大漢忠臣?”

  這天下誰都有可能是大漢忠臣。

  袁紹有可能,曹操有可能,甚至他許攸都有可能。

  但唯獨賈詡不可能!

  賈詡先從董卓,再從李、郭二賊,后從張濟張繡叔侄倆,所獻之策,于漢室而言可謂是劣跡斑斑,遠甚于呂布!

  人家呂布雖然燒過皇陵,但好歹殺過董卓,也曾護過天子,只有賈詡從頭到尾都是反賊,始終站在天子的對立面。

  更重要的是賈詡數次變幻陣營,毫無忠誠度可言,唯利是圖,這也是他敢拉著賈詡去投效曹操的原因。

  他相信只要利益足夠,讓賈詡隨他一起叛逃不是問題,這樣也能增加他去投效的價值。

  結果賈詡現在跟他說效忠天子?

  讓人笑掉大牙還差不多!

  “為什么不能?”

  賈詡直勾勾地看著許攸反問道,漆黑的眼眸好似一口幽深的古井,看不到底,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你看到的,不過是我想讓伱看見、陛下想讓你看見的而已,你真以為你了解我與陛下?你真以為你所見所聞都是真的?”

  “何為真,何為假,你分得清嗎?”

  許攸被賈詡這一席話說得渾身發毛,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恍惚間覺得眼前的賈詡十分陌生,根本不是他以往熟悉的樣子。

  許攸目光閃爍,開口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賈詡這番話包含的信息量太大,而且到處都充滿疑惑,但他不覺得賈詡會無端跟他說這些。

  “我已經說了。”

  震懾住許攸以后,賈詡便收斂了氣勢,用平淡的語氣說道:“我真正效忠的乃是皇帝,乃是大漢天子,此番前來,是代天子招攬你。”

  “陛下并非如你所見的那般只是袁紹的傀儡,這一切不過是陛下演給外人看的而已。所有人,甚至連我一開始都被陛下騙了過去。”

  “陛下龍困淺灘,豈能始終為袁賊挾制?”

  賈詡沒有拐彎抹角。

  而是單刀直入,直奔主題。

  上來就揭露了底牌。

  許攸愣了好一會兒,然后才有些難以置信地道:“你是說陛下一直以來都在臥薪嘗膽、韜光隱晦?”

  許攸感覺自己像是在聽話本故事,那個懦弱的天子居然有如此膽識?

  “正是如此。”賈詡點頭,滿臉肅容道:“陛下乃雄主也,胸中包含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禮賢下士,唯才是用,乃是不可多得的明主!”

  “子遠無論跟隨袁紹還是曹操,以后史書上都只會冠你以逆賊之名,唯有臣服陛下、助陛下光復漢室方為正道!”

  許攸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劉協在大殿上以及在袁紹面前哭哭啼啼的模樣。

  但同時,又不禁想到那日孔融覲見時,展露出來的天子威儀。

  難道說…陛下果真在隱忍?

  甚至連袁紹都被騙了?

  想到這里,許攸忽然覺得后背一涼,倘若真是這樣,那這位天子的城府心機未免也太深了。

  竟然能夠隱忍到這種地步!

  并且騙過了所有人!

  許攸有些頭皮發麻,強行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問道:“即便天子是難得的雄主,但在鄴城中也只能受制于袁紹,又能掀得起什么風浪?”

  “我已經決定投靠曹操,如今你既然知曉我的計劃,那我放棄騙取傳國玉璽便是。我不會跟外人說天子之事,你也不要干涉我去投曹操,如此,你我二人尚能保留一份情義。”

  事到如今,一切都說開了。

  許攸知道想拉攏賈詡一起去投靠曹操是不可能了,騙取傳國玉璽也不可能,所以直接放棄了這個想法。

  好聚好散。

  他不怕賈詡去向袁紹檢舉他,因為在賈詡說出這些有關天子秘密的同時,他手中也有了賈詡的把柄。

  “子遠這話未免太過于武斷。”

  賈詡似乎胸有成竹,半點都不著急,微微一笑道:“我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這兩個月來又豈會接近子遠,日日安慰你?又豈會在今日主動暴露天子的秘密?”

  “正是因為子遠值得拉攏,可以拉攏,所以我才會這么做。”

  果然…

  許攸心中一嘆,之前他沒察覺,現在回過頭來看,自己這段時間與賈詡關系的拉進確實快得有些不太正常。

  原來一切都是賈詡有意為之。

  “我勸你趁早熄了這個心思。”許攸抬頭看向賈詡,冷聲道:“我想叛袁投曹不假,但也不會選擇效忠天子。說句大不敬的話,天子又有什么值得我去效忠?”

  “擺脫袁紹的挾制?簡直是癡人說夢!”

  一個天子名號可沒法讓他舍身相投,更何況這個天子身份還不知真假,萬一曹操那邊的那個才是真的呢?

  至于擺脫袁紹挾制這種話,聽聽就得了。

  “癡人說夢?”賈詡聞言頓時嗤笑一聲,悠悠地說道:“陛下外有溫公與荊州牧效死命,又有天下巨賈甄氏和徐州首富糜家傾力相助;

  內有我與郭嘉為策應,暗中挑撥袁紹子嗣兄弟鬩墻;更有張郃高覽二將投效,宮中一千禁衛盡在掌握。”

  “陛下雖屈居于皇宮,但卻草蛇灰線、暗中伏脈千里,將刀抵在了袁紹的心口上,便是即刻領兵將其誅殺也不在話下!”

  “眼下之所以不這么做,只是顧忌于袁紹的聲名還有袁氏勢力,想要逐步瓦解并蠶食袁紹的力量罷了。”

  “袁紹這一棵參天大樹看似枝繁葉茂,實則內已腐朽中空,早晚都要倒塌,可笑其麾下謀士能臣眾多,卻以家族利益為主,只知互相傾軋,竟無一人能夠察覺這個危險。”

  賈詡眼神當中似是譏諷,似是不屑。

  偌大的袁氏集團,絲毫不被他看在眼中。

  “子遠覺得,陛下擺脫袁紹的挾制,可是癡人說夢?”

  沉默,長久的沉默。

  許攸的眼神不斷變幻,既是在消化這份驚人的消息,也是在分辨賈詡這話的虛實。

  要知道天子是前年秋天才來的鄴城,滿打滿算都不到兩年!

  可天子就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在袁紹的眼皮子底下積攢出了如此龐大的力量?

  其他的暫且不說,僅宮中一千禁衛,若真掌握在天子手中,頃刻間就能屠滅袁紹滿門。

  簡直不可思議!

  許攸心神激蕩,沉思許久之后,才沉聲道:“我如何能信你?”

  他動搖了。

  假若一切都如賈詡所言,那天子就太可怕了。

  如此隱忍、如此手段,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光武帝!

  “信不信我沒關系。”賈詡笑了,反問許攸道:“子遠覺得我這樣精于明哲保身之人,為何會效忠天子?難道真的只是出于對漢室的忠誠么?”

  賈詡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

  他也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什么樣的。

  因此他直接以自己舉例。

  “你…”

  許攸找不到反駁的角度。

  言語可以騙人,可行動是騙不了人的。

  賈詡臣服天子,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

  假若天子真的無能,毫無城府和手段,以賈詡的性格,怕是早就遠遁而走。

  “天子為什么會看重我?我雖追隨袁紹已久,卻不是最受他重用之人。在我之前,便有田豐、沮授、審配以及逢紀四人。”

  許攸的態度已經悄然發生改變,并未如之前那般排斥效忠天子,而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在袁紹麾下的眾多謀士中只是占了資歷老的優勢而已,可扎根冀州之后,袁紹更信任冀州派系的謀士,其次才輪到他。

  “有兩個原因。”賈詡見許攸態度松動,心中暗道一聲大事可圖,隨后伸出兩根手指,說道:

  “其一,陛下認為子遠才謀非凡,而袁紹不識賢才,讓明珠蒙塵,得知子遠有棄袁投曹的想法后,特命我前來招攬。”

  許攸聞言,不禁摸了摸胡須,眼中閃過一絲自傲之色。

  天子就是天子,果然慧眼識人。

  不像袁紹老眼昏花,屢次不聽他的建言,偏信田豐、沮授之流。

  “其二,乃子遠身上的鄴城城守一職。陛下日后圖謀大事,定是要從鄴城而起。唯有將城守之權牢牢掌握,方能萬無一失。”

  城守,掌握一城守軍。

  鄴城內的守軍有四千余人,負責日常城防、巡邏、維持城內秩序等職責。

  這個職位太過重要,事關鄴城安危。因而袁紹即便再如何傾向冀州派系,也不敢將城守交出去。

  高干出任并州牧之后,鄴城城守便一分為四,其中東門城守落在了袁紹的發小許攸身上。

  “原來如此。”許攸聽完之后恍然大悟。

  鄴城一共四道城門,其中東門在許攸的掌控之中。另外三處城門,皆由袁氏宗親之人鎮守。

  若有一方城門落于天子之手,無論日后呂布率大軍攻來大開城門也好,或是天子東窗事發逃出鄴城也罷,都將得到極大的便利。

  賈詡臉上笑容開始隱去,死死的盯著許攸的眼睛,問道:“我已經解答了子遠的全部疑問,子遠也該說出你的回答了。”

  說話之時,他不動聲色地伸手摸向了衣袖深處,握住了那一抹冰冷。

  這是最后通牒,假若許攸還不愿投,那么他便當場動手將其除掉,事后再去向袁紹檢舉,以絕后患!

  “我…”

  面對賈詡再度拋出來的這個抉擇,許攸的大腦飛速運轉,對眼前的形勢進行分析。

  曹操的勢力遠不如袁紹,一但幽州被攻克,下一步就輪到了曹操。

  此刻去投曹操,前途未卜。

  之前他沒得選,如今卻多了一個天子的選項。

  若效忠天子,有他這個袁紹親近之人作為內應,天子脫離桎梏的可能性極大。

  一但天子擺脫了袁紹的挾制,便困龍升天。

  而他將成為從龍之臣,前途一片光明,封侯拜相都不在話下!

  經過一番利弊分析之后,許攸終于下定決心,他想要封侯拜相,他想要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袁紹面前,讓袁紹好好看看,他許子遠到底哪里比不上田豐等人了!

  雙眼定定的看著賈詡,無比鄭重的說道:

  “我許子遠也曾在黃巾之亂時出過力、流過血,若非袁紹裹挾,我也不愿做逆臣反賊。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只想成為漢室忠臣,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善!”

  賈詡松開了衣袖中的匕首,眼中的殺意隱去,露出喜色:“陛下若知子遠歸心,定會十分高興!”

  “走走走,子遠速隨我去宮中覲見陛下!”

  說罷,拉著許攸便出門了。

  皇宮。

  劉協已經說服了二喬,三人正大被同眠,就得到高覽的稟報,許攸入宮求見,于是也只能匆匆提上褲子趕來宣室。

  “文和,子遠!”

  劉協見到宣室內的兩人,心中大喜。

  他知道許攸已經入伙了,否則賈詡不會將其帶過來。

  有許攸作為內應,倘若不是覬覦袁紹偌大的基業,他在鄴城可謂是進可殺袁紹滿門,退可溜之大吉跑往徐州。

  “罪臣許攸,參見陛下!”

  許攸見劉協進來,二話不說直接行大禮參拜。

  他將腦袋深深埋在地上,痛哭流涕道:“罪臣愚鈍,不識袁賊真面目,這么長時間以來竟不知陛下遭受袁賊挾制,一直助袁為虐!還請陛下降罪!”

  言語間充滿了深深的后悔與自責。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對自己的演技不自信,腦袋一直埋在地上。

  看著許攸這浮夸的演技,劉協作為漢影帝,當然得好好接戲。

  上前親自將許攸攙扶起來,無比激動地說道:“愛卿快快請起!你也是被袁賊蒙蔽,有道是不知者無罪,朕豈會怪你?”

  “如今你棄暗投明,愿為漢室助力,朕又多一臂膀也!”

  一旁的賈詡聽了,嘴角不斷抽搐。

  他都不知道陛下如今有多少條臂膀了,見人就說這話。

  不行,得幫陛下想一些其他的新詞。

  否則來來回回一個調子,顯得有些敷衍,老臣們聽了也別扭。

  “陛下——!”

  許攸又是一陣嚎啕大哭,抬起頭時,竟然真的淚流滿面了。

  “臣飄零半生,未逢明主!今得陛下看重,臣定當效死力以報陛下天恩!”

  “誅滅袁賊,重振漢室榮光,我輩漢臣義不容辭!”

  說完,又砰砰砰的叩首。

  這演技,竟完全褪去了之前的浮夸,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劉協和賈詡看見這一幕,不禁相視一笑。

  向天子表達忠心之后,許攸開始勤于政務。

  對待袁紹的態度也發生了改變,不再如之前那般,仗著是袁紹的發小好友而自傲,而是處處以袁紹為主,處處替他考慮。

  偶爾還會拍上一記恰到好處的馬屁。

  面對冀州派系的針對,也顯得得體大方,不再如以前那般針鋒相對,讓袁紹下不來臺。

  這種種變化讓袁紹大為欣喜,二人之間竟似回到了年少時期的交情。

  期間正在謀劃“以子弒父”計劃的郭嘉和賈詡,也秘密進宮與劉協進行最后的協商。

  “陛下,如今許攸又成了袁紹最信任之人。陛下與臣等所謀劃之事若敗露,一切都可推到許攸頭上。”

  “屆時,無論是斬殺袁氏滿門前往徐州,亦或者繼續蟄伏鄴城以圖冀州,都可由陛下自由抉擇。”

  “至于許攸,可順勢叛逃曹營,以作內應。”

  一年多的隱忍謀劃,終于迎來了轉機。

  賈詡和郭嘉如今的心情大好,現在他們看袁紹就跟看冢中枯骨沒有任何區別。

  許攸效忠之后,鄴城的東城門便掌控在天子手中,無論事態如何發展,皆可進退自如。

  攻守之勢異也!

  天子的生死,已不在袁紹的掌握當中。

  反而只要袁紹待在鄴城,他的生死便在天子一念之間。

  “善!”

  劉協心中豪氣頓生,以往被袁紹鉗制的郁郁之氣全都消散一空。

  袁熙弒父若成,便聯合呂布里應外合,冀州頃刻間就能落于他的手中。

  即便失敗,也能借此引爆袁紹內部的矛盾,一切黑鍋由許攸來背,還能順勢將許攸推去曹操那邊作為內應。

  他若貪圖冀州,則繼續蟄伏。

  反之也可斬殺袁氏滿門,溜去徐州。

  “能否順利收復冀州,就仰仗兩位愛卿的手段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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